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好友回复:“优秀是好事,但枪打出头鸟,还是希望年轻人知进退、懂分寸,戒骄戒躁。”
莫家鸣将这话咂摸好几遍,末了回复一句:“我会将这些道理教给他的。”
等了许久,那边一直没再回复。
莫家鸣将手机放好,发动了车子,往外驶去,甚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他不喜欢这里,人太死板,建筑太刚硬,连花草都挺直了腰杆,在冷风里纹丝不动,而这些,都让他觉得压抑,乃至心生恐惧。
车子即将转弯时,莫家鸣想起了那条短信所说的话,不禁有些真心实意地担心起陆临渊来。
向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莫家鸣离开后,陆临渊拿着那本帐册,端详了好一会儿,而后,再次走进了王饮泉的办公室。
王饮泉没吃莫家鸣带来的饭菜,这会儿饿狠了,正端着一桶泡面吸溜着,见到陆临渊进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主任……”
“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戏,本主任不批。”
“为什么?我们已经连续加班两天了,这是目前为止找到的最大疑点。主任,如果你不让我去查,那请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陆临渊并非不知世故的毛头小子,他知道为官之道,但面对着有可能成为关键证据的诱惑,他选择了坚持自己的原则。
王饮泉喝了一口面汤:“年后再去。”
“什么时候,我们查案,还需要将就假期安排了?”陆临渊挑眉,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王饮泉是领导就犯憷。
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在被喝醉的领导拉着比大小、结果还把领导比下去了之后,都会有种打破职位尊卑的释然吧……
“陆临渊同志,注意你的言行,这是跟领导讲话该有的态度吗?”王饮泉说完这句话,又狠狠吸溜了一口面。
陆临渊:“……”恕他直言,面对这样一个吸溜泡面的领导,他现在的这种态度,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正经的态度了。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的水很深,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趁春节陪陪父母妻女,年后开工再全身心投入,打一场艰苦而漂亮的大仗。”王饮泉已经决定再加班一小时就去宣布下班、放假三天了。
陆临渊听到这儿,自然明白了王主任的一片心意,事实上他也已经看出大多数人有些心不在焉了。这并非他们不够敬业,而是举国欢喜的团圆日子里,自己却不能陪在家人身边,难免心中有愧。
“那让他们休息几天吧,我还是要申请外出调查。”看出王饮泉嗫嚅着正要再劝,陆临渊沉声道,“主任,你知道的,有些线索是有时效性的,可能稍纵即逝。”
王饮泉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陆临渊的话是无比正确的,也知道一向冷静理性的自己有些感性了,可他实在舍不得陆临渊这样一个优秀的好孩子,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独自涉险。
“主任,让我去吧。”陆临渊打断王饮泉的思考。
王饮泉抬头。
“不然,我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调查申请没有被批准,想查案子的野心没有得逞,而导致情绪失控,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陆临渊轻描淡写,一点也不像在威胁人。
王饮泉抬眸看他,眼神陡然变得危险,很凶。
陆临渊笑得一脸无害,不自觉歪头道:“比如,主任上次喝醉后,非拉着我去洗手间比大小的事。”
王饮泉:“……”妈的,一喝酒成千古恨。
“还没比赢。”陆临渊正色道。
王饮泉:“……”陆临渊你这样是会被我穿小鞋的你知不知道!
最终,陆临渊还是开着车,踏上了调查的征程。
他是已经出了市区,即将上高速了,才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黄梅很心疼儿子:“临临啊,你们领导也太霸道了,大过年的加班就算了,好歹人就在市里,现在倒好,还把你安排到外地去出差加班了,这什么领导啊!你们领导是叫王饮泉吧?我看他确实是水喝多了,连脑子都进水了,中国的过年传统就是团圆、全家要整整齐齐啊他知不知道!”
陆临渊先在心里向脑子进水的王饮泉道了歉,而后向念叨的母亲解释道:“是我自己主动申请出差的,案子隐约有一点眉目,我不想节外生枝。”
陆知新声音冷硬:“你就光想着案子不要节外生枝,就没想过家人会遗憾无法团圆?”
陆临渊扬眉,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嗬,没有担心、没有想念,就只是遗憾?好,好得很。
陆园拿过陆知新手里的听筒,温声道:“弟,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大晚上的,又是冰天雪地,开车慢点。真查到什么,也不要太明目张胆地对着干,先想办法拖延,等假期结束有同事支援了,再一鼓作气将案子拿下。”
陆临渊:“好的,谢谢姐。”
座机的听筒继续传下去,轮到莫家鸣了。
谁知一向会在岳父母和妻子面前讨巧卖乖、表现出懂事一面的莫家鸣,竟只交代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再没说其他的话了。陆临渊有些讶异,因为按照往常,他去加班查案,莫家鸣一定会叮嘱许多话,从擒拿术到野外生存,从跟踪法到暗地打听……有的没的,总会说一大堆,然后收获陆园崇拜的眼神。
恰逢车子开上高速,陆临渊挂了电话,不再想这些,心无旁骛地开车。
到了午夜十二点,车子经过一座小城,提前摆好在河边的烟花齐齐绽放,霎时间,夜空里仿佛开出了整个春天。
陆临渊心念一动,减慢车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到陆临渊的电话时,江听雨正跟江淮南坐在灯下守岁,红泥小火炉里烧着炭,江光明跟刘晓玉已经先去睡了。
江听雨瞄一眼正在看本科自学考试教材的江淮南,轻咳一声,而后开口道:“哥,我想喝姜糖水……”
江淮南闻言放下教材,揉了一把江听雨的头:“大半夜喝什么糖水?就会折腾你哥。”
然而嘴上虽这么说,人却起身朝厨房走去。
江听雨朝他吐了下舌头,扒拉两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才按下了接听键。
“陆临渊同志,新年快乐呀。”她竭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于兴奋。
“新年快乐。”他也竭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于轻软。
然而足够安静的夜晚,却还是让这样简单的问候有着藏不住的浪漫。
“你还没睡?”陆临渊打破沉默。
不知从何时起,向来寡言少语的他竟学会了率先挑起话题。
只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她也没有。
江听雨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炭,答道:“嗯,跟我哥守岁呢。你呢,也在守岁?”
陆临渊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竟泛起些嘲讽的意味,守岁?自从搬出爷爷家,与父母同住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没有,我在开车,”不待江听雨追问,他已自觉补充,“有点事要去临川县办一下。”
一听是办事,江听雨就不多问了,只交代:“那你注意安全,开车是,办事也是……”
虽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叮嘱,陆临渊却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似有春天融了冰的溪水流过,暖暖的,还冒着袅袅的烟儿。若掬一捧饮尽,想必是无法言喻的清甜。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江听雨一手攥紧手机,一手握着火钳去翻烧红的炭,心里免不了担忧,却又什么都没办法为他做。
“嗯,好。”陆临渊这样回答着,似是安慰,又像是承诺。
炉子里的炭一经翻动,烧得越来越旺,偶尔发出“哔剥”的细小声音。
俩人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尴尬。
片刻后,江听雨的视线忽然落在桌上,那里摆着一叠瓜子儿。鬼使神差似的,江听雨开口道:“我想嗑瓜子了,你介意吗?”
陆临渊差点失笑,只听说男人问女人介不介意抽烟,还真没见过女人问男人介不介意嗑瓜子儿的。
“你嗑吧,我听着。”
江听雨:“……”我只是忽然嘴馋而已啊,并不是为了让您听声儿!
探身抓了一把瓜子,江听雨嗑得十分迅速利落。饶是陆临渊这样冷静理智的人,也忍不住为这样的速度啧啧称奇……
江听雨收到陆临渊的敬意之后,一点儿也没谦虚:“如果我嗑一粒瓜子,你就给我一块钱,我能嗑完本地瓜子工厂的所有库存!”
陆临渊:“那您可真是厉害了啊。”
江听雨得意一笑,她没说完的另一句话是:如果我嗑一粒瓜子,你就给我一个吻,我能嗑遍全世界的葵花地。
十来分钟后,后面厨房传来“吱呀”一声,是江淮南煮好糖水,将木门阖上了。
江听雨停止嗑瓜子:“我哥要进来了。”
陆临渊会意,说了句“早点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江听雨将手机放好,接过江淮南递来的糖水,小口地喝起来。
大年夜这样特殊的日子,零点准时打来的电话,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一切但凭她肆意臆测,真实答案除了陆临渊自己,无人得知。
凌晨两点,高速要封路了,陆临渊将车停进服务区,打开手机,弹出了许多新的微信消息。
消息虽多,内容却千篇一律,无非是“祝你在新的一年,业绩创新高、官途更顺利”之类的套话,谁知道这些短信被【创建和谐家园】粘贴了多少遍,被发给过多少人。
心底忽然烦闷,只觉当下的冷清冗长无比,让人无处躲无处避。他将车窗打开,冷风争相灌入,虽得片刻的清醒与爽快,可时间稍久,便多大的热气儿都没了。
按亮手机,他退出微信,打开了QQ。点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灰色头像,发出“新年快乐”“我喜欢你”这样的字句,却一如既往收不到回应。
人在山间喊,山间无回声。
醒来后,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晨光熹微,陆临渊将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妥帖收好,行走在世间的,又是那个成熟理智的清朗男子。
这回他要办的案子说起来比较清晰,内容也不算新鲜:2012年至2018年间,景城国土资源局局长田凯旋收受当地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贿赂。
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叫林石,在当地具有不小的知名度,一是因为这位董事长不仅自己开公司,还在商业谈判届占有一席之地;二是因为他算是白手起家,却异军突起,在短短半年内连续以最优价格拿下凌城的多块地皮,并且仅仅比竞标对手所报的总价高十万元。
商场如战场,都是在这一行混的,谁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儿?这位林石,要么是自身有后台,要么就是抱了棵大树当后台。如果林石只是拿了几块地便收手,那么竞标对手们也就认了,谁也不想得罪人,尤其是林石后面的那位。可谁知林石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想大量囤地,再以高价卖给急需地皮来拓展业务的竞标公司。这完全就是不给人家留活路啊,谁受得了?于是,各家房地产公司的负责人愤怒了,一合计,索性收集了林石非法竞标的证据,实名制往监委会投上举报信了!
可是举报信里的证据并不全面,顶多证明林石公司掌握着一些获取竞标公司报价的非正常渠道,这个非法渠道可能是行贿了土地竞标某一环节中的公职人员,但也不排除是收买了竞标公司的内部员工,因此,并不能直接将林石以行贿的罪名定罪。
为了尽快查清这个案件,不让国土流失、国家利益受到严重损害,景城监委会从林石的房地产公司调来了公司成立以来的所有财务账册、凭证,连续奋战,年底也没休息。
通过查找、比对、审核数据,监委会找到了一条关键线索,即财务账册中的“招待费”有些异常,虽然每一次的支出不多,但是频频支出,合计起来竟是一笔巨大的数额。
虽然招待费的收款方是各种各样的店,有饭店、酒店、KTV、农家乐、棋牌室,甚至还有景区门票和加油站的原始发票,但陆临渊去税务局一查,发现大部分收款方的缴税金额与林石公司的招待费支出并不一致。
陆临渊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在获得王饮泉的批准之后,他暗里进行了实地调查,又用自学的财会技能对数据加以比对分析,最后发现这些收款方果然都有一个共同的客户:金碧KTV。
通过连续的蹲点,他发现经常在金碧KTV出入的人,正是热情好客、时常招待老同学老朋友,又好一展歌喉的景城国土资源局局长田凯旋。
出于保密原则,他查到的东西没对除了王饮泉以外的任何人说,所以除夕这天同事们仍在翻看的资料,其实是他早已翻完并得出答案的。
而莫家鸣去监委会办公室送饭时,陆临渊之所以不在,就是在向王饮泉汇报已经查到的线索——金碧KTV向凌城公安局报警,称总经理谢晋元的办公室丢失了贵重财物,根据监控器显示,嫌疑人是店内一个叫杨洁柔的陪唱小姐。虽然谢晋元做笔录时所说的贵重财物是戒指,但陆临渊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谢晋元未婚,也没有恋爱对象,日常行事作风粗鄙,不像是会在办公室放戒指的男人。
他装作看热闹的客人,在包厢里一边不经意地掏出几张人民币当小费,一边随口提起了这件事。陪唱的小姐见多了出手大方的男人,却是头一次见这样气质矜贵的俊朗男人,立马像炫耀一般地说起了自己听到的八卦:“监控器里进谢总办公室的女人是杨洁柔没错,但谢总的保险柜是摄像头死角,根本拍不到办公桌里有些什么,更别说杨洁柔偷走什么了。鬼知道是戒指还是项链?是现金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陆临渊和王饮泉一合计,至少有50%的概率可以认定林石、谢晋元、田凯旋,存在行贿受贿行为。如果推测正确的话,是田凯旋在谢晋元的店里消费,林石通过公司账目来买单,且数额高达120万元。而谢晋元对丢失的东西这么紧张,在自己店里有私人保镖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报警,说明杨洁柔拿走的东西非同小可,很可能就是行贿受贿的第一手有力证据!
陆临渊问了在警局工作的朋友,杨洁柔还没找到,已经失去音讯72小时了,通讯工具的定位是在垃圾站里,没有回老家,也没有任何身份证购票信息。
推己及人,陆临渊觉得杨洁柔可能会回老家过年,并在过年后再次离开老家,若她有意隐姓埋名,是很难被追寻到踪迹的。因此,他不愿错过这样一个机会,决定放弃春节假期,除夕夜独自出差。
此时,他按照调查到的地址,来到了杨洁柔的家门口。
眼前是一栋红砖房,四周用钢筋栅栏围起来,院子里放着农具、稻草剁,还有一个干涸不久的水泥堆。
陆临渊看出这栋房子是新修的,心里的猜测更加清晰。他正要抬手去敲院门,忽然看见一个女人推开房门走出来,拎着大包小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女人身穿大红色的羽绒服,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小短裙,渔网袜裹住她修长的双腿,及膝的长款皮靴在地上踩出不小的动静。
陆临渊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就很快挪开视线——这个女人有着村里人所没有的时髦,也有着与这个淳朴村子格格不入的风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