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轻描淡写四个字,节哀顺变。
满身鲜血的他,濒临奔溃的她,都是在这命运洪流中的一部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只要能活下来,就是好的。若活不下来……若温斯咏真的克制不住情绪,若藤井不放过她,一定要她死,那他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宋稚晖不动声色触了触胸口藏着的勃朗宁,转身。
温斯咏还要挣扎,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
“藤井小姐。宋某虽和温雄友水火不容,她这女儿,却还怀着我的孩子。能不能请求您……”
语句恳切。
藤井知道,她今天对宋稚晖做出的事情,着实过分了些。纵然再怀疑,宋稚晖好歹也是新政府要职人员,父亲又是沪市市长宋锴镜,也理应由新政府的特派委员会来调查。若今天真冲动,将他毙掉了,只怕半个新政府的人心都会动摇。
着实不算一着好棋。
好在宋稚晖并未露出什么大的破绽。再加上,这个女人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别说要杀她,就是【创建和谐家园】,都成问题。
陈屹宁和徐挽清的案子还需要再找证据,一时半会也急不得。今天索性就送他一个人情。
“宋处长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大【创建和谐家园】的子民,绝不会对无辜的妇孺动手。既然这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也算是你半个妾。你就带走吧。但是请你务必把人看紧点。”
宋稚晖点头:“一定。”
拽着温斯咏就出了经狱!
外面大雨滂沱,淅淅沥沥,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不平冤屈都洗刷掉。只是这雨大雾也大,除了雨帘,基本上看不清前面的路。
宋毅撑着雨伞,已经站在那辆奥斯丁前等着了。看见经狱门口出来了两个人影,摸不准是不是宋先生,干脆就飞奔过去。看见宋稚晖惨白的脸,和脸上喷涌还未干透的血渍,心里不由一沉。他知道宋先生一向能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的仓皇狼狈如此明显,他的身心定然是受了很大的折磨。
他将雨伞打在宋先生的脑顶。
宋稚晖的头发早已被雨湿透,接过伞,却将伞护住了温斯咏,也放开了她。
温斯咏的眉眼倔强,嘴角似冷嘲,终究一句话没有说。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再和她无关系。
她只是慢慢往前走。
雨伞也追不上了。
宋毅脱去外套,要去拉她:“温小姐——”
温斯咏走至奥斯丁旁,双膝一软,陡然跪了下去!
宋稚晖一把抱起她,将她塞进了奥斯丁。
车子徐徐前行,在宋公馆前停了下来。
门房杨叔打伞走近,拉开车门:“少爷回来了?老爷特意从沪市赶回来,正在书房等您呢!似乎很生气,您说话千万要小心着……”
“又很生气?父亲可曾看我顺眼过?”宋稚晖冷哼一声,独自下了车。
外界传言,宋稚晖性子桀骜风流,父亲宋锴镜严肃沉稳,父子水火不容,日日剑拔弩张,难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宋锴镜这才【创建和谐家园】调至沪市,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次回来,着实百年难遇。
大概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宋稚晖快步行至书房。
公务缠身的宋锴镜听见儿子步伐声,这才抬起头来,瞧宋稚晖仓皇狼狈的样子,皱眉不快:“一天就这等肮脏模样!”
“您怎么说话呢?怎么就肮脏了?!”
宋稚晖知道自己家也不安全,纵然在书房,也难保没有眼线,随即嬉皮笑脸道,“父亲!我知道您想抱孙子,所以让温斯咏怀上了我宋家的骨肉……”
“你!”宋锴镜放下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家家风一向严谨,宋稚晖也不是个随便的人。纵然在外展现得揽顾花丛、风流倜傥,那也是伪装需要。他不太可能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何况对象还是与宋家世代交好的温家独苗,那不是他的心头肉吗?
顿了顿,起身准备关门,却听宋稚晖继续道:“永新的医疗条件有限,这您是知道的。我不为女人着想,却也要为孩子打算……”
“你想怎么样?你是想让我给她在外省找医院?”
“外省?哪个省能比得上永新?!整个国家的医疗水平,恐怕都比不上永新!除了那些西洋医生!西洋的医学最好了!您在沪市,定然认识一些西洋医生。可否让他们诊治诊治?”
宋锴镜这下听明白了。
是要让他将温斯咏转移出国,让温斯咏能够尽快脱离危险。
这一招,看似理所应当,却也着实危险。
宋稚晖如今是日本人严密盯着的对象。他作为父亲,也难逃干系。而温斯咏本就是温雄友的女儿,这个身份也是尴尬至极。
他前日才听说,新政府特务处抓住了一个反日分子,严刑拷打供出一份名单。现在新政府人人自危。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此情势,实在不好轻举妄动。
“荒唐!真是荒唐!”
宋锴镜猛然拍桌子,手里的文件夹和钢笔全部飞了出去,清脆一声响,正正砸在宋稚晖的额头,“你以为你父亲是谁?!你以为医生是那么好找的吗?我要抱孙子?是我要抱孙子,还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裤子?!还有脸皮来求我?简直是给我宋家丢尽了脸!”
宋稚晖俯身,捡起钢笔和文件夹,将散落的纸张再别回夹子,低头放回书桌。
“你这个不孝子,跪下!看我不打死你!”
宋锴镜高叫着,却拿起了文件夹,翻开首页,不动声色地看着宋稚晖用钢笔尾戳出的字:
温雄友,死了。
他的眼泪一瞬就下来了。
他忽然明白,儿子此番狼狈仓皇而失魂落魄的缘由了。
革命纵然有牺牲,可真正目睹经历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宋稚晖还跪在书桌前,沉默低首。
宋锴镜闭眼,心如刀绞,戏却还得演下去,可手里的文件夹怎么也丢不下去了,只能拍在桌上,一声比一声响,“不孝子啊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宋稚晖知道是演戏,却已经疲惫到不想再应付。
只是沉默。
宋锴镜干脆挥手:“给我滚回自己的房子,闭门思过!”
“是。”
宋稚晖拉开门,正碰见扫地的杨叔,眉目闪烁,心慌至极。
心里更是一寒。
宋公馆确实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让温斯咏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早好。
洗漱完毕回屋,看宋毅正在给他收拾屋子。毕竟很久没有回家住了,到处都是尘土。宋毅这个行为,倒也没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
宋稚晖关上门,确定门外没人,这才问:“她怎样?”
“已经睡了。”
宋稚晖瘫坐在沙发上,“那边呢?”
宋毅自然知道他所说的那边是哪边,“徐挽清死了。”
宋稚晖手里的钢笔啪得一声折断,他的嘴角一抹狠厉的笑,“该!”
作为一个中国人,残害自己的同胞。
这等畜生,着实该死!
“那个女人呢?”
“倒没怎么伤心,立刻就接手了清风帮。下了通告,明日给徐挽清入殓下葬。”宋毅说,“服丧期一年。这一年都不可能办喜事。”
“徐挽清都死了,谁还跟她办喜事。”宋稚晖眉眼一明,“那就趁热打铁。明天去抄了清风帮,给汉奸陈屹宁一个‘交代’,还日本鬼子一个‘公道’!”
“我去安排。”
……
翌日,汪坤泉和宋稚晖刚参加完政府的紧急会议,共同从奥斯丁上下来,就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去路:“领导好!关于徐挽清的死,我报案!”
宋稚晖请示般得瞧了汪坤泉一眼。
汪坤泉眼观鼻鼻观心,也在等他反应。
他笑了笑,面露难色,“抱歉。治安类线索,不归财政司经警局管。”
“好,徐挽清的死你不管。”陈伟伟义愤填膺,“那【创建和谐家园】你管不管?药品你管不管?徐挽清走私军火,囤积药品,滥用【创建和谐家园】……个个都是罪行昭彰!这三样东西,随便一个都能让经济【创建和谐家园】,你们怎么能不管?”
“说得也是。”汪坤泉顿了顿,“还是带进去吧。听听怎么说。”
宋稚晖点头,“是。”
询问室里,陈伟伟将春天歌舞厅的地图放在桌上,指着图中一角,“徐挽清和日本人勾结,向中国人的酒水里掺杂【创建和谐家园】,成批进口毒品,包括毒死陈屹宁的鹅膏毒素。这些毒品,就藏在春天歌舞厅的地下室里……”
“此事……关系重大。我还需请示领导。”
离开询问室,宋稚晖犹豫地报告汪坤泉,“司长怎么看?”
“徐挽清都已经死了。”
汪坤泉竟面露喜色,“死人可不会说话,做替罪羊最好。只要交出去一个人,管他是活人还是死人,这件事就算了了。既给了鲲军督军一个交代,也给了日本人交代,还保住了我们。一举三得,甚妙啊!”
宋稚晖颔首,“司长英明!”
第二十三章 若无死别,何来生离
听了下属的夸赞,汪坤泉更是喜气洋洋。稍微理了理思路,立刻大摇大摆地进了藤井云子的办公室,向藤井云子汇报这位报案人所说的话。回来时候,面色依旧清爽。手里握着的枣红色的拐杖,将地板敲得叮叮响。
宋稚晖迎上去,“藤井小姐怎么说?”
“藤井小姐说,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把案子结了吧。”
宋稚晖说:“那清风帮……?”
“清风帮留不得!”汪坤泉叹了口气,“知道你和徐老爷子关系匪浅。但徐老爷子害得可是鲲军的亲侄子,而且陈屹宁……你不知道吧?陈屹宁师从藤井先生,更是藤井先生一手栽培出来的。对日本文化在永新的传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还曾被【创建和谐家园】授予五等功!陈屹宁被害,对皇军来说,绝对是个极大的损失。这件事情啊……没人保得住!”
宋稚晖也跟着叹了口气。
心里却很平静。
就是料定日本人不会保清风帮。
俗话说,人走茶凉。徐挽清和他掌握的清风帮,也不过就是日本人牵着的一条狗。狗没用了,自然会丢弃。何况,陈屹宁的身份……
他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比谁都知道陈屹宁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