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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叶轻然是后来转学进来的, 她又不喜入镜, 每次老师有意记录大家学习生活，她都会捻了借口退避离开，所以屏幕上几乎没有属于她的集体照, 就算有也只是个依稀的剪影。
不过前两天，班主任制作PPT时特意找她去补拍了几张，皆是和几位任课老师的合照, 几位喜气洋洋的老师再加上沉稳低敛的学生, 俨然像是发生了角色交换，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位领导莅临流传出来的工作宣传照。
不过苏哲看了全程笑眯眯的，脸上老父亲的笑容与他一身的精英气质格格不入，并且代入感非常强烈地开始与周围的学生父母交换养娃心得。
常年处理公司事务使得他在人际上格外健谈，引得众人纷纷夸赞“难怪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女儿”。
看着苏哲叔叔脸上露出的寻求大家各种彩虹屁夸赞的、甚至带了点孩童幼稚的小表情，叶轻然觉得好笑又熨帖，不由回想起了初中时代自己父亲陪她来家长会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成绩还没那么好, 但父亲每次表现得也和苏叔叔一样的骄傲。
她想成为永远让他们感到自豪的存在。
班主任见班上的家长差不多到齐了, 按部就班的进入了预先安排好的流程。
先将班级考试的总体情况讲述了一遍, 又开始讲个人在此次考试中的优异表现。
他们班的总成绩平均分还是像上次月考那样，稳超二班三分。要知道这在历届各班之间都是零点几分微弱差距的情况下是非常恐怖的。
班主任：“说到这里，我不得不给各位家长泼一盆冷水。虽然我们班表面看上去总体成绩变好了, 但事实上归根结底，我们目前的成功还是要归因于叶轻然同学一人。虽然不排除确实有几位同学进步很大，努力获得回报，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了优异成绩。但在班级平均分中，真正力挽狂澜的……还是叶轻然同学。”
“我们看一下年级前十的同学，我们一班只占了三个，分别是叶同学，班长还有学习委员，但二班占了七个之多。这说明我们班的断层现象是非常严重的。”
“其中叶轻然同学的数学、英语、理综，都是接近满分的漂亮分数，作为一个女孩子，能把理科学到那么优秀，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但我们也知道，班上还有很多的同学，各科成绩都悬在及格线上下，这就相当于一个叶轻然同学拉出了两个普通同学的差距。这样的悬殊是让我们感到心惊的，也更应该对此加以反思，从而切中要害，找对方法继续备战高考。”
“当然了，叶轻然同学的存在同时也算是给班上的女生们打了个样，包括我在内的各科老师都发现，大家从上次月考到现在，学习状态发生了很多变化，无论是课上、还是课后，专注度都提升了很多……我相信，只要坚持努力下去，大家一定可以在高中中取得优异成绩。”
班主任的这番讲话完毕，班上发出热烈的掌声，不少家长问知叶轻然是哪个同学后，纷纷转头看向后面，眼底流露那种“优秀的果然都是别人家孩子”的艳羡目光。
叶轻然不自在地低咳一声，若有若无地拿手挡了挡脸。
这次家长会与其说是家长交流大会，还不如说是她个人的表彰大会，不论是刚才各科老师上台的轮流发言，还是班主任的总体点评，十句里有八句都是提到她的。
荣誉值刷过头了，连存在感都强烈起来，前面的家长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然后把她当模板对着自家孩子指点一番，着实让人觉得头大。
尤其是她从不觉得自己真的优秀至此，这样的赞誉更是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苏哲好笑，低声道：“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以到外面透透气，一会儿这边结束了，我再去找你。”
叶轻然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又道：“如果有什么事，您可以给我发短信，我就在附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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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这时候老师又在投影仪里放了什么近几年十一中的大学录取率，给家长科普孩子要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才有望考上重点，大家又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前面屏幕。
叶轻然见没人注意后面，悄【创建和谐家园】地推了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其他班现在也都在开会，走廊上静悄悄的，但外面的空气显然清净许多，她怡然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一身舒畅。
这个时间在外头乱逛也不太好，她想了想就去了隔壁阅览室。
十一中每层楼都会设置一个阅览室，用来给不午休的学生自习，她偶尔去过两次，但有时候这里面比班级更闹腾，她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了。
不过今天里头没人，她从临时书架上随便找了本杂志，就坐在位置上看了起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于是决定起身找回去。
谁想一推门，就撞到了一出好戏。
因为阅览室的位置在走廊尽头，比较偏僻，老师找学生谈话也都经常会约在这里，所以撞见李允和她母亲，她并没有那么的惊讶，只是觉得两人谈话的内容，过分有意思。
李允母亲拿着成绩单，指头粗暴的把纸张打得噼啪响：“看看你考的什么成绩，以前还能稳在年级前十，现在都给我滑到第十一名了，你到底怎么搞的！我和你爸成天忙里忙外，你连一个学习都顾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李允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叫冤的嗫嚅道：“妈，这不是因为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刚好把我挤到十名外了嘛……”
李允母亲噎了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口气难下咽：“你们班老师也是搞笑，夸了那个谁整整两个小时，这学生要真那么厉害，怎么不带着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考第一啊。再不济带你们几个尖子生赶超二班学生，全考到年级前十也行。说到底，也就是个自私的学生，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不知道跟大家分享分享……” 她说到一半，越发刻薄：“不行，我一会儿就去找你班主任聊聊，让她跟那个转学生好好说说。读书那么好，哪有不造福班上同学的道理……要有什么学习窍门和笔记，就应该拿出来给大家公共分享，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占！”
叶轻然倚在门边，突然轻笑了一下：“李允妈妈，你似乎对尖子生有什么误解。”
李允和她母亲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吓了一跳，旋即回头，就发现她们嘴上挂了半天的那位“转学生”正好整以暇地靠在那儿看着她们。
叶轻然嘴角扯开一道嘲弄的弧度，悠悠道：“不是所有尖子生都是可以靠学习窍门和笔记就可以挽救的……” 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况且，用尖子生三个字来形容你女儿，您不觉得把尖子生这个称谓都叫得贬值了么？”
李允母亲虽然气愤自己女儿没有人家优秀，但自家的女儿自己批评足以，还轮不到别人上来指手画脚，一时间怒火中烧：“叶同学，你家里人难道没教过你什么是教养吗，当着长辈的面，这应该是你说话的态度么！呵，我看你这种取得一点好成绩就沾沾自喜的人将来也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年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就把你的学习笔记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啊，到时候再比比看到底谁更厉害！”
叶轻然挑了挑眉，舌尖抵过后槽牙，轻啧一声。吵架最怕碰到这种毫无逻辑、硬靠嗓门拼道理的人，真一字一句跟人顺明白吧，又嫌浪费时间。
她指尖抠了抠太阳穴，诚心建议道：“李允妈妈，不如你问一下你家女儿吧，再这么争论下去也是怪丢人的。你女儿拿了我的数学笔记，但我考的满分，她考的一百三，这样说您明白了吗，不是笔记的问题，而是智商上的硬件出了问题。”
李允母亲听到这话懵了懵，不解地回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李允没想到叶轻然会把这事当面抖出来，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妈，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别听她胡说！”
她说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走上前来与叶轻然一对一：“叶轻然你别以为自己考了几次第一就有多了不起，你要真那么厉害，有本事就去隔壁清中啊！哼，说到底，我们其实彼此彼此，不相上下，都是十一中的烂学生。而你也不过只比我多考了几分而已，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话底气这么足！”
李允妈妈再后头气势汹汹地应和了一句：“就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
叶轻然听了这些话，无关痛痒地耸耸肩，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优越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觉着“五十分”的总成绩差，到她嘴里能变成“只是多考几分”，也是十分敬佩。
就在她懒得跟这群人废话浪费时间时，一道朗润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优越感自然是给优秀的人准备的，这位家长和同学无法理解，想来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原因。” 苏哲意大利手工制作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声音很是清亮好听。
苏哲步伐悠悠，不急不缓地站在了叶轻然身边，沉稳凝练的脸上写满淡定从容，护犊之意明显：“顺便解释一句，我家轻然并非去不了清中，转学来十一中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接着他话锋一转，视线也跟着凌厉起来：“但这位同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初应该是因为中考考差没有选择才来的这里。这样的你，又是哪来的脸面在一个比你优秀的人面前底气十足呢？”
37、第37章 ...
李允被怼得噎了噎, 却无言反驳, 她中学时确实是因为没够上清中的分数线才跑来读的十一中，正如对方所言，她才是没有选择余地的那个。
李允母亲方才剑拔弩张的模样消失不见, 被男人西装革履的气场震得一时间连话都放不出一句来。
但她那化着浓妆的脸上脸色阴沉沉的, 显然是因为遭人当众羞辱而感到不快。
苏哲举止从容，神色淡漠，自成一派威压。但转头看向叶轻然时, 脸上的威严感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父亲的和蔼和亲近，他安抚地对她笑了笑：“走吧。”
叶轻然还没从他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反应过来, 眨了眨眼, 嘴角露出恬淡的微笑，点点头：“好。”
两人径直无视了李允夫妇俩，就近朝附近的楼梯口下楼。
李允母亲看人走了，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主动权，愤愤地瞪了自家女儿一样：“要你有什么用！连带着你妈一起被人瞧不起！接下来几天都不准出去玩！给我好好呆家里学习！要是期末没考过那个女生，暑假的旅游计划也给我趁早取消了！”
李允咬了咬下唇，捏在衣摆上的指甲无声攥紧, 低不可闻地应道：“知道了, 妈……”
楼梯下, 叶轻然不自然地垂着视线，闲聊似的扯开话题：“教室里家长会都已经结束了吗？”
苏哲笑得儒雅：“还剩下一些家长在询问老师提高成绩的方法，但我想着我们家轻然这么让人放心, 没什么可问的，就直接出来了。”
叶轻然微不可见地扯开嘴角笑了笑，对方仿佛拥有让她心情逐渐开朗的神奇魔力，手脚也变得不再那么拘束了。
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还是道：“今天谢谢你了，叔叔。”
“傻丫头，跟叔叔客气什么。”苏哲摸了摸她脑袋，但显然没忘记刚才那茬，又道，“不过刚才那对母女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学生平常在学校里也是这么跟你说话的吗？”
叶轻然不想给人添麻烦，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没事的，她就是这次考试考差了，所以说话冲了点，我们之前在班上没什么太大交集。”
苏哲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她下次再有针对你的行为，一定要记得跟叔叔说。我们做人虽然要以德报怨，但有时候过度的后退也是对恶臭风气的一种助长。”
这种父亲般撑腰、教导的感觉让叶轻然恍若隔世。
许久，她眼角微弯，呈现出漂亮的新月状，清脆地应了声：“好。” 嘴角笑意乖巧甜糯，竟是数月来露出的最真诚的笑容。
苏哲亦松了口气，笑意扩散加深。
他端着脸扮演了一个早上绝世精英男的酷帅形象，现下到了无人的地方可谓是一身轻松。
轻快地跳下两节台阶，活力爆棚，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四十岁的父亲，朗声道：“走吧，叔叔带你去吃大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叶轻然轻怔片刻，旋即莞尔一笑，也跟着小跑下台阶，眉宇间的清冷消逝，被正常女孩家的甜软所取代。
她像一个女儿挽住父亲那样，挽住了苏哲，认真思考。
“……咳，肯德基可以吗？”
她弯着眉眼小心试探。
苏哲眸光闪过一丝错愕，疏尔爽朗大笑：“当然。”
倒不是叶轻然多喜欢吃垃圾食品，只是她觉得在肯德基吃炸鸡汉堡，特别有亲子的氛围，她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放学后被爸爸妈妈接去肯德基吃晚饭了。
只是她没想到，吃到一半，柳萍会带着苏慕远一起过来。
她本以为叔叔阿姨开了两辆车，会分开回家。却没想到苏哲刚才停车的时候给人发了短信，让他们那边结束后也一起过来。
柳萍将脖子上的丝巾摘下，连并着斜挎包一同放在丈夫旁边的椅子上。
开家长会的一个上午，一直都拿着丝巾遮遮掩掩可把她给憋死了，偏生某个二世祖坐她边上还翘着个二郎腿，跟个大佬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丢脸”这两个字怎么写，搞得她一身郁结。
柳萍没好气地对小祖宗道：“想吃什么？我一起去给你点。”
苏慕远没答话，却是弯腰三下两下的把柳萍的东西转移到对面的座位，自己则占了父亲旁边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
叶轻然喝可乐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睑，掩饰此刻的不自然。
柳萍没察觉两个孩子间的小九九，无语道：“坐哪儿不能坐，非要抢我的。”
苏哲缓解气氛的拍拍儿子的肩：“没事儿，阿远想跟我亲近一点儿。”
柳萍无奈摇头，也懒得再问人要吃什么，自己直接转身去买餐的队伍排队。
苏哲只当自家儿子是家长会被他老妈念叨一路，心情不好，贴心地把身前的餐盘往他那边挪了挪：“肚子饿不饿，这里还剩了点，在你妈买回来之前先垫垫肚子。”
苏慕远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偏开脸，贼有脾气地哼声道：“不要。谁长那么大了还吃这个，幼稚。” 他狭长的眼微晲，露出姣好的侧脸轮廓，只差在脑门上大写“嫌弃”两个字，极具不羁。
幼稚本稚的叶轻然喝着可乐差点呛了呛，耳根爬上一抹羞耻的红。
她搭在桌上的指尖不自觉攥紧，垂着头无声沉默，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沉敛了许多。
苏哲见自家儿子悖了小姑娘的面子，转手就送了他一个爆栗，啐道：“你爹这个岁数了不也吃的好好的嘛，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他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没忍住笑骂道：“还有脸说什么幼稚，我看全天下就你最幼稚。”
苏慕远捂着刚被揍了的脑袋，阴郁着一张脸，眉间的川字蹙得深深的，敢怒不敢言，怨气满满。
苏哲哪理会他的破矫情，三下五除二拆开一个汉堡的包装，甩手递到人面前，威逼利诱道：“在老子还愿意跟你好好讲话之前，乖乖吃饭。要不然回家练武房见。”
苏慕远咬碎一口银牙，念着老爹柔道黑带十段的威压，不得不向黑恶势力屈服。
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汉堡，闷闷咬了一口，表情臭臭的，脸上做出一副全世界无人能懂吾之悲伤的愤世嫉俗样，很是悲愤。
那边的叶轻然则不着痕迹地侧开了身子，些许背对着他们，单手拄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屏幕，悄然阻隔开了与两人的交流，逼迫自己不再去注意对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柳萍就买好吃食回来，在叶轻然边上坐下。
“轻然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她说着拿起整盒薯条要往人手边送。
谁想对面直接伸过来一只手，横空夺了过去。
苏慕远心安理得的把薯条放自己面前，飞快挂了一根在嘴边，吊儿郎当地慢慢嚼着，全然不把大家控诉的眼神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