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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鞋子时似乎没把脚底的软沙清理干净，藏匿在某个角落叫人坐立不安。
侍者端着咖啡上来，浓郁醇厚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喧嚣唤醒周身细胞的记忆。
上一回见面尚是冬末，也是这样一杯滚热的咖啡，两人站在枝桠光秃的公园中平静交谈，那时的风很冷，积雪堆满长椅、路面，清冷又萧条，至此便不再见过面……
陆衍垂着眉眼，汤匙小心地卷过热气氤氲的咖啡，铁匙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他平静陈述道：“那之后我找过你很久，一直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爸妈也很想再见你一面，找机会补偿你……”
叶轻然无声地握紧了马克杯，炽热的温度灼到指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低低道：“你们不欠我什么的。”
是啊，谁又欠过谁呢…… 雨夜里的那场车祸，经警方查明，罪祸在于道路红灯的失明，与两辆行车的主人没有任何关联。
事件最终就以交通行政部门提供的一笔赔款草草结束，仿佛没有人需要为这场死亡买单，除了将悲剧归结于命运，甚至无法向任何对象发出痛苦的抱怨和哀鸣。
陆家一家在车祸中也同为受害者，甚至没有任何道义上的责任帮助她，却尽职尽责的帮忙处理了所有从住院到葬礼火化的相关事项。
她应该感谢的，在车祸发生yb时，对方母亲于自身受伤的情况下仍能飞快拨打医院电话，让她偷来那小半个月重症病房的陪伴，不至于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陆衍抿抿唇：“我母亲一直很内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在未来全权负责抚养你到长大成人。”
他母亲从来都是个善良的人，为这场车祸导致两个鲜活生命的丧失痛苦不跌，在无数个深夜难以入眠，后悔自己为何要在那个雨夜出门，害得一个十六岁女孩从此失去幸福家庭。
事情发生时他正在苏城大学念书，母亲在车祸中同样受了不小的伤，父亲因为照顾母亲身体和帮助对方家庭应接不暇，所以让他在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回B市帮忙处理。
初次见到小姑娘是在医院，重症病房的心跳仪已经停止，屋内传来阵阵悲恸的哭声，小姑娘靠着墙壁坐在病房门口的地面，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肩膀隐忍地抽动，传来压抑的哽咽声。
从前的他并非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但这幕却深深刺痛他一般，永久难以忘怀。
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走上前，抚上小姑娘的脑袋，一遍又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止哭泣，红肿着眼睛抬眸看他，问他：“你是谁。”
盯着小姑娘微红湿润的眼眶，他听见自己平静道：“我是陆衍，许岑一的儿子。”
大概就是那样刻入心扉的一眼对视，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姑娘后头，从联系殡仪馆到葬礼举办，事无巨细，以至于后来在公园见面后没有预兆的不告而别，让他几乎翻遍整个B市，却都不曾找到小姑娘的任何踪影，谁想时隔数月，会在这里重新相逢。
……
叶轻然垂着眸，轻抿了口咖啡，口腔余味苦涩：“我现在跟阿姨一家生活，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也不需要感到愧疚抱歉。”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帮我跟许阿姨问声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什么都没做错，希望她能保重身体。”
陆衍哑然，心中一片顿滞难受。小姑娘轮廓姣好恬静，若不是那苍白的唇色，当真要被她骗去已然从父母双亡的苦痛中走出来了。
喉间苦涩，哑声道：“可以告诉我你现在住哪里吗？”
话脱出口，意识到有点不妥当，急急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就是……我母亲若能知道你现在安顿在哪里，定能安心许多。”
叶轻然不置可否，宁和道：“我现在住在清城。”
陆衍见她没有细说的意思，也没敢得寸进尺，点点头，暗记在心里。
一段对话告终，两人再次沉寂了下来。
叶轻然侧眸望向落地窗外，不远处的沙滩边，苏慕远不知听苏阿姨和苏叔叔说了什么，来回焦灼地踱着步，时不时地抓耳挠腮一下，很是暴躁。眸光不自然柔软了些许，转而看向陆衍：“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们还在等我。”
陆衍没想到那么仓促又要告别，慌乱地跟着她起身，急急道：“要不然我请你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叶轻然扯开嘴角清浅地笑了笑：“不用了，你不是还和朋友有约吗，就在这里分开吧。”
说着从斜跨小包里掏出了点零钱，连带对方的咖啡钱和小费一同压在马克杯下，便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陆衍无言地看着桌上的绿色印尼盾纸钞，颓败地撩了一把额发，坐回到沙发上。
郁结地揉了揉额心，长叹出一口浊气来。
还真是又要强又冷漠啊，将距离划分的那么清楚，连一点对她好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余光瞥见落地窗外她走出的背影，之前海滩上遇到的那个和她同行的少年跑上前来，一把将她压入怀里。
生人勿近如她，却并没有推开……
然后看到那对夫妇上前，依次揉了揉她的脑袋，画面静谧美好。
陆衍沉默地望着，眸底深邃悠远，脸上被天边晚霞的余晖映照的有些落寞。
良久，他从口袋里捎出手机，给海外B市的家人拨打了过去。
过了十来秒，对面传来憔悴但尽可能故作轻松的女音：“喂，阿衍？不是在巴厘岛和朋友们玩吗，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
他默了默，道：“妈，我见到叶家的那个小女孩了……”
电话那端凝滞一瞬，接着是小心又害怕的语气：“她，过得好不好？”
陆衍：“她很好，还让我跟您带话，让您注意照顾好身体……”
对面久久没有声音，就在恍然以为电话已经挂断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低低的一声哽咽，压抑而苦楚，破碎的叫人心碎……
52、第52章 ...
晚上几人到了海鲜餐厅, 叶轻然因为过敏的关系, 另外点了好多盘不带海味的菜。
ÆÚ¼äËý¿´×ÅÊåÊå°¢ÒÌÓÖÊÇ°þբз£¬ÓÖÊdzÔÁúϺµÄ£¬»¹ÞÞÞíyb×ŵ÷Ù©ÁËÁ½¾ä, ·Â·ð×Ô¼ºÐÄÇéÒ»µã¶¼Ã»ÊÜÓ°ÏìµÄÑù×Ó¡£
席上的其他人也都配合着说笑, 似乎这样就能共同帮助忘却那些不美好的记忆。
直到回到酒店房间，叶轻然这才怔忪地坐在床边，卸下一身疲倦, 茫然地望着空气中的一点，无神发呆。
约摸【创建和谐家园】了小半个钟头，这才拾了睡衣到浴室洗漱。
在浴缸里泡得浑身舒坦, 什么也不想干, 既没有看电视的兴致，也没有刷手机的心情，索性卷了被子窝床上催自己入眠。
贴着柔软的枕头，对着黑暗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数，只有这样找点事才能不放大脑放空胡思乱想。
突然阳台的玻璃被人从外头敲打了一下，叶轻然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地坐起身。
有些不确信地凝神屏息两秒, 果不其然, 外头又响了一下, 力道比上一回好像还重了一点。
叶轻然慢吞吞地爬下床，琢磨着住在酒店五楼发生入室【创建和谐家园】案的概率。脚尖接触在冰凉的地面，小心翼翼地靠近阳台位置, 将白色纱帘小心拉开一角，顺着缝隙往外望去。
海边月光明媚，银辉遍地，阳台上除了几盆花草在风中摇曳，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正怀疑着是不是晚风把什么物事刮上来了，默默将窗帘拉开一些想检查一番，紧接着就目睹一个矫健的身形单手撑着栏杆从对面的阳台翻身越了过来。
月华如练，如梦如幻，在他周身笼上一层银边，就像从云间勿落的天人，宛若行云流水，美好得不真切。
叶轻然呆滞地攥着纱帘的一角，愣愣地隔着玻璃望着阳台上的一幕。
¡¡¡¡ÉÙÄêÇáËÉÔ½¹ýºó£¬×ÔÈ»ÎޱȵØÁÃÁËÒ»°Ñ¶î·¢£¬Â¶³öÇåöÁÓÅÑŵĶîÍ·£¬Á÷ƦÖÐ͸×Åһ˿ÎÞ¾¡µÄã¼ÀÁ¡£
他倾身捡起滚落在地上的两个网球，在掌间随意把玩了一下，适时抬眸，刚好对上眼前穿着鹅黄睡裙、躲在纱帘后的少女，有些没有预料到的惊异地挑了挑眉梢，继而歪过脑袋轻笑，一双桃花眼魅得勾人。
温柔无限地歪着脑袋，用指背对着玻璃敲了两下，薄唇张合，清冽的声音在室外有些闷远，流淌着无尽的笑意：“还以为你睡了呢，给哥哥开个门。”
叶轻然讷了讷，落在地砖上的脚趾因为紧张不自然地微蜷，将玻璃门上的门锁一掰，门就被外面的男人径直推了开来。
她被压迫着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充yb满惊疑，视线没有依附的上下飘移，最后在他指尖顿了顿，疑惑道：“你这网球……哪来的？”
苏慕远挑了挑眉，似乎自己回忆起来也觉得一阵好笑，倦勾着唇：“房间里没找到什么力道轻的东西，就跑走廊上碰了下运气，刚好对面住了个英国小男孩，向他讨了两个，明天还回去。”
叶轻然表情古怪地点点头，这才想起问对方这么晚过来做什么，抬眸看他，眼睛一瞬不眨：“找我有事吗，干嘛不按门铃进来？”
连累得她还以为是有人入室【创建和谐家园】，吓了一跳呢。
苏慕远当做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他总不能说是不想被爹妈发现自己大晚上的溜到妹妹房间吧。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我房间没电了，我怕黑，晚上睡你这屋。”
“？？？”
叶轻然小脸一皱，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匪夷所思地问道：“酒店怎么可能会没电？”不是有独立的紧急供电吗？况且一个男孩子怕黑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不觉得丢分吗?
苏慕远每逢寻觅借口就觉得一阵头疼，挠了挠脑袋，随口诌道：“不知道，估计是我屋里哪个零件坏了吧，大晚上的麻烦服务人员不好，你就收留哥哥凑活一个晚上吧。”
叶轻然却是想也不想地双手抵住某人想往屋里挤的身子，赧声道：“不行，我这屋只有一张床……”
苏慕远噗嗤轻笑了一下，用指尖戳戳小姑娘的脸颊，却像是爱上了这种柔软的触感，捏了又捏，爱不释手。
微哑的嗓音在黑暗的月色中很是蛊惑，笑意懒懒：“笨然然你在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进屋拿条毯子……放心吧，我今晚睡在阳台外的躺椅上，不会打扰到你的。”
他说着倾了倾身子，与她的视线保持持平，捏着她脸蛋的指尖上移，在她脑袋上压着头发宠溺地揉了揉，桃花眼悠悠上扬：“哥哥还没那么坏呢。”
叶轻然只觉得对面扑来的温热鼻息灼得人心神慌乱，卷着清浅的薄荷香，让人难辨梦境现实。
她躲也似的别开了脸，慌乱地眨了两下眼，继而关注点奇怪地闷闷道：“你，你以后还是叫我叶笨笨吧。” 小语气别扭极了，似乎觉得非常难以启齿。
苏慕远哑着嗓低低地笑了，像是冰块撞击玻璃杯，在冰啤中随着薄荷叶上下沉浮，尾腔说不出的耐人寻味。
恶趣味般地道了句“偏不”，便顺手将网球放到边上矮桌，往里屋走去，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卧房除了一床被子，还有一条不薄不厚的毯子。
¡¡¡¡ËÕĽԶ³¶¹ý̺×Ó£¬ÔÚ¿ÕÆøÖе§Á˵§£¬Ò²ÎÞÐèÈ˸ϣ¬¾ÍÖ÷¶¯µ½ÁËÑǫ̂ÉϵÄÌÉÒÎÉÏ¡£
将双腿往垫脚凳上一搭，就这么不羁地躺了下来，两手放在毯子外交叠于胸前，睡姿倒是挺乖巧，不容拒绝地闭上眼：“好了，晚安。”
叶轻然站在原地懵了一瞬，没忍住趴到玻璃门前：“等，等等，你就这么睡在外面？不会冷吗？”
苏慕远就这么悠悠的闭着眼，不紧不慢地吐字道：“然然，五月份的巴厘岛跟冷这个字无缘吧。”
叶轻然默了默，感受屋里飘来的阵阵冷气，无言。
阳台上有一个壁灯，隐匿在角落，散发着非常微弱的光，暖黄的熏光倾泻在人身上，倒是弥漫出一种温馨宁和的氛围。
一晚的沉郁心结似乎就这么轻巧地被这个人的出现打散了……
她没再说话，光脚踏在地板上声音很轻，默默折到里头找到遥控将空调关了，然后抱了那床被子颠颠跑到阳台边的榻榻米上。
被子很大，她堆了好久，才勉强不让被子垂到地上。
胡乱拿抱枕垫了垫当做枕头，就这么跟着躺了下来，望着被月光映照的白色纱帘，眼眸澄澈，一瞬不眨。
苏慕远听到屋里传来的一阵窸窣声响，侧眸望了一眼，隐约能看清玻璃门后窗帘下一团鼓鼓的人影，薄唇轻勾，有笑意从眼梢弥漫开来。
凝望几秒，正过身子，愉悦地闭上了眼。
两人就这么隔了一道玻璃，不到一米的距离，享受同一片月光，不约而同陷入梦乡。
……
第二天早晨，叶轻然是被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海岛到了夏季就时不时会来一场阵雨，天空灰暗，看上去短时间不会停的样子。
苏慕远仍靠在躺椅上，睡得憨熟，偶尔有雨点渐进，引得他不安稳地蹙蹙眉梢。脸颊上睡意浓厚，显得很是稚气无害。
叶轻然念着他的起床气，没敢直接将人叫醒，将阳台上的隔离窗拉下大半，将雨滴阻隔在外，即使被风刮着，也不再能席卷到屋里头来。
将自己那床厚被子抱出来，小心给人盖上，这才折回浴室洗漱。
因为时间尚早，才早上七点不到，也不知道酒店餐厅的早饭开放了没有，就想着自己先去探探。
到了餐厅人群稀疏，就坐着三三两两的外国旅客，有几个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下飞机，打算吃完早饭再回房间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