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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结束之后，顾程突然提出要出国，自从顾氏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就一直这么压抑。事情发生的当晚，顾老太太在顾律行一进门，就举着拐杖狠狠往他身上抽去，嘴里骂着“白眼狼”。
老太太向来疼爱顾铭靖多些，加上顾铭靖的母亲早年病逝，Y.B独家整理自然也就多上了点心。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能骂顾良平，就只能将火撒在顾律行身上。
对于这事，顾律行没反抗过半句，闷声不吭地挨了老太太十来拐杖，才算完事。
“我准备过段时间就出国。”顾程态度坚定，看上去并不像在和大家商量。顾铭靖现在还在接受调查，结果基本上都能够猜到，他这时候提出出国，多少让人诧异。
“什么，你要出国？”顾叶第一个惊讶道。
“嗯，已经决定下来了。”他温和地解释，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大家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一旁的顾良平却发话：“既然决定好，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阿行，我让他给你安排好。”
顾程看向顾律行，许久，平静地说了一句：“麻烦小叔了。”
顾律行将顾程要出国的事同宋洱说了，在宋洱犹豫要不要与他道个别什么的时候，顾程反而主动来找她。
甜品店里麦香味混着奶油的甜腻，宋洱戳着面前的那块千层蛋糕，酝酿了好久，才开口：“听说你准备出国？”
顾程已经恢复了一贯温柔的笑脸，将自己面前的那份甜点也推到宋洱面前：“嗯，就是这段时间决定的。”
“准备去哪儿？”宋洱问。
“意大利吧。”
一句话让宋洱如遭电击，停下所有动作，诧异地看向顾程。
还记得在桐西镇的船上，他问她出国的话，会选择哪个国家，她说意大利。后来他说，以后出国都会带上她，可没有后来了，他以后去哪儿，都不会带着她了。
她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努力了几次，才听到自己酸涩的声音：“挺好的。”
顾程没有发现她的变化，还是保持着最初的那个笑容，对她的说法表示赞同：“嗯，我也觉得挺好。”
两人没有再聊什么，等两份甜品都吃完，便各自离开。
去送顾程的时候，宋洱站在最边上，始终没有主动靠近。顾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和顾程的婚约，也没人再去提起，好像一切都在这无声无息的默认中宣布了结束。
顾程和大家一一道别，到宋洱这里的时候，也不意外地伸手抱了抱她，然后贴着她的耳边说：“小叔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回来替你揍他。”声音很轻，只让她听到。
这还是他第一次谈她和顾律行，听到这话，她眼泪下一秒就落了下来，哽咽地说：“千万照顾好自己。”
顾程手上用力加重了这个拥抱，松开她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客气地嘲笑道：“你怎么还哭上了？”
这下反而让宋洱的眼泪像决堤似的，止都止不住。顾程不敢再逗她，连忙递了几张纸巾过去，安慰了几句。
顾律行这时过来拍了拍顾程的肩膀，郑重地说：“保重。”
顾程应下，状似才想起来：“我好像落了一件东西在小叔书房。”
“重要吗？”
顾程挑了挑眉，到最后也没有回答顾律行的问题。
送走顾程，回去的路上，宋洱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不全是因为顾程出国的事，只是想到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顾程，可她和顾律行在一起，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顾律行，我觉得自己很坏。”
“怎么说？”
“我应该早点和顾程说清楚的，在一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都太小，你真和顾程说，说不定他的想法更极端。”顾律行宽慰道，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也要出国了？”
“嗯，再不过去，Carrie就要来国内绑我了。”
顾律行没说什么，他还对另一件事很好奇：“顾程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他是想知道顾程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突然绷不住，但她并不准备告诉他，还故意说：“当然是说他喜欢我呀。”
“谁不知道。”
“嗯？”
顾律行果然补了一句：“他这是自不量力。”
宋洱刚觉得逗顾律行也不错，就被他瞪了一眼，赶紧闭嘴，乖乖地坐在旁边，耳边传来顾律行的警告：“下次再说这话试试。”
她赶紧认错：“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第十章
晨光
1.
顾律行在书桌上看到了顾程说的落下的东西——一个U盘。他拿起来看了许久，才终于将它插上电脑。
U盘很空，只有一段音频，顾律行点开，首先出来的是顾铭靖的声音。
“合作的事情，你们宋总不是已经明确表示不可能吗？”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是李崇明。
……
顾律行平静地听完了整段录音，眉头深深地皱成了一团，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最后叹了口气，给韩洵打了个电话。
“事情都办好了吗？”
“联系好了，你那边一行动，我这边就能跟上来。”
“好。”
宋洱下课后，见和顾律行约的时间还有富余，就顺便练习了几遍比赛的舞蹈，结束后正好与晚离开的苏歇碰在一块。顾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顾铭靖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她以为这件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不过，她这段时间都在忙，还没来得及正式跟苏歇道谢。
“苏歇，还没走啊？”这会儿见到，宋洱当然得上前去打招呼。
苏歇也很诧异宋洱居然还在，问道：“嗯，忙点事情耽误了下，你怎么也才走？”
“准备比赛，所以下课后又练了几遍。”宋洱说着，主动提起顾氏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这段时间帮我查了那么多事情。”
“都解决了？”
“差不多吧，反正顾铭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苏歇眸光一闪而过地沉了下，最后温柔地笑着称赞道：“你真善良。”
宋洱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夸赞，尴尬地笑着，刚准备说什么，停在不远处的某辆车忽然不耐烦似的响了两声喇叭。宋洱一眼就认出是谁的车，忙和苏歇告别：“我得走了，下次找机会再好好谢谢你，再见。”
“再见。”
苏歇脸上的笑容在宋洱转身的一瞬间收住，盯着顾律行的车，若有所思。
“你和那个苏歇，关系倒是挺好。”
一上车，宋洱就听见顾律行状似无意的感叹声，知道他恐怕又在吃什么莫名的醋，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问：“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还好，刚到一会儿。”
顾律行将车开到了一家评价不错的西餐厅，用完餐，将宋洱送到宋家楼下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宋洱。
宋洱接过来，看了一圈，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那时候一直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宋洱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拿着U盘的手，忽然觉得异常沉重：“你看过了？”
顾律行坦然承认：“嗯。”
“那个……”宋洱忽然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我不会说的。”顾律行知道她想问什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件事，和她紧密相关，也只有她才有资格对此做决定，他不希望自己的言论对她造成任何干扰。
录音最后还是两人一块在宋家听的，因为宋洱到最后胆怯了，她害怕在里面听到见到什么她没办法承受的事情，而且顾律行从把U盘交给她起就一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好像U盘里装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事实证明，确实有。
她鼓足了勇气，才终于点开了音频。
“合作的事情，你们宋总不是已经明确表示不可能吗？”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
多么熟悉的两个声音啊，熟悉到宋洱听着音频，都能联想到那两张脸上的表情。
“怎么，你还能做主？”
“顾总不是想借这次合作让顾氏壮大吗，而我也不想看到宋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公司。”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认识的宋总可是固执得很。”
“怎么做就不麻烦顾总操心，只需要顾总给我一点点帮助就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应月湾的游艇，让我稍微调整一下。”
“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顾总合作。”
……
在听完录音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洱一直呆愣愣地坐在那儿，只有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却一句话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洱。”顾律行试图让她有点反应，她这样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过分。
一连喊了十来声，宋洱才总算有了点反应，她平静地转头对顾律行说：“顾律行，我想吃东西。”可明明不到一个小时前，他们刚刚结束了晚餐。
“小洱。”顾律行极力放柔声音，试图能唤回她的一点点思绪。
宋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律行，像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什么，随即不愿接受地摇头否认：“不会的，不是这样的，顾律行，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怎么会是舅舅呢？怎么可以是他，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为什么老天爷连最后一个也不愿留给她？
“苏歇……苏歇他明明说，我舅舅只是想骗父亲签合同，根本不知道那件事，他不知道的呀！我……我这就给舅舅打电话，我去问他，我去问他，他一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系的——”
宋洱慌乱地想要去找手机，可她双手颤抖到连最基本的密码都输不正确。
“宋洱！”顾律行实在看不下去，轻叹一声，伸手抽走了她的手机，按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这是真的，你没有听错，振作点，冷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那个人是舅舅啊。我母亲唯一的弟弟，怎么可能是他……”宋洱突然哭了起来，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去，困在沙发与茶几的狭小空间里，埋着头痛苦地哭起来。
她一直认定造成她父母那场意外的罪魁祸首是顾铭靖，因为当年父亲拒绝了顾氏的合作，同时还只知道顾铭靖的一些事情，试图举报顾铭靖，所以才会让顾铭靖做出那种事情来，苏歇给她听的一段录音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些。
现在，另一段录音却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凶手其实是李崇明。
老天爷总是那么会和她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在她已经费力学会宽容，决定释然时，闷不作声地又从背后给她以痛击。
“小洱，有时候在利益面前，感情会变得很渺小的。”顾律行本来打算把她拉起来的，最后却是努力缩着腿，才跟着她一块挤进去，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慢慢地说着。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但是那样你会后悔吧？既然你决定要亲自面对真相，那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够坚持下去，至少应该对整件事做一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