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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宁素婉瞪着一双圆润眸子，沈铎勾唇，很是喜欢她这鲜活模样。
“先前宁素芸在府中，不知听了哪个下人挑唆，去澜庭院挑衅妩儿。妩儿怒极之下，在她面上划了十数刀，模样很是惨烈。”
“其实宁素芸死了有些日子。”
沈铎叹息：“我自幼把妩儿当做晚辈，她在我心中算不得表妹，若非要说，我其实拿她当了半个女儿看待。”
“所以我从不知她对我生了那样的心思，也一直不懂你二人之间的争锋。”
说到此，沈铎微微皱眉，随后又改口：“你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若说争锋有些过了，是她一直欺负你吧？”
宁素婉怔愣，对于这样的沈铎，有些不能招架。
可到底委屈了很多年，听见他这么问，宁素婉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我也是通过宁素芸的尸首，才彻底看清妩儿的性子。”
“狠辣绝情……”
“像我，是我给她教坏了，是我不知避嫌，同时害了你二人。”
“素婉，我对不住你。”
宁素婉深吸一口气，想要憋住眼中泪，却如论如何都无法忍住。滚烫的泪珠砸在地面上，让沈铎看着脸色愈发青白。
“莫哭，我日后……”
不知想到什么，沈铎忽然抬手，似乎是想要去牵宁素婉。
见她始终不曾伸手，便又作罢。
“往昔我没在你身上放多少耐性，是我总觉着男儿大丈夫万不能日日拘泥儿女情长，我便一直疏远着你。”
“其实你不知，自你我二人初见，我便盘算着如何将你娶回家中。”
沈铎微微蹙眉，好似在忍着什么不适，片刻后，他继续道：“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原本要被人推落水的并不是你，我已忘了那些姑娘家的明争暗斗，只记得在桥上看见你的第一眼，便……”
“上瘾了。”
“所以你是我用石子弹落水的。”
沈铎说完，眉眼一弯，宁素婉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不知宁家长女的名号，在我们这群公子哥之中，有多响亮。”
“素婉，你太漂亮了。”
男人把那句我很喜欢咽了回去，只是眼含温柔的看向他的妻。
“落水时，很是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东西，可他们终究慢我一步。”
“那日在水下，你紧紧缠着我，一双眸子满是惊恐，可见到我之后，你展开双臂满心信任，那时我便知道，今生非你不娶。”
沈铎扭头，挑眉看着宁素婉：“你推拒了很多次我的求亲，可是因为你那时心有所属？”
宁素婉下意识摇头。
她没有的，自始至终她只爱过沈铎一人而已。
第二十九章
“我也知，我就是知道你钟情我，一心待我，我才会冷落你未把你放在心上。”
“但我不是有意的，对不住。”
他二人刚成婚的时候，他正值少年。
少年心性争强好斗，不懂情爱。
他只知自己家有娇妻，美艳非常。自己喜欢宁素婉的身段，喜欢她的每一个表情，尤其是在床榻之间，二人情事不仅酣畅，还极为和谐。
“我有一段时日，以为会死在你身上。”
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眼中散落着点点笑意，宁素婉却是听得满脸涨红，不停瞪着沈铎。
沈铎见她举止还带着防备，不由叹息一声：“素婉，我心悦你。”
初见，他便被这小女人勾了魂。
那时，他同京中那些世家子横行京城，整日走马观花，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可她一出现，还是惊艳了他。
“我费尽心机娶了你，却未能善待你，着实对不住。”
宁素婉终于忍不住，捂着唇无声哭了起来。
沈铎见状心中一软，想要起身却是又跌了回去。宁素婉吃惊抬眸，才发现沈铎坐着的地方，氤出一大片血迹。
男人身上的玄色长袍早已被血染透，只是因着颜色深沉的缘故看不真切。
她满心惊惶，上前扶住沈铎。
宁素婉用慌乱而粗哑的声音吼着，她想要喊人来，想要让人帮她寻个大夫。
“不必费力，没得用处了。”
沈铎唇色苍白，他再次想要伸手去牵宁素婉。
见他的妻把那素白柔软的手掌放入他手中的时候，沈铎淡淡一笑。
他少年时候心高气傲，同那些世家子弟一起，听闻别人嘲笑他娶了个残废便心头难受，故意冷落了她好久。时间长了，他都要忘记自己当年是有多喜欢这小女人了。
那场他差点错过的春日宴中，宁素婉于牡丹花下柔柔一笑，他便再未走出过她的温柔。
“我身死后，沈灵均会来接你回沈府，你同他回去，我在沈府留了东西给你。”
“淮哥儿，我从未想过让他习武，学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而沈家这条路不好走……”
“若淮哥儿喜欢读书，你便让他读个功名出来，若是他不喜欢，你便教他做个富家翁，一生吃饱穿暖，娶妻生子也无甚不好。”
发觉滚烫热泪滴落在自己面上，沈铎一笑：“哭什么？莫哭，为夫心疼。”
沈铎语气愈发疲惫，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用尽了力气却是无法做到，宁素婉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捧着沈铎的脸颊。
“沈灵均为人老实，又心悦于你，我同他一起长大深知他的性子，你若是同他一起，他会待你好的。”
“素婉，别恨我。”
宁素婉摇头，她想跟沈铎说，两辈子了，她就爱过他一人，日后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可她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铎的气息慢慢淡薄，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
她不停摸着沈铎的脸，她想说她不恨他了，再也不恨了。
沈铎说的话，她都是信的。
男人或许有很多不完美之处，但他从不屑说谎，而上辈子，定然是她错信苏妩。
她真的好傻啊……
第三十章
沈铎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失，身体变得轻盈，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往日熟悉的沈府变得阴森，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椁。棺木中央躺着的是被泡得尸身发胀，破败不堪的淮哥儿。
沈铎只觉心头一阵剧痛。
他的淮哥儿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眼前闪过无数片段，沈铎似乎有些明白，这是完全不同的一世。在这一世中，他的嫡妻一直软弱，面对苏妩的欺辱和压迫时，不曾反抗半分。
哪怕在淮哥儿的灵堂之上，苏妩也没有放过宁素婉。
“你想知道这小杂种是怎么死吗？”
“沈之淮，是表哥亲手丢到洪流中的呀。”
“你也真是蠢，表哥身居高位，又怎会要你这个话都不会说的废物生下的儿子？”
沈铎眼见苏妩说着无稽谎言，可他却是毫无办法。
淮哥儿的死根本同他无关。
上辈子他送淮哥儿去林山书院，苏妩吵着要跟他一起。他以为对方不过是年幼好动，便同意了，行至途中突遇暴雨，他为救村民中途离开。
待再回来的时候，便听闻苏妩说淮哥儿贪玩，追兔子跌入洪流中。
那时的他从不曾怀疑对方所言，也不曾想到苏妩对他生了别样心思。他在当地逗留十一日，几次跳入洪流中顺势而下，才寻回淮哥儿的尸首。
现下想想，淮哥儿像他娘亲，向来乖巧听话，又怎会因贪玩而丢了性命？
“沈之淮是表哥的嫡子，若他不死，我的孩儿一辈子都只能是庶出，表哥又怎么舍得呢？”
灵堂之上，苏妩还在挑衅宁素婉，沈铎见状心中愤恨，却只能忍痛看着，无法护她半分。
“呃……”
粗哑的声音自宁素婉喉间发出，愤怒让她失了理智，她想要去抓苏妩的脸，却被苏妩一脚踹了出去。
女子孱弱的身子跌撞在正堂的木棺上，一口鲜血自宁素婉口中呕出，棺椁被掀翻，沈之淮小小的身子从棺中滚落，宁素婉疯了般把沈之淮抱在怀中。
这般画面，刺痛了沈铎的心，一股怨愤自心头而起，虚弱而缥缈的灵魂似乎要凝结成实质。
沈铎只见宁素婉搂着淮哥儿，忽然疯狂叫了出来。
粗哑而尖锐的叫声凄厉刺耳，苏妩抿唇娇笑：“话都不能说的废物东西，还妄想霸占表哥？”
她上前抓住宁素婉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断：“八年了，你跟那个该死的小东西，早就该给我让路了。”
宁素婉奋力嘶吼，凭借着一股蛮力猛地把苏妩推开，只是还未等靠近，就被人抓着乌发扣着后脑狠狠撞在棺木上。
鲜血自她面上流下，沈铎眼眶一热，落下一滴血泪。
耳边忽然传来女子悲怆哭声，他心间一凛，被一股莫名之力带走。
眼前画面再次转换，他看见了一夜过后性情大变的女子，也看见了满脸淡漠毫无耐性的自己。
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男子，冰冷询问那小女人到底如何她了的时候，沈铎犹如万箭穿心，痛苦不堪。
怪不得，怪不得这小女人突然变得这般恨她，恨不能啖他的肉，饮他的血。
第三十一章
“沈夫人，沈大人如今虽还有一口气在，但他伤得太重，想要恢复怕是……”
太医院院判轻声叹息，看着宁素婉的时候，眼带怜悯。
宁素婉提笔：“您老只管用药，便是他醒不过来，我也会一直照顾着，您莫要担忧。”
沈铎刚立下大功，朝廷因他重伤而大怒，如今无论是太医院还是民间神医都寻了许多。可他受伤太过，许多人说能吊他一口气在，已是万分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