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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听雨低下头,看见棉衣的下摆脱了一根线。她一边无意识地用那根线绕着手指尖,一边用平淡的口吻说:“我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昏迷了。你放心,我不会被他骗的,借了你的也会还。”
白石楠见她如此,知道再劝也没用,问道:“需要多少?”
江听雨说了个数字。
白石楠开了免提,打开支付宝:“账号报一下。”
一分钟后,他重新开口:“钱转过去了,你查收一下。我还多转了两万,你先拿着用,不够就再给我打电话,不要去找别人借了。”
“谢谢你肯帮忙,我会尽快还钱的。”江听雨郑重地做出承诺。
听到江听雨这样说,白石楠赶紧道:“别,不用急着还,你尽管慢慢还。”
他是知道去年江听雨预支了【创建和谐家园】工资、每个周末都拼命去赚钱还债的,后来有一次她因为低血糖晕倒了,还是他把她抱着送去医务室的。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更不愿意这样的情况重演。
江听雨再三道谢后,挂断了电话,白石楠却没有心思再打牌了。
晚上十点,陆临渊被推出手术室,送入重症监视病房。
医生摘下口罩:“你就是之前跟我通电话的人吧?”
“是,是我。”江听雨恭敬、虔诚地向他鞠躬,“感谢您,在没有家属签字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动手术。”
医生是个很和蔼的大叔,温声道:“其实按规定,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了才能动手术的,但你当时哭成那样,可吓到我了。”
江听雨又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失态,给您造成困扰和麻烦了。”
“但如果重新回到那一刻,即使你知道自己会失态,也依然会哭着央求,对吧?”
“对。”江听雨站直身体,答得毫不迟疑。
医生哈哈一笑,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但他的表情很快又凝重了起来,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陆临渊:“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下手的人挺心黑,刺了他两刀之后,还把车推下了悬崖。也就是小伙子命大,身体素质好,手术也及时,万幸捡回一条命。”
听着医生的话,江听雨半点也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泪意很快积聚在眼底。
医生继续道:“但现在还不能大意,今晚很关键,如果他能在12小时之内醒过来,才算是真正脱离危险期。”
江听雨沉默着点点头,走进了病房。
来到病床前,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一摸面前这人,却发现他浑身是伤,根本无处下手。
江听雨的眼中又起朦胧泪意,心底疼得快要窒息,恨不能自己替他经历。
这一晚,江听雨水米未进,一直守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的陆临渊,生怕错过他任何苏醒的迹象。
然而到了凌晨四点,陆临渊开始发烧,额头起了一层绵密的汗。江听雨急得不行,手足无措地叫来医生。
医生测了体温后,说:“他现在情况还没稳定,不能贸然用药,但这样高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靠物理降温。这里有棉签和酒精,你给他涂抹,千万注意要避开他的伤口。”
江听雨用力地点点头,等医生出去后,她拿起棉签和酒精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上涂抹着,温柔、深情。
清晨七点,天还没有亮透,陆临渊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江听雨忙凑过去,轻声问:“陆临渊,陆临渊你醒了吗?”
陆临渊却没有反应,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江听雨简直要哭出来:“陆临渊,你什么时候醒啊?你快点醒过来啊。”
到后来,她真的忍不住哭了,越哭越凶,比小时候摔掉一颗牙还哭得厉害。
许久之后,她终于止住哭泣,一边打嗝一边用手背抹掉眼眶中的泪水。擦干之后,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她忽然定定地望着面前,连打嗝都停了——
陆临渊醒了。
他那双藏着深泉的眼睛虽不如往日有神,但正直直地望着她,她甚至能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而为了这,她仿佛已等了一生。
陆临渊药劲未散,纯粹是听见有人哭着叫他的名字,潜意识里强逼着自己醒来。医生的检查还没做完,他再次沉沉睡去。
江听雨见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心里一紧,看向医生。
医生做完各项检查,站直身子看着她,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一关他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就好好休养吧。这里有一张单子,上面是他本身的过敏源,以及休养期间要忌口的东西。”
江听雨接过单子,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已经整整19个小时没有进食,她的胃早就开始发疼,脚步也有些虚浮,此时听见医生说陆临渊熬过去了,她顿时卸了全身力气,差点连站立都不稳,身子往一旁倒去。
医生一把接住她,将她扶到旁边的空病床上:“你也要保重自己,躺一会儿吧。”
江听雨道谢,极为乖巧地点头。然而当医生出去之后,她又坐回了陆临渊的病床前。
她想一直待在陆临渊身边,以尽可能短的距离、尽可能长的时间。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陆临渊再次睁开了眼睛。
“陆临渊,你醒了?”江听雨轻声询问道。
陆临渊惊诧地望着眼前的人,没动,也没作声,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又仿佛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江听雨再次询问。
沉默良久,陆临渊眼中的不解渐渐褪去,但仍旧望着她,片刻后眨了眨眼,声音哑哑地“嗯”了一声。
江听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通明。
她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口道:“陆临渊,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去年除夕夜,我在网上约人看电影,你回复了。第二天在电影院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很惊艳,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那你呢,当时看到长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失望?看完电影后,你借给我一把伞。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因为那时我还不是个主动的人,做不到无缘无故地继续纠缠,而这把伞给了我再次约你见面的理由。那你呢,借伞给我到底只是因为热心,还是也想把还伞当成再见的契机?初七,我在步行街买了两只竹编的小喜鹊,一只自己留着,一只想送给你。我发了条朋友圈,只有你评论了,实际上也只有你能看见,因为那条朋友圈,以及之后的很多条,都设置了仅你可见。你评论说你也在步行街,并且刚好也快到地铁站了,五分钟之后你来到我面前,我问你为什么大喘气,你说外面忽然下雨,就小跑了几步。但出了地铁站,我发现根本没有下过雨。所以,到底是凌城分区域下雨,还是你出现在地铁站并非刚好,而是刻意?后来我以还伞为由,约你去农大摘草莓。陶校长问我是不是考到了教师资格证,又问我想不想回老家教书,当时我有点激动,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你其实听到了吧?那你呢,有没有一点点紧张我会回老家,从此再也不得见?你送我那条红绳手链,说是你姐姐买东西抽中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送出去。其实,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在西餐厅里,我点了一份牛排,说要全熟,你紧跟着点了一份相同的,说也要全熟。其实,以你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牛排没有全熟吧?以前我不知道你不能沾酒,所以清明节逛烈士公园的那次,我带你去了小酒馆。但你是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吧?那我给你敬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中秋节那天,你给我送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诗经》里的一首诗歌,网上对那首诗歌的解读是‘生动地表达了作者顺人心、笃友情的愿望’。那你呢,默写那首诗的时候,想表达的愿望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除夕夜当晚,你在零点零分跟我说‘新年快乐’,是刚好碰上那个时间了,还是特意选在那个时刻?还有那些标记着‘陆临渊群发’的晚安短信,其实不是群发,而是只给我一个人发吧?”
不给自己任何迟疑和退缩的机会,江听雨一口气说了所有想说的话。
差点失去陆临渊的恐慌太过真切,想时时刻刻陪着他、照顾他的渴望无比热烈,她的胸腔被各种情绪盈满。而那些被忽视太久的细节,到底是她胡乱的臆测,还是真实的存在?她想听到他的回答,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她都迫不及待。
如此种种,如同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亟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陆临渊的眼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意外、难堪、难以置信……
最后,他闭上眼睛,一一作答,声音湿润得如同三月的烟雨、天边的轻云。
“初遇,我也很讶异。”
“那把伞,也是我想再见的契机。”
“喘气的确是因为跑了五分钟才到地铁站,见到你之后,我花了十五分钟走回去。”
“在草莓园里,你讲电话的内容我听到了,无比紧张你会离开凌城。”
“手链是我买的,因为想到你戴着一定很好看,也希望你的本命年顺利。”
“我不管牛排有没有全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同意。”
“坐在面前举杯的人是你,我偶尔喝点小酒没关系。”
“默写那首《伐木》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友情。”
“准点说‘新年快乐’,是因为去年和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没能对你说过,所以我很抱歉,想在今后补给你。”
“至于那些标记着‘群发’的短发,收件人是……”
陆临渊忽然住了声音,只觉心口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顷刻熔化,火热的感情喷薄欲出,而有些话,一旦说了就再也收不回。
“收件人是谁?”
“江听雨。”
三个字被他说得掷地有声,如同诗里砸在芭蕉上的雨滴,如同千年琵琶弹出的珠玉。
听到他的答案,江听雨愣怔了数十秒,忽然轻叹道:“说了这么多,似乎我们认识了好久一样……其实也不过365天而已。”
陆临渊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思绪却翻涌如万千浪潮,难以平静,生怕自己吓到她,生怕坦诚换来的是她的离去。
“一开始我们是网友,接着我们是普通朋友,后来日子久了,我们成了好朋友。但实际上,我最想成为的,是你的女朋友。”江听雨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如同呓语般问道,“陆临渊,那你呢?”
陆临渊大梦初醒,反应还有些迟钝,他眼里先是有片刻的不解,待想明白江听雨的意思之后,霎时盈满了骤然的狂喜。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了。
“我喜欢你。陆临渊,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站定在床前,缓缓地俯下身来。
就在她的唇即将碰到他的时,他忽然将头侧开了。江听雨撑在他的上方,有些疑惑又有些受伤地望着他。
陆临渊抿了抿嘴唇,才说:“可不可以先欠着?我很久没洗脸。”
江听雨愣了两秒,忽然笑了。她一直守着他,担惊受怕、通宵未睡,此时的状态真的很糟糕,却也实实在在是她的样子——至少,是她许多样子的其中之一。
而陆临渊一身是伤,脸色苍白无比,嘴唇因发烧脱水起了皮,也全然不似往日清朗如玉。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多日涓滴意念,一朝侥幸汇成河,江听雨的内心分明是满涨的欢喜,却有一层雾气自眼底升起。她闭上眼,藏住那些不足为人道也的缱绻心思,低头轻轻地吻住他。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眼睛里,有点涩,有点疼,可他一眨也不敢眨,生怕眨一眨就会醒,就会吓跑了她。
他的睫毛长且浓密,平日里如同一只震颤的蝴蝶,此时却毫无动静。江听雨察觉他的异样,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眼里盛满了她的眼泪。
“傻瓜,你眨眼呀。”她小声地提醒他。
陆临渊却还是没反应,他经历过太多次梦醒后的失落,这一刻,他不想再去尝这滋味。
他呓语道:“这是梦,对不对?”
听见这话,江听雨有些好笑,也是难得主动,重又俯下身子,只是这一次吻住的,不是他的唇,而是他的眼。
他终于开始眨眼,睫毛重又变成蝴蝶,在她的吻里振翅,飞过秋千、飞过岁月、飞过万水千山。
结束这长长的一吻,江听雨略微直起身体,撑在他的上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现在相信这不是梦境了吗?”
陆临渊闭着眼睛,小声道:“不相信。”
江听雨又俯身吻住他的唇,许久之后再次询问:“现在呢?”
陆临渊的声音更小了:“还是不相信。”
江听雨看穿他了,这会儿胆子也大起来,冷冷地一笑:“哦……其实你没猜错,这就是梦。”
陆临渊:“……”
虽是多日相处积累起的默契与熟络,可两人一朝坦诚,仍免不了羞涩,哪怕只是共处一室也暧昧丛生。
江听雨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越来越不自在,索性拿起水盆和毛巾:“我去打热水,待会儿给你洗个脸。”
陆临渊也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江听雨:“稍等,能麻烦您给我拿一下手机吗?”
江听雨闻言,差点一跟头摔在地上!小说里不是写,表白之后会有大事发生,再正经的男生也会变得不正经吗?就算没有干柴烈火,至少两人也会迅速亲近起来吧?可到了她这儿,怎么连亲都亲了,陆临渊还跟她客气起来了……
腹诽归腹诽,江听雨还是走回去拿手机,解锁之后,又拨打了他念的电话号码。猜到他可能是要谈工作,因此将手机放在他耳边之后,她便自觉避嫌,临走还掩上了门。
陆临渊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彻底被关上了才收回视线。
电话接通了,那头的人问道:“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