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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岛不欢迎外人，那边的公子若是不想死在此地，就尽快离开，”青禾冷漠地说着，边拍拍常野的肩，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不必理他，我们回家。”

  回家？他们两人的家？

  陆随只觉头顶泛绿，狭长的桃花眼死死看着常野，眸底泛起比剑尖还要锋利的冷芒：“放开她！”

  常野不认识陆随，但身上姑娘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让他猜出他的身份，可是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凤凰族的人，只认青禾，于是听从她吩咐，继续往回走。

  陆随想冲上前强迫他们分开，可身体疲软无力，早没了从前的灵活。他不死心地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常野步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他垂下眉眼，心像是被利爪生生撕碎。

  青禾蜷缩在常野宽厚的背上，眸光放空：“阿野，你累不累？累就放我下来罢！”

  “我不累，”常野摇头，声音轻柔：“小姐，你身体还很虚，刚又崴了脚，暂时不要走路，想去哪里就告诉我，我来做你的脚。”

  “那我可太荣幸了。”青禾“咯咯”的笑，声音里却无甚喜意。

  沉默片刻，她的眼神变得嘲弄：“阿野，刚刚那个人是建安郡新上任的郡守，你若继续跟在我身边，会招他记恨。”

  “他恨一个人，会让他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你还是放下我下来吧！”

  常野固执地摇头，浑厚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温柔来：“不知小姐可还记得从前的事情？我十岁那年，因为跟人打赌，在打猎的时候主动招惹山中老虎，然后受了伤，差点殒命……是你带着我躲入祭坛，才逃过一劫。”

  青禾眨眨眼：“我记得，后来祭坛被老虎撞塌了，族老们非要我去祠堂罚跪，我没去，倒是你老老实实地跪了三天。”

  她那时没跪，是父亲代她受了过。

  心里酸酸涩涩，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滴落在常野的背上。

  常野放慢脚步，不知所措地安慰她：“小姐，只要我们还记得族长，他就不会消失。他那么爱您，肯定一直在天上看着您呢！”

  “嗯。”青禾看着天空，喃喃应着：“阿野，你这么温柔，不该把余生都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干净，心里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其实凤凰族的秘术，与其说是秘术，不如说是咒术。

  咒术能起死回生，但也带来了诅咒，她受的诅咒跟陆随不同，并非是失忆，而是魂魄受损，需得用特殊法子调养，才能恢复。

  沈恪熬夜翻阅典籍，终于确定治疗她的方法：以血养魂。跟在京都时，陆随拿她的心头血养顾西棠的身体一样。

  当初她嫁给陆随，也是为了用同样的法子帮他调养身体，只不过她把血悄悄混在他的饮食中，故他从来不曾知情。

  然而切肤取血的痛苦，她深有体会，怎么可能同意让其他人来遭这个罪？

  她这厢拒绝，次日常野却跑到她面前来，主动请缨说要帮助她，而作为交换，他想娶她为妻。

  沈恪高兴不已，不顾她的强烈反对，拍板答应，并心急火燎地开始筹备婚礼。她【创建和谐家园】不成，气闷地前往海岸散心，不小心踩到石子，扭到脚踝，这才有现在的情形。

  “小姐，你很好，是我不够好，”常野耳根微红，但还是郑重说道：“你不用喜欢我，有我喜欢你便够了。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整个人就都是你的！”

  第二十七章：情根深种

  这是什么逻辑？她还救过陆随呢，陆随是她的吗？想起过往，青禾心中刺痛，眸底再度泛起氤氲的湿意。

  以她现在这种心境，嫁人不是耽误他吗？“阿野，以血养魂，极其伤身。你会很痛，会时常生病，会变得虚弱无力……。”

  “我不在乎！”常野掷地有声的打断她，却隐约察觉到她的抗拒，他的声音渐渐低落。

  “不过，小姐若是不想嫁我，那就不嫁，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血就好。我，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青禾抿唇，心里既愧疚又不安，拒绝的话抵达嘴边，可常野瞥见不远处的沈恪，先一步高声大喊起来。

  “公子，小姐崴伤了脚，你快来替她看看！”

  沈恪拧着眉快步过来，向常野伸出手：“把她给我吧！”

  “公子，我不累，”常野低眉顺目地答着，直到进入屋内，才略带不舍地将青禾放下，“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你若想出门，随时唤我过来。”

  “啧，”目送常野离开，沈恪从旁边搬来圆凳，坐在青禾面前，边俯身查探她的伤势，边道：“你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他看起来像对你情根深种啊！”

  “所以啊哥，嫁给他的事情得再考虑考虑，”沈恪试探地捏住她的脚踝，青禾痛得轻“嘶”一声：“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他一辈子。”

  “小青儿，你到底是怕祸害常野，还是依然在惦记陆随？陆随现在依旧呆在岛上，没有离开，你莫不是想继续跟着他？”

  青禾顿时面露荒谬之色。

  她与陆随不仅隔着父母的血仇，还隔着无数的苦与痛，她的心早就冷了！“我不爱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嫁给常野？你是凤凰族的公主，常野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娶你是他高攀，”沈恪皱着眉，边替她把擦药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若真的决心放下过往，就听我的话嫁给常野，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她现在也没有父母了。青禾眸光黯然，不想惹沈恪伤心，她轻声道：“可阿野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这门亲事对他来说，何止是不公平……哥，我们不能仗势欺人。”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常野他是自愿娶你，何来欺人之说？再说，嫁给喜欢你的人，总比嫁你喜欢的人要好吧？至少，他不会舍得伤你。”

  被他踩着痛脚，青禾怏怏不乐地垂下脑袋，不再出声。

  沈恪长叹口气，到底不忍心再逼她，擦完药就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马上告诉我。”

  室内安静下来。

  青禾抬手，抚向胸口处已无法复原的伤疤。经年累积的痛苦，像是重新席卷而来，她的脸色顿时变白。

  正走着神，忽闻“喀嚓”一声轻响，窗户被由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翻窗跃了进来。

  青禾警惕抬眸，瞧见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她冷下神色：“滚出去！”

  “我听说，”陆随满脸阴郁，黑眸中像是藏着两簇火焰：“你要嫁给那个叫常野的人？是真的吗？”

  青禾虽没答应亲事，但怎么可能在陆随面前承认？“是。”

  陆随大步上前，由于身形不太稳，重重跌坐在床沿。他脸色难看，不顾她的闪躲，用尽全力把她揽入怀中。

  “那封休书，我没同意，我们仍是夫妻关系，你不能再嫁他人！”

  青禾怎么都挣不开他，气得口不择言：“你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第二十八章：我嫌脏

  她的言外之意是，等他死去，她会立刻嫁人。

  陆随闻言，再无法维持理智，压着她的脑袋就吻了过去。

  青禾惊了惊，再度反抗，掐他腰间软肉，啃咬他薄唇，可他竟是一副死在她身上，也不松开的架势。

  相依的唇齿间，有血腥味弥散，眼见他伸手撩起她衣裳，青禾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滚烫的热度，沿着她的眼角，落在陆随唇畔。苦涩味在唇齿间蔓延，逐渐延伸到他心中。

  陆随不愿惹她难过，可他舍不得放手。

  一旦放手，她就会躺在其他男人怀中，她会对他笑，会跟他亲吻，会任由他“欺负”……光是想想，他就要疯。

  可是，他终究不能做到最后，他还想求得她的原谅，不敢彻底惹恼她。

  “青禾，我的血可以吗？”慢慢松开她，陆随哑着嗓音问道：“用我的血来养你的魂，可以吗？凤凰血在我身体里三年，我的血不比常野的差，而且我亏欠着你，理当补偿。”

  青禾恶狠狠地把他推开，然后用手背拼命擦嘴：“陆公子好本事，短短时间，就已得到这么多信息？可你的心，你的血，你的人，都是黑的，我嫌脏！”

  “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陆随被她推得往后翻倒，索性躺在地上，眸光凄凄：“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向你赎罪，你再原谅我一次好吗？”

  青禾冷冷问他：“你能让我的父母活过来吗？”

  他不能。

  陆随的眼睫倏而湿润：“我混账，我不配，我罪该万死，我都知道，可是我比常野更爱你。青禾，你再爱爱我好不好？我们曾经那么快乐，我继续给你烤鱼吃，我背你散步，我陪你摘花，我……。”

  素来骄傲恣意如他，此时的姿态可谓是低到骨子里，他几乎是用全部的颜面在恳求她，求她再给一次机会。

  这样的他，看起来狼狈又失态，宛如一条落水狗。

  青禾眼底猩红，藏在身体里的心剧烈颤抖，让她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去把他扶起来。

  可她能忘却自己的痛，又怎敢忘记父母的仇？

  “爱？陆将军说笑了，我何曾爱过你？过去我不过是被你过于出色的皮囊迷惑心智，这才做下种种糊涂事，而今……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面如死灰、丑不堪言，哪里还有从前的半点风采？”

  字字如刀。

  刀刀割在陆随心上。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她脸色漠然，眼中只有厌恶，他攥着拳头，害怕得不能自已。

  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噗！”陆随胸腔剧痛，空荡荡的寒风以摧枯拉朽之势，绞碎他的身体，他猛地俯身吐出一口血。

  这口血吐出来，他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

  “好，你不走，我走便是！”青禾怕自己动摇，她就快坚持不住了，干脆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陆随没有拦她，实际上他也没力气再拦她，那口血吐出去，他身体里的力气彻底消失。

  守在窗外的侍从见势不对，急忙进来将他扶起，就见他脸色灰败，整个人像失去灵魂，只剩下了躯壳。

  他红了眼圈，不敢多言，带着陆随离开凤凰岛，回到城里找大夫。

  外边的街道热闹而喧嚣，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在路过某个小摊前时，始终无声无息地陆随忽而掀起车帘：“有适合男子擦的胭脂水粉吗？”

  小贩愣住了。

  知道一切的侍从艰难转头，看着自家将军那虽然瘦骨梭棱，却依然俊美无俦的容貌，忍不住地泪如雨下。

  第二十九章：嫁衣

  青禾的腿只是轻微扭伤，没有伤着骨骼，在房间里休息几天，很快就康复如初。

  期间除沈恪外，再没有任何人前来叨扰她，她以为陆随也好，常野也罢，都已经放弃，便稍稍安下心来。

  瞧出她的心思，沈恪拽住她往外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青禾下意识询问，但沈恪没理她。

  兄妹俩闷头走到一间木屋外，只听里边传来“哎哟”一声痛呼，声音很熟悉，是常野。

  透过半敞的窗户，青禾瞧见常野坐在桌边，手中捏着一根绣花针，正埋头绣着身前的红色嫁衣。

  许是做不来这种细致活儿，针尖时不时就戳到他的手指，可他毫无不耐，张嘴将指尖血吮净，就继续认真地绣花。

  “那是你的嫁衣。”沈恪道。

  青禾不敢置信，压着声音质问沈恪：“你在开玩笑吗？如果族里没有绣娘，那就去外面找一个啊，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做绣活儿？”

  沈恪抬眼瞥她：“你同意嫁了？”

  青禾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刚刚那一瞬，她仿佛透过常野，看到了当初一心想嫁给陆随的自己。

  她的满腔真心，被陆随伤得七零八落，现在她要对常野做同样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