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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完了活从厨房出来，周母见他来了很高兴似的，嘘寒问暖半天，才想起来东屋门口还杵了个我，忙说：“林小姐，让小叶送你出去吧。你自己走我实在不放心。”
我忙摆摆手，往门口走，“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可以的，请留步吧。”
还未等周母说话，叶世臻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拎过我的包，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刚才的动作自然得仿佛与我还是从前那样，让我不由一呆，他已经比我先一步走到大门口，静静立在那里等我。
我哑然，只能回身跟周家父母道别，硬着头皮往外走。
他很平静的说：“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我愕然抬头去看他，神情与语气一般没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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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笑了一下，表情被口罩挡着，只眉眼露出了弯弯的形状，“很好。”
来的时候并没觉得这条胡同竟有这么长，长到我觉得都无法忍住自己发抖时牙齿碰撞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前男友又不是没有遇见过，可真的太仓促了，一切都不对劲。分手就太不够体面，到现在为止又没有将一切说清楚，也许我恼恨于他的不忠，他也轻蔑于我如此快就另结新欢，所以重逢才会如此尴尬而惶然。
我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你不必送了，我的车子就停在胡同口，很近的。”
他还是微笑道：“没事，我送你过去。”
于是我也只能微笑，笑的牙龈发酸。
一路上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我全是凭着本能反应在回答，甚至庆幸自己还没有最终失态。
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今天自己开出来的那辆Boxster，在深灰的胡同墙边很是扎眼。我就像看见救星了似的，恨不得一溜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嗖嗖逃跑。
我撑着笑容说：“我的车就在前面了，你先回去吧，风大。”
“不差这几步路。”
我咬得自己牙根都倒了，他的做派依然很绅士，为我开车门、扶车门，我都开了火他也没有要关门的意思，我仰头对他笑了笑，他忽然认真说：“那天的话是我一时冲动，没有别的意思。祝你和程誉恒幸福圆满，白头到老。他很爱你。”
在我错愕的目光里，他终于关上了车门，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眼前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的面目逐渐变得扭曲，又渐渐清晰，他对我说着再见，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我与叶世臻终于彻底结束。
过去没分干净的，这一刻断得干干净净。
我也冲他挥了挥手，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上了环线，我将车开得风驰电掣。小时候就跟着哥哥们摸过赛车，这跑车的性能又好，我一路上左并右超，也不知道被电子眼拍了几回，就这么把车开回了家。
进屋的时候陈阿姨正在玄关擦拭摆件，见我回来了忙说：“四小姐回来了。”
我说：“陈阿姨辛苦。”
她说：“先生不在家，太太在客厅，祁小姐在楼上茶室等您呢。”
我忙道了谢，从另一侧绕上楼去。我妈不知道我偷跑出门，我也懒得同她交代行踪，只好干脆从头到尾瞒过她。
进茶室的时候看见意舒盘腿坐在那张大罗汉床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你回来啦。”
她没问我出去做什么，我自然也不会说。
走之前商量的那张礼单还在茶桌上摆着，我拿过来看了几眼，本想接着刚才的事商量，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心浮气躁，看什么都是一团糟，随手拿起一旁的茶碗，进了嘴才知道已经凉透了。
意舒盯着屏幕没抬头：“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没事，没有火气大啊，没有。”
她终于抬起头，指了指屏幕说：“我正在听朋友讲八卦，你要不要听听乐呵乐呵。”
我没精打采的往后一躺，在床上瘫成个“大”字，“你这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话怎么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她白了我一眼，重新煮了壶热水来泡茶。
她也不管我，自顾自说起来了，“我这个朋友你不认识。她跟我说她家表舅最近头疼死了，说是有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上门来闹，非说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如果不信就一起去医院做鉴定。这事是他做下的，自然就不敢去鉴定，她舅妈一看就看出来那女人没唬她，气得什么似的，正跟她表舅闹离婚呢，其实她不也就是惦记那点家产，啧啧啧，闹得那叫一个难看。他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脸真是丢大发了。”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私生子啊？什么私生子……”
意舒隔着茶几打我一下，“你认没认真听！”
我勉强笑了笑，太阳穴突然一跳，腾地一下坐起来。
齐大非偶……非亲生子……私生子……梦里那声“妹妹”……还有我那天在医院看到的背影，大概真的不是眼花。她妈妈曾插队下乡，而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被爷爷锻炼下放过。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程誉恒的那通电话，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和她妈妈葬在一起，您不必太自责”，什么妈妈，周思静的妈妈和“您”是什么关系，“您”又是谁？
天哪……
这串散珠终于穿起来了，指向了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猜测。明知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太确切了，让我没法忽视这个可能性最小的可能。我只觉得身上冷汗涔涔，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天哪……这真的太难以置信了……
意舒已经被我吓住了，“你怎么了？”
我茫然的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赤足从床下跳下地，发疯似的在包里翻找方才那本笔记本。
我拿着那厚厚的一层本子走回去放在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没了翻开的勇气。
这本子里会有我想知道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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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我抬起头看着她，镇定的说：“我的答案。”
她愣了两秒，乖觉地拿起手机，“我饿了，下楼去找些吃的。”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本笔记，小牛皮的封皮已经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因而更显出岁月的痕迹，仿佛是对内页秘密的一种无声宣告。
我轻轻抚过皮料，犹豫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翻开，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程誉恒”，等了一会才接电话，“喂？”
他问：“你在老宅吗？”
“嗯，我和妈妈，意舒也来了。”
他哦了一声，说：“楼下有个快递，你去帮我接一下吧。”
我眼下烦躁得很，没有什么跟他说话的心情，只说：“放在大门口的警卫室吧，你来的时候顺路就取了。”
他不肯，“我已经叫警卫放行了，现在就在门口呢，你去帮忙取一下吧。”
“我叫陈阿姨取。”
他软语相求，态度却坚决，“必须得你去，我买的东西不方便叫人看见。”
我被他磨得没法，只好说：“那你叫人家等等，我现在下去。”
下了楼一进院子却看见程誉恒根本就是自己在月亮门那儿等我，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可惜怀里捧了一大箱东西，都看不出原有的剪裁。
我走过去板着脸道：“快递员呢？”
他一本正经，“快递员1号为您服务。”
我还记挂着他瞒我的事情，睬也不睬他，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他看我是真的生了气，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忙把东西给了从里面迎出来的陈阿姨，自己大步过来追我，“怎么生气了？气我戏弄你吗？”
我忽然止步，回身跟他说：“是，你是戏弄我了，可你戏弄我的事就只有这一件吗？”
他愣了愣，“你这是要跟我算总账？”
我冷笑一声，“我哪敢，反正每天被你们一个个哄得傻子一样，算也算不明白。”
话说的越发僵了，我自悔失言，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有补救余地，心虚之下倒回身走回去，程誉恒却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一把拉住我说：“没有人把你当傻子，你这话说的就是赌气了。”
我甩开他，“我没有赌气，瞒了我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又拦住我，我一挣之下没甩脱，“林纾！你今天去周家到底知道什么了？”
果然没有瞒过他，这是我问顾容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的，于是也没有过于惊讶，只说：
“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是不是？你要翻脸了？”
他显见是被我气着了，“我翻什么脸了？不是你一上来兴师问罪？”
“那也是你们先瞒了我！”
“行了行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小孩子一样，大庭广众的吵架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妈披了件羊绒披肩从屋里走出来，拦在我俩中间，转头跟程誉恒说：“我这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话也没个轻重，你多包容着她点儿。”又说：“你也是，跟小恒怎么说话的，有话不会好好说？”
我气结，怎么连我妈都站在他那边？忽然想起了我要问程誉恒的事不能让她知道，于是气焰顿时矮了一半，说：“我要上楼去。”
我妈果然说：“去吧，别又吵起来了啊。”
又拍拍程誉恒的肩，“你去陪陪她，快去。”
程誉恒对我妈一向恭敬，他也本就想跟我把话说清楚，自然随着我上楼。
我俩进了隔音最好的琴房，他进门的时候随手关上了门，无奈道：“林纾，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我回身靠在钢琴上，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捂得死死的，我上哪儿知道去？顾容告诉你我去哪儿了吗？”
“他怕你出事，所以才通知我的。林纾，有些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只说：“你难道想我在结婚之前就被岳父大人一杆子扫出家门吗？”
心里的猜测终于被证实，我却没有一丝轻松，盯着他的眼睛，再没有犹疑的说：“周思静是父亲的女儿对吗？”
程誉恒像是被雷劈在了头顶，脸色都变了，整个人愣了许久，才终于说：“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他要说是父亲的缘故，可他没有，只是叹了口气，说：“对不起，犹豫了太久，反而没有顾及到……”
他正说着，忽然被敲门声打断，陈阿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四小姐，姑爷，先吃饭吧，先生回来了。”
我和程誉恒对视一眼，又满腹心事地齐齐叹了口气，他过来拉我，“走吧，这回人齐了。”
我只觉得乏极了，连挣脱都没了力气，只还记得在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道：“千万不要让我妈发觉。”
程誉恒的声音也透着有气无力，“我知道。”"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还好有父亲在的餐桌一向是安静的，因此我今天的沉默也并不显得反常。
我眼观鼻鼻观心，闷头只是吃饭，其实也吃不下去什么，我为了拖时间甚至开始一粒粒吃饭，可最后也只吃下去半碗，把筷子一放，说：“我吃完了，您们慢用。”
程誉恒一直觑着我脸色，见我这么说，他也撂了筷子，“我Y.B独家整理也吃饱了，叔叔阿姨慢用。”
我妈虽然觉得我俩今天晚上处处透着古怪，但程誉恒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让我们上楼去。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哥结了婚之后比从前还快活，有个人当幌子果然可以少废许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