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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继续在屋子里看书。
过了些许时候，却从门缝里塞进一个小纸条。
温斯咏的字迹工整：
我说过，我不信你。什么狗屁不负责。宋稚晖，你若有一点真心。明日，我在永新结婚登记处等你。请你一定要来。
宋稚晖握着那手掌大小的便签条，一瞬泪湿眉睫。
温斯咏说到做到，第二日出门，穿上了一直压箱底不舍得穿出来的洋红色旗袍，绾了个青山髻，专门别了个玳瑁发卡，抿了洋红色的胭脂。
站在结婚登记窗口前，等宋稚晖。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
她也一直在等。
她从婚姻登记窗口前的熙熙攘攘，等至门可罗雀。
最后窗口前的工作人员走出来：“小姐，你先生再不来，我们就要下班了。”
她冻得嘴唇都发了白，“请你们，再等等。他应该是公务缠身，会来的。”
“小姐，对不起，我们下班了。”
她只好站在屋檐下等。
夜色越来越沉。
黄包车也收了工。
宋稚晖始终没有来。
连面都没有露。
一直至凌晨，黑色辆奥斯丁终于停在她的身前。
她大喜过望，迎上去，敲车窗，“稚晖，你终于还是来了。”
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子，却是宋毅。
温斯咏已经唇色发青，依旧不依不饶地问：“毅哥！是稚晖让你来的对不对？”
宋毅将雨伞撑在她的脑顶，又将外套给她披上。温斯咏已经冻了太久，宋毅的指尖一触及她的胳膊，她下意识得就瑟缩了一下，宋毅的眼神极为不忍：“不是。是我看见了你塞在门缝的便签条。”
第二十五章 敢不敢？！
温斯咏眼里的光芒熄灭了，嘴还是逞强道，“你骗我。”
“我不会骗人。温小姐，别等了。回家吧。宋先生去了临市出差，今天是不可能来的。就算他能来，”宋毅顿了顿，“他应该也不会来。你就死心吧。”
“就算他能来，他应该也不会来？”温斯咏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想问，“为什么？”
“先生不可能娶你的。”
温斯咏呵呵笑了两声，像在嘲笑自己的天真，紧紧攥住了宋毅正在给她披衣服的胳膊，“毅哥，你是他的贴身秘书，你最懂他的。你别替他骗我了好吗？请你诚实告诉我，他到底爱不爱我？他如果曾有一丝喜欢我，曾有一丝爱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宋毅摇头，说话滴水不漏，“温小姐。我是他的秘书，不是他的传话筒。这些问题，你问我没有用。你就是问先生，先生也不会回答你。听我一句，死心吧。”
温斯咏偏过头，擦干泪水。
宋毅拉开车门，“请。”
温斯咏低头，上车。
宋毅关上车门，目光顿了顿，看向对面的咖啡馆，请示似的点了点头。
透明的玻璃墙里，映出一个颀长的人影。
车子开动，在雨帘中缓缓前行。
那个人影也终于从咖啡馆中走出，消失在了雨帘中。
这日之后，宋稚晖便不见了人影。
他日日遣了宋毅回家报“加班”。《大民报》的人物版面却日日都是他，今天在米乐高与哪个舞小姐热吻，明日在长漱书寓叫了哪位小先生陪酒，后日和陈佳佳成双入对出入名流酒会……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却在第二日总能清醒地继续上班。整个财政司也颇为惊奇。
汪坤泉终于忍不了了，拿着报纸就直冲宋稚晖的办公室：“宋处长，你怎么了这是？徐曼迪一倒，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宋稚晖笑得潇洒：“汪司长，您已经有家有室，自是不懂整片森林的乐趣。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为好。”
汪坤泉指着硕大的照片：“可总这么高调，也不合适吧？”
宋稚晖无奈一笑：“好。收敛些。”
送走汪坤泉，宋稚晖立刻收敛了笑，看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发呆。
父亲关心时政，定然会每日差人去买《大民报》。温斯咏定然也是能瞧见的，只要叫她瞧见了，便会死心了吧？宋毅日日会向他报告她的消息：那日在结婚登记处前淋了雨，就一直在发高烧，迷糊中念得都是他的名字，在跟他讲着对不起，我错了。他虽心如刀绞，却不能去看，只怕给了她希望，却又让那希望破灭……
想见不能见，不苦楚。
宋稚晖轻轻笑了笑，比起生死，什么都不算苦楚。
突然，有人敲门。
“进。”
宋稚晖放下报纸，抬起头，看见门口的温斯咏，陡然一惊。
几日没见，她怎么又瘦了？
苍白憔悴，乌黑的发丝飘散在瓜子脸旁，显得脸颊更小了。
发烧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这幅样子？
他咽下心焦，皱眉不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这里比家里还不安全？到处都是眼睛吗？
若是行差踏错，便有可能让她和他都万劫不复。
温斯咏说：“明日就要走了。这些时日你都不回家，我来和你告个别。”
“有必要吗？”宋稚晖嘴角一弯，看似荒唐不羁，却像在安慰自己，“告别不过就是个形式。见与不见，没那么重要。”
温斯咏愣了愣，虽然料到他会冷淡，却真正见到了，心里还是难受。
她沉默了半分钟，这才开口，“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
宋稚晖淡然点头，“会的。安好。”
若真怒目相视，却也太假。
若无其事，才是最狠心的告别吧。
温斯咏走出财政司，失魂落魄。
她看着街道人来人往的行人，一瞬间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太过没用，却也无可奈何。如果宋稚晖真的要和她告别，如果他是为她着想，为她好，那她就不该再去纠缠，更不该再去打扰。
穿着黑褂的报童在卖力吆喝，扎着小辫的花童提着竹筐在招徕顾客，在咖啡馆前，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拿着漂亮的首饰盒堵住了她的去路：“姐姐，买一个发卡吧。玳瑁的，可好看了。我今天一个发卡都没卖出去，行行好吧，让我吃口饭吧。”
温斯咏看着那灰扑扑的脸庞，于心不忍，“最便宜的首饰多少钱？”
亮闪闪的大眼睛眨了眨：“三十。”
温斯咏拿出钱包，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铜板，叹了口气，“姐姐没有那么多钱。实在不好意思。”
“那姐姐你有多少钱？够我吃个包子吗？”
温斯咏愣了愣，看这小孩实在可怜，“哪里有包子铺？”
小姑娘说：“谢谢姐姐。姐姐你心肠真好。就在那边，我带你去。”
小姑娘拉着温斯咏往前走，拐过一个街道，到了人烟罕至的巷弄尽头。温斯咏觉察不对来，“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姐姐，就是这里了。”
温斯咏看小姑娘的表情不对，正要转身，陡然被人捂住了口鼻，下一秒，她就失去了知觉。
温斯咏醒来得很快，是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周围都是泥土。她被绑住了手脚，斜靠在墙边，嘴巴还是被黑胶布蒙住，说不得话。
远处坐着两个黑马褂的汉子，困倦得似乎在睡觉。
破旧的窗户里，透出浓重的夜色。
她被人绑架了。
谁会绑架她？又为什么绑架她？
却看那仓库的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窈窕的身形，玲珑的五官，杏眼丹唇不正是许多日没有见的徐曼迪？
难得见徐曼迪穿上了粗布衣服，整个人竟然显得有几分落魄。
她持着油灯走进，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那两个汉子，“让你们守了一天了，辛苦了。赶紧吃饭吧。”
“谢谢大小姐。”其中一人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帮主去世后，你就一直一个人撑着。姑爷也靠不住……”
“够了！”徐曼迪脸色一变，那漂亮的五官顷刻狰狞起来，“那就是个【创建和谐家园】！害我清风帮倒台，害得父亲病死，害得你我在这里，在寒风中度日！”
父亲去世后，她本还对宋稚晖存了些希望。希望他能帮忙料理父亲的后事，希望他能和自己早日成婚。却没料到，先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宋稚晖，一下变了面孔，根本就不见她！
在父亲面前定下的婚约，也一方反悔！
她动用了清风帮全帮的力量，去寻找在春天歌舞厅行刺的人，却因为父亲将春天歌舞厅烧毁，所有的证据都没了！
再然后，经警局就抄了她的家！
在她的家中，竟然找到了鹅肝毒素！
再然后，父亲就被扣上了谋杀陈屹宁的罪名！
清风帮一夜倒塌，帮内传言，就是宋稚晖这个帮主的准姑爷在其中捣鬼。她不信，去了宋公馆堵人，却看见温斯咏光明正大的出入于宋公馆！
恍然大悟！
连环局，她只是宋稚晖的一个棋子。而那温斯咏，才是宋稚晖真正想要保住的人！
心中难受归难受，但多年在黑帮混迹的经验告诉她，宋稚晖既然要保住温斯咏一家，就绝不可能让温雄友在他的枪口下死去！
当即就去找了藤井云子——毕竟藤井和父亲徐挽清是有些渊源的，那些【创建和谐家园】就是在藤井云子的授意下，才在春天歌舞厅明目张胆的贩卖和暗中下药的。
她只身去了藤井的住宅：“我是徐挽清的独女，清风帮的当家人。我要见藤井小姐。”
“藤井小姐不在。”
“她肯定在。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徐曼迪道，“我这里有关于财政司调控处处长、经警局长、华央银行副行长宋稚晖的重要线索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