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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台直接派上来了人，甚至来不及听见办公室里的贺川应声，便在办公室门口急匆匆地说。

  　　被迫打断思路的贺川皱紧眉头面露不虞，跟随前台下楼。电梯门还没打开，就已经听见了大厅一个女人的抱怨。

  　　是陆繁星的母亲。

  　　音量不大，但贺川熟悉，内容也直击心头。

  　　“噢！火化说签名就签名了，到底谁说了算？”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和以往再也不同。

  　　陆繁星说，自从她弟弟得病后，她妈就神神叨叨的。科学的和不科学的方法都用上了，弟弟依然在病床上。

  　　看见贺川从电梯里出来，女人不顾保安的阻拦扑了上去，攥紧贺川【创建和谐家园】出一截小麦色的小臂，沿着青筋留下一道长长的指甲印。

  　　女人说：“就剩一个骨灰盒了，这女儿还有什么用？！”

  　　路过大厅的人全都看向这里。

  第18章 她和陆繁星太像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是从陆繁星生母口中说出的话，但贺川因此一阵不舒服。

  　　他收回手臂，小臂上【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痛，贺川啧声向后退了一步，与人拉开距离。

  　　“……我并没有从您的语气里听出悲伤。”贺川抱臂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冰冰地回应。

  　　女人喘着粗气，似乎气急了，又羞又恼。

  　　陆繁星的母亲已经与曾经完全不一样了。贺川想。

  　　第一次见面的陆母冷静得体，怎么看也是拥有高知分子的气质和恰到好处的为人处事的方式，会为女儿的恋情烦恼，会为了陆繁星的幸福不遗余力地把女儿推荐给他。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陆繁星会因此难过吗？

  　　贺川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陆繁星皱着眉头的样子，恋家的人的母亲变成这个样子，论谁也不会接受。那几天陆繁星是怎么过的呢？

  　　这个问题贺川不得而知，陆繁星把自己的消极情绪隐藏的很好，何况贺川当时并不想在意她的情绪。

  　　贺川对面前的陆母压着性子说道：“我是他的合法丈夫，拥有签字的权力，也希望她能得到安息。而不是……您说在意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有什么其他作用？”

  　　他扬起眉毛，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辜，继续道：“陆繁星的愿望是将骨灰撒入大海，如果您不尊重您女儿的意见继续闹事，我的律师会联系您。”

  　　贺川189cm的身高气场压制了在场所有人，他并不想和这个与陆繁星长相相像、但性格截然相反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小陈知道这是上司的家事，默默捂住了耳朵，八卦之心又促使她手指间留了个缝偷偷听。

  　　贺川说完，等待了一会儿，发现迎接自己的是陆母良久的沉默，便转过身准备回去了。

  　　“可你根本不爱她。”陆母在他身后轻轻说。

  　　“造谣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贺川挺拔的后背颤抖一瞬，紧了紧拳头，几乎是瞬间他就反驳了陆母的话，末了又像是辩驳般地补上一句，“谁说的。”

  　　他想继续听陆母如同凌迟般的话，拼命从他曾经并不在意的细枝末节中寻求陆繁星对他的不舍，确定陆繁星真的离不开自己，也就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天灾就不要他了。

  　　陆母没再顺他的心愿，只是死死盯住他的背影，任贺川离开。

  　　在电梯上升途中，贺川叮嘱身旁人：“看紧她。”

  　　身边高大的黑衣男人点了点头。

  　　还好自己先一步去了无极山，贺川庆幸。否则不知道陆繁星的遗体又要被埋去哪儿，或是，根本不埋。

  　　“真是让人操心……”贺川念叨了一句，不等身边的黑衣男子听清，就快一步走出了电梯。

  　　可方才心口的那块漏洞怎么也补不上，也再也冒不出烟花。贺川喝尽最后一口咖啡，坐在办公桌前懊恼，刚才想到哪里了。

  　　大厅里的对峙无异于把自己的伤疤重新揭开，并且给所有人看，鲜血淋漓的贺川在众目睽睽下佯装冷静地离开。他从未为了陆繁星这样过。

  　　“贺……贺老师。”小陈把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放在贺川办公桌的一角，再缓缓推到他面前，“礼服已经做好了，您过目后就送到甲方那里，他们明天要先去拍礼服海报，为电影节做准备。”

  　　“嗯。”贺川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鼻音。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言上传媒合作，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陆女士确实有设计的天赋，对礼裙的每一寸修改都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不进军演艺界，将会是一棵设计的好苗子。

  　　贺川今天下午难得的六点半准时下班，收拾了随身携带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随着他下楼，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上司先走了，自己今天就没必要为了成为“卷王”加班了。

  　　地下【创建和谐家园】空荡而阴凉，贺川与司机打了声招呼，就要上车。

  　　“贺总！”

  　　他正弯腰将上身探入后座，身后一声欣喜的女声令他止住了动作，看清来人后贺川微微惊讶。

  　　“是你？”

  　　周荔难掩兴奋跑到贺川面前，毛手毛脚的，手里还抱着文件夹。

  　　圆溜溜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是那天晚上，代替陆繁星给贺川惊喜的那个小女生。

  　　贺川又想到那夜的花火和小汽车，不由自主沉下耐心看向周荔。

  　　“你怎么在这里？”贺川问她。

  　　“我跳槽了，来做这里的实习生！看了公司简介知道您是合伙人，没想到刚来就见面了。”周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贺川表示明白，顺便道，“那加油吧。”

  　　这一声加油仿佛碰到了周荔的开关，周荔紧了紧怀里的资料，更兴奋了，用力对着车窗鞠了一躬。

  　　“我会加油的！努力成为贺老师的实习生！”

  　　把别人无意间的鼓励当作至宝，她眼睛亮晶晶的，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气魄。

  　　贺川仅仅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给司机示意可以出发了。

  　　他不敢再看，周荔和陆繁星的性格太像，他受不了。

  　　贺川靠在车窗上闭眼养神一会儿，又拿出手机，一张一张翻看陆繁星的照片。

  　　“叮咚。”随着一声消息提示，贺川只好退出相册，点开微信。

  　　“【繁星】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头像是陆繁星前几天上了杂志的那张，一身卡其色郊游装的海报。

  　　“你放心吧！贺川肯定加你啊！”Lara以为陆繁星皱紧眉头是在担心这个，连忙安慰道。

  　　陆繁星抄起一个抱枕击中了Lara的脸，妆已经花了的Lara连连哭号。

  　　“那你也不能用我的手机加他！”陆繁星说。

  　　“好嘛好嘛，我给你道歉，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顺其自然吧。”Lara讪讪道，“我们和‘陆中设计’的合作越来越多了，再说，你不是还对你的礼裙不满意吗？自己联系不是更快？”

  　　陆繁星捏着手机没说话。

  　　“而且——”Lara凑到她面前神秘兮兮道，“我们周总的亲妹妹去‘陆中设计’实习了，她设计底子还不错，这不就是咱们公司和他们的亲上加亲……”

  　　“周总的亲妹妹？”陆繁星疑惑道。

  　　“你不知道正常，她以前挺叛逆的，跟家里断绝过关系，现在跟父母不联系，只跟周总亲。”Lara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就那个，周荔……”

  　　“叮咚。”陆繁星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打住Lara继续说的欲望。

  　　“【贺川】同意了您的好友请求。”

  第19章 正式见面，初恋的错觉？

  　　Mary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几乎要被压得仰躺在地，Lara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她手里塞陆繁星的行李。

  　　“这件外套要带上，哦还有这盒散粉，小星星用其他的长痘痘……皮筋带三根吧可以备用……”Lara边塞边念叨。

  　　陆繁星在那边早就收拾好了，看着面前一个忙碌的一个痛苦的，无奈提醒：“这些到那里都有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Lara像个老妈子似的啰嗦着看了一眼陆繁星，“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了。”

  　　陆繁星和Mary同时松了一口气。

  　　Lara和陆中设计公司交涉过，认为应该把裙子带到这里让陆繁星先试穿，但对方态度有几分强硬地认为，贺川的作品不该在路上辗转。再者Lara也考虑到试穿后的海报也要在那里拍摄，便妥协了。

  　　气势上低了一头，她因此忧郁了好几天。

  　　陆中设计是一家大型设计公司，独占一座大厦，由几位国际顶尖设计师作为合伙人组成。员工几乎是从各设计比赛获奖名单中，或是美术设计名校的学生中挖掘，他们先作为实习生分配给各大设计师，过了实习期后成为正式员工，根据实力升迁。不过当然也不乏贺川这种，获得一个重磅大奖就被挖过来的实力派“空降”。

  　　陆繁星在保镖的簇拥中下了保姆车，站在大厦前仰头直直望到楼顶，明晃晃的玻璃刺得她眼眶微微湿润。这儿是上一世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进来过一次，还被贺川沉着脸带了出来。

  　　而只会对上一世的她绷着脸说“没预约不允许进入”的前台小姐如今热情地将她引入摄影间，面积巨大的摄影间里站了不少工作人员，衣架顺着墙壁摆了两排，上边挂满光鲜亮丽的裙装。

  　　陆繁星站在试衣间内，感觉门外已经被工作人员包围住了，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连装礼裙的礼盒都是精致的，被丝带缠绕成的红色蝴蝶结包裹住，陆繁星像拆礼物似的拆开，把裙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抖了抖，两只手都担心到不敢用力去握。

  　　不出她所料，很漂亮的裙子，正好能勾勒出自己完美的腰线。裙子腰封与裙体颜色形成冲撞，在陆繁星本人的风格里又多了些单纯活泼感。

  　　问题是太难穿了，陆繁星找了半天隐藏的拉链在哪里，又找了半天哪个蝴蝶结该系上，最终无奈探头，寻求工作人员的帮助。

  　　贺川正在摄影间与Lara交谈些什么，与大帅哥交流的Lara显得无比热情，频频点头。

  　　直到陆繁星不自在地提着裙子出来，八厘米的高跟鞋险些让自己绊倒，又装作稳重的样子，朝一旁被吓了一跳的工作人员抱歉笑笑，清了清嗓子站稳。

  　　贺川突然顿了顿，设计理念也才讲到一半便不再继续。他颤着眼神，看向Lara身后的陆繁星。

  　　贺川在宣传广告中或是电视剧中见过陆繁星的模样，但没想到真人的气质与他曾经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荧幕上的陆繁星高傲、放纵，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角色都能轻松驾驭，经常出现在女强剧情中。

  　　可他面前的陆繁星……

  　　明媚、耀眼、干净、满怀希望。

  　　他想起来，这是他形容自己见到逝去的妻子第一眼时的词语。

  　　贺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在期待什么，第一次如此担忧，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神，生怕看一眼后就没有了。

  　　陆繁星这双鞋是自己选的，没想到鞋跟会被加高，她脚踝颤抖，调整好状态，才下定决心继续往前走。

  　　她不经意间瞥向一旁的贺川，正欲回过眼神，又猛然意识到那是贺川。她脖颈顿时僵硬起来，连动弹也不能自如。

  　　贺川看了她良久，才喃喃道：“陆……陆繁星……”

  　　Lara跟随他的眼神挪过去，笑着说：“啊，她换好衣服……”

  　　话音没落，贺川已经冲上前去，汗津津的手心攥住了陆繁星的胳膊。陆繁星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一瞬，下意识想要挣脱钳制，穿着高跟鞋退后一步，仰面朝天差点翻倒。

  　　贺川心间的那个裂缝缓缓被填补上，眼睛盯着陆繁星几分慌乱的表情，两人的距离极近，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陆繁星也一定能听见。

  　　“你是……陆繁星……？”

  　　陆繁星用上另一只手握紧贺川手腕，使尽力气将已经不能自控的贺川扯开。她来不及看自己的胳膊红了没有，因为她感受到有哪个其他的地方在钝痛。

  　　“不……”陆繁星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抑制住慌乱的语气，否定道，“我不是……”

  　　向来严谨傲慢的大设计师像一个影后的狂热粉丝似的固执地盯着陆繁星，而陆繁星眼神躲闪，急于否认自己不是陆繁星，任谁看了听了都会觉得场面异常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