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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谁都知道陈屹宁的底细。
明里是财政司秘书,背后,可是日本人安插在财政司的重要心腹。虽然叫陈屹宁,却早在留日之前,就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四个字。别说是中国人忌惮他,就是一些日本的小官员都非常害怕他。这样一个大汉奸被杀,日本人自然不会放过凶手。
果不其然。纵是帮日本人做事的徐挽清,也不例外。丫.日
汪坤泉笑,“之前还劝你和小辣椒徐曼迪早日成婚。现在啊,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撇清关系,早好!以你在这永新市,在这新政府的地位。找一个漂亮懂事家世好的太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稚晖有些尴尬,摇头道:“司长说得是。”
二人同行了数步,汪坤泉突然想起来,“这样吧。你若还念着旧情,不太好意思下手。那么铲除清风帮的事情,我就交给别人去办吧。免得你心里不落忍,徇了私。对你对皇军都不好交代。”
宋稚晖顿了顿,面色沉重,“那……也只能这样了。”
当晚传来消息,新政府大肆追捕清风帮成员,清风帮旗下三十多家产业一夜倾覆。清风帮大小姐徐曼迪连夜奔逃,不知所踪。占据永新市长达十年的帮派,一夜倒塌。
当晚上,门房杨叔告了假。
宋稚晖去书房给父亲送报纸,宋锴镜似乎很满意,却终究是叹了口气。
宋稚晖再三确认门窗紧闭,这才开口:“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宋锴镜知道儿子所说的目标是什么,眉头更是紧皱:“注意安全。”
宋稚晖嗯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身后,宋锴镜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你想要保护的温斯咏,下周三,我就将她送出国。”
宋稚晖的眼睛一湿。
知子莫如父。
他知他牵挂,知他软肋。
却也只有两个字,“谢谢。”
宋稚晖穿过走廊,看尽头客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窄窄的光,想过去,却终究没过去。
那门却开了,温斯咏静静地站在门框里,暖光的灯从她的身后打过来,窈窕的身段仿佛渡了一层金光,温柔却又美得不可方物。
古代戏文里说“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形容她都是恰当的。
只是站在那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上一疼。
他却笑了笑,露出白皙整齐的一排牙齿,“好些了吗?”
温斯咏淡淡地应了个嗯,偏过身,让出门来,“有时间吗?进来讲话。”
宋稚晖本想拒绝。毕竟她亲眼看见自己和日本人沆瀣一气,杀了她父亲,心里难受是应当的,对他有气有恨也是应当的。既然误会这样多,也没什么必要再说话了。
可心里竟还残存着一些希冀,希望她能看出点什么来。
鬼使神差一般的,他竟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他说:“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余音未落,陡然一个大力就扯住了他的肩膀,他本可以一个过肩将温斯咏摔出去,手却生生顿在裤缝边,动也没动,任凭她将他按在了门上!后背砸出闷沉的一声响!
她的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赤红着眼,如厉鬼一样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野兽才能发出的嗤嗤响,声音克制再克制,却还是颤抖至极:“你!你怎么还活着!我父亲死了,你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他的喉结些许蠕动,张口,没说话。
她嘶吼着,细瘦的指尖掐着他的喉咙,一点一点收紧,“宋稚晖!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一个人,对付我们家,是不是特别爽?啊?特别爽是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的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歇斯底里,头发彻底凌乱了,像个疯子。
宋稚晖眨了眨眼睛,可眼圈还是红了。他甚至不敢去看眼前的人,不敢去看这样的温斯咏,这样的她,让他觉得自责,让他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就好像最珍贵的东西,自己甚至连碰都不敢去碰的宝贝,轻而易举地在自己眼前碎了。
碎成了残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残片散落一地,扎着他的脚底,扎着他的脚心,扎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四体百骸。
却无能为力。
呼吸局促,他也无话可说。
“啪!”
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宋稚晖偏头,金丝眼镜瞬间刮落,若不是细链牵扯,只怕早已飞了出去。
他的下颔收紧,还是沉默。
温斯咏泪如雨下,“为什么?!”
他大呼了一口气,这才平稳心智,“不为什么。”
“啪!”
又是响亮的一耳光。
那细链子应声而断,扯得*他修长的脖颈一道血痕。
金丝眼镜顷刻碎裂在地。
他长长的睫毛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眼睛迷蒙,整个人如雕像。
温斯咏看着那泪光,再抬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只能闭上眼,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她不是个傻子,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事情,翻来覆去、彻彻底底的,她也想了无数遍。父亲能够在众目睽睽中活下来,她能在那样的浩劫中活下来,能够在徐曼迪一次又一次的迫害中活下来,还活得很好……
若说宋稚晖是真想致她于死地,她是不信的。
她那样对待他,他还是要救她。
还是要在日本人面前保她。
若说他是变心了,她也是不信的。
《大民报》今天的消息,清风帮倒台,徐曼迪失踪……无不跟他有关系。
那个张扬跋扈的小辣椒徐曼迪,意气风发地要和他在一起的徐曼迪。
被他亲手送进了地狱。
而今天在日本人面前的那一幕,他明明就是千方百计,想要让她全身而退。
才会说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的那句话。
若日本人真追究起来,只怕他几个命都不够活的。
可他还是撒了谎,将她扯了出来。
这番苦心,实属不易。
她终于知道了,他捧在手心的一片真心。
也终于知道了,他这一路刀口舔血的艰难。
可……
就在之前,他拿着皮鞭抽打父亲的那一幕,却还在脑海,久久无法消失。
她该怎么办?
该继续怀恨?
可仇恨本就是一场误会,她还怎么恨得起来?
还是继续相爱?
他不是罪魁祸首,却也推波助澜了她的家破人亡。
终究是不可能再毫无芥蒂的亲近了。
僵持了一会儿,他依旧一动不动,温斯咏终于精疲力尽,缓缓地放开他。宋稚晖也终于能喘气,俯身捡起眼镜。
那眼镜片已经彻底歇菜,镜架也变了形。
修长的手指握住眼镜,最终还是将其丢弃。
“我知道你这些时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难以消化。但时间在往前,总要从阴影里走出来。”
没了眼镜的衬托,他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清瘦,迷离好看的桃花眼,像小鹿一般地投射着温柔的光。
声音平静却淡然:“早休息吧。”
所有的愤怒宛如棉花,全部打在了石头上,一点波澜都起不了。
温斯咏问他:“你真的就一点话,都不想对我说?”
纵然她歇斯底里,纵然她痛不欲生,纵然她如痴如魔,纵然她心如刀割,他却依然心如磐石,依然一直沉默?
“有。”他顿了顿,随即笑得清风霁月,“自然是有的。”
等我那天不在了。
早晚有一天会不在了。
请你一定……
“照顾好自己。”
将所有的假设都去掉,他才能平和的说一句话。
温斯咏笑得凄凉,“你这是最后的告别吗?”
宋稚晖说:“算是。”
温斯咏问:“若我不想告别呢?”
“你没有选择。”他一如既往强硬,“你只能听话。”
将机票放在床头柜上,“先飞往沪市,再转机龙港。在那边待下去吧。找一个温柔的可靠的,品格好的人,就嫁了吧。若有机会,我会去看你们的。若没有机会……”
若他死了。
若他再也看不到了。
“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第二十四章 他说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