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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德说,最后见到尧乖时,他在闹脾气,说要来找你。”
何桃呼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哪里啊?”
肖甲梓摸出手机,打给管家:“还没有找到尧乖?……报警了没有?……什么?失踪24小时以上才接警?24小时会发生很多事好不好!……都给我出去找,酒庄的所有工人也都停工给我出去找!……有线索随时跟我联系。”
他挂上电话时,额上已浮了一层冷薄汗。急急地向外走去。
她急忙跟上去:“你去哪啊?”
“去找。”声音已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她说:“我也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住蝈子,凶巴巴说:“你!”
蝈子一缩,胆怯地应道:“我……”
“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不准跟外界联系!”横着走到蝈子面前,伸出爪子:“手机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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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手机,霸气地戳了他的脑门两下:“要乖哦……”
见小家伙完全被威慑住,她这才放心地转身出门,喀嚓落锁。浑然不顾门里传出的蝈子委屈的呜咽声,一溜小跑地跟上肖甲梓。
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以及眼眸中要着火般的焦急。轻声安慰:“你不要急,小孩子说不定是在捉迷藏,过一会儿自己就跑出来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知道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感觉,像个富有的弃儿。当年那个孤独恐惧症迟迟不好,大概也是因为在生病期间能得到父母的关心陪伴,潜意识里不愿意好起来。爸妈离婚以后,跟我们的关系各自都更疏远了。我发誓不让弟弟的童年感觉那种孤单,不管多忙,也要把他带在身边。即使没有父母陪着,也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如果我把他弄丢了,我,我……”
一边说,一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眼神焦虑又茫然的乱看,显然是急火攻心乱了方寸。
何桃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叫他:“肖甲梓!”
他茫然回头,眼神在她的脸上慢慢聚焦,终于有些清醒,再看看周围,明白过来这样的寻找方式只是徒劳无功。
她轻声说:“尧乖只是不见了一会儿而已,你怎么就慌成这个样子?”
他扶着额,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冷静了许多。对着她牵强一笑:“我急糊涂了。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会儿而已,也许很快他自己就跑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他不见了,就怕的要命。大概是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形成阴影了。生怕同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话音突然顿住了,神情变得紧张,哑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事!”
何桃没听明白:“什么?”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要去酒窖看看。”
“酒窖?……你是怕尧乖像你小时候一样被绑架,藏进酒窖?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不去看一下我不放心。”
“有这个担心的话,就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人查看一下哪。”
“当年绑架我的,就是家里的仆人。”他的眼底已压抑不住极端的情绪。
何桃见他显然已被可怖的记忆抓住,执念不可抑制,那就陪他好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回到肖蕴酒庄,娅德等人大概都散出去找肖尧乖了,酒庄只留了几个看门的,冷冷清清。两人径直进到酒窖里去。在进酒窖之前,肖甲梓甚至抄了一把铁棍拿在手里。
沿着阶梯进到低于地平线七米的酒窖,每下行一步,空气就阴凉一分。及至到底,肌肤已被凉意浸透。
两人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漫无目的的寻觅。肖甲梓的眼眸亮得吓人,又有几分疯狂的涣散。越寻找不到,越觉得尧乖是被隐藏在某个甬道中经受着恐惧的折磨,脚步匆忙,竟跑了起来。
何桃也跟着东张西望,重重的酒香溢在身周,走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桔色的灯光映花了眼,亦或许是因为嗅多了酒的味道也会让人微醺,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踩在云端般的飘浮。一不留神,竟在一个三叉口的地方跟他走岔,急忙退回来找时,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顿时有些慌了。他落了单,又犯病可麻烦了。站住脚步,冷静一下,闭上眼睛,凝聚耳力倾听。终于捕捉到脚步声和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沿着声音找去,很快找到了肖甲梓。他手扶着巨大的木桶,脸色已是发白,额上浮了一层薄汗。
看他情况还好,她稍松了一口气。看到她出现,他眼中刚刚涌现的惶恐消减下去。心中偏激的紧张随着体力的消磨也已平稳了一些。背靠着木桶,转过头,对着她一笑:“我是不是跟神经病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瞳中闪现一抹疼惜:“发神经也没什么啦。尧乖不会有事的,放心啦。”
她的指尖不小心掠过他的耳际,不知触动了什么,他的眸底有柔光闪动了一下,一时沉默。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吓了两人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支手机来——没收的蝈子的手机,正狂唱不止。来电显示一个座机号码。蝈子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何桃犹豫一下,按下通话键。
话筒中,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女侠……你们,是去找一个小孩吗?”
“蝈子?!”她这才记起蝈子家还有一部座机。她只想着没收他的手机,却忘记了座机,做事真是太不周密了。答道:“是啊。是在找一个小孩。你怎么……”
紧接着,话筒像是被人夺了过去,传来响亮的童声:“桃姐姐!我是尧乖啊!”
“尧乖!”她惊喜交集,大叫了一声。手机接着就被肖甲梓夺去了。
他对着手机问了几句,然后是一通怒吼,最后恶狠狠威胁:“你我呆在那里,哪里也不许去!”
啪地挂了电话,余怒未消地骂了几句。何桃半天才听明白:在娅德整理行礼准备给何桃快递过去,肖尧乖在旁边听出行礼是要送给哥哥的,就趁人不注意钻进箱子里躲起来,连同行礼一起被送到了蝈子的住处。一路晃悠着睡着了,刚刚醒来从箱子里钻出来,跟蝈子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一番混乱之后,蝈子总算是悟出了点啥,就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何桃。
知道了弟弟的下落且安然无恙,肖甲梓给管家打了电话报平安,让大家放心。
做完这件事,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去,背抵着木桶,慢慢坐到了地上,叹一声气,又抬眼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瞎紧张的样子,傻不傻?”
“挺傻的。”她笑着说,“我们快去找尧乖吧。”
手腕却忽然被他握住。他仰脸看着她,眼中是懒倦的疲惫。“走得累了,歇一会儿再出去吧。”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极度紧张后,刚刚放松下来,头脑带了几分晕眩,需要稳一稳。
何桃默认了。也跟着坐在地上。想把手腕抽回来,他却没有松开。于是她也就任他握着。
这样寂静的环境,几乎感觉得出时间流淌过去,在皮肤上滑过,留下轻微的触感。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深地底,俗事羁绊被甩在那远远的地面,像是无关紧要的浮云。肖甲梓静静看过来的眼神,清澄如夜空,一如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她知道,一旦走出酒窖,回到地面,顾虑和猜忌会一层层蒙到他的眼中,疏远到谁也看不清谁。
或许是因为地底太过寂静,耳朵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渐渐的,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乒乒乓乓的挖掘声。隐约的男人的对话声。轰轰的机器声。似有似无,遥远,模糊,断断续续回响在酒窖的深深隧道里。
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也以极低的声音回答。
她惊疑不定地问:“酒窖里应该没有人啊,怎么会有这些声音?”
“当年,我被困在这里时,就听到过。这些声音Y.B独家整理,应该是酒窖建造时工人们发出的声音。”
“建造时?!”她惊吓之下的声音猛的高了几度,又急忙捂住了嘴巴,镇定一下才小声问:“不是说这个酒窖建成一百多年了?”
“是啊。”
“那岂不是……”一个“鬼”字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咽了下去。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提及这个恐怖的字眼,会不会招之即来?恶寒颤抖……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我曾经找专家来研究过这个异象。专家说,确实难以解释,但是以科学的角度推测,应该是酒窖的巷道回转角度和墙壁的材质在特殊的巧合下,具备了‘录音’的功能,‘录下’了多年前的声音,在特定的温度、湿度和空气流通的作用下,偶然会‘播放’出来。这个现象,也成了肖蕴酒庄吸引游客的一大热点呢。”
“那么,就是来自时空那端的声音了呢。”何桃听到合理的解释,心神略略安定了,果然是科学使人勇敢!这时候她有人陪,有科学解释壮胆,还是怕得心肝儿暗颤。想到当年的这个地方,幼年的肖甲梓从昏迷中苏醒,头上的伤口流着血,独自面对黑暗迷宫般的隧道,恐怖的幽灵般的声音,该是怎样的恐惧,怎样的绝望。
想到这里,感同身受。偏脸看了一下肖甲梓,惊觉他的目光已有些涣散,呼吸也十分不平稳。同样的环境,诱发了深埋的病根儿。她急忙抬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安慰道:“小孩,不要怕,我陪你。”
听到这样的称呼,他闭了一会儿眼睛,脸慢慢搁在她的肩膀。意识里,回到那个可怕的时刻,变回那个黑暗中挣扎的少年,只是不再孤单。她的手臂环着他的颈子,他感受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她的唇触在他的脸颊,呼吸轻盈,她的温暖体温一点一点浸入他的肌肤。
他昏沉的样子,像是陷进记忆里徘徊不出。她意识这是清洗他记忆的时机。用柔和的声音念道:“你不是独自在这里。有我陪你。不用害怕。我一直陪着你。”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几乎能够听到记忆深处伤口弥合的声音。良久,像是从梦中醒来,眼睛半睁开,睫间懵懂如水。这一刻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羁绊,所有感官触及的唯有她的温暖。如有雾气掠过两人的脑际,不知是怎样就吻在一起,只觉时间静止,如酒醇香。
他们是如此专注于清除特殊环境不良记忆这项工作,忘记了那些亦真亦幻的杂音,忘记了酒窖的阴凉昏暗,以致于一群人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并兴趣围观的,都没有注意到。
惊醒他们的,是娅德的一声叹息:“我们找得好苦,你们倒是躲在这里很享受啊。”
地上相拥的两人醒悟过来,急忙分开,匆匆站起身来,尴尬地看看围观者——兴奋的娅德,猥琐的管家,羞涩的狄叔。
“留守的工人说看到你们进来了。我们不放心就进来看看。”娅德端详一下两人绯红的脸色,“呃,我们似乎是进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们撤。”不容两个当事人回答,就想领着部队撤出腾地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何桃:“对了,那个,用完了吧?你们先等会,我再拿一些送下来。”
何桃一脸迷茫不知她说的是什么。眼看着娅德的背影越走越远,才反应过来。一声怪叫:“不要,不要,不要了呀……”
肖甲梓迷惑地问道:“她说的是什么?”
何桃闪烁其辞:“没什么,没什么啦。”
“我去问问娅德。”他做势要走。
她急忙拉住他,仍用一只手遮着眼睛,无可奈何的坦白交待:“是套套啦!娅德这个事儿妈……”
原来如此。想来那两个套套是娅德硬塞给她的。他看着这个以手遮眼就以为躲严实了的家伙,眼底涌起的雾气般模糊柔软的懊悔。这个笨蛋,能有几分心机?她有图谋别人家财的能力么?是他自己心机太重了,也把别人想得过于复杂了吧。他怎么会,连何桃都信不过了呢。
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一紧。
她这时才醒悟到自己的手腕依然被他握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抽了回来。
他的手悬在半空滞了一滞,空空的手心一阵虚冷。终是慢慢落下。还是回到现实中来了。刚刚那一刻像是幻觉一般,烟消云散。
理了一下领口,清清嗓子,问道:“你……跟你妈妈联系了么?”
这个话题一提,何桃的心中便是一冷。仿佛是回到现实的一个提醒。这倒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及她和赵稚鸣之间的关系。她摇摇头,眸色凉凉的:“这件事,容妈妈不会透露给她的,你也要替我保密。”
他的神情晦涩不明:“你不跟她相认么?”
“我不会跟她相认的。”
“何桃,做赵稚鸣的女儿,好处还是很多的,你能生活得更好。我相信,爸爸他,也能接受这件事。”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歪脸看着他,眼中闪过讥讽的笑意:“为什么能过的更好?掌门和夫人待我亲生女儿一般,我何苦要跑去做人的污点?我在三分教过的很好,谁都不需要,哪里也不想去。”
昂一昂傲气的脑袋,转身向外走去。
她这是要直接跑回三分教过她的幸福生活了么?他的脾气有些莫名暴躁。几步追上去,沉默地与她并肩而行。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着【创建和谐家园】什么?”
“去接尧乖。”他沉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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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两人回到蝈子的住处时,开门进去之前,先趴在门上听了听。门里面传来“嘣——叭、嘣——叭”数声奇怪的声音,然后是肖尧乖乖张的童音:“报告酋长,彩毛巨鸟兽已经被我的弓箭射成了刺猬!”
然后小家伙粗了嗓子,一人两角地扮演酋长:“那我们把它烤着吃了吧,你先去拔一下毛。”
接着,就是蝈子的一阵惨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哇哇哇哇……”
何桃和肖甲梓对视一眼,赶忙开锁进去,只见蝈子趴在地上,肖尧乖则霸气地骑在他的背上,肩上挎了一只简易制作的弓,一对小爪子撕住了一撮彩毛儿。蝈子手护住脑袋,泪花儿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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蝈子含泪一把抱住了何桃的腿:“呜呜,女侠救命,这小家伙好可怕,好可怕。”
肖尧乖则欢欣无比地扑进哥哥的怀里:“哥哥~我好想你哦哥哥~”
肖甲梓把在怀中腻歪的小家伙拎开一须距离,冷冷逼视:“你怎么来的?”
“我躲在箱子里被提来的,谁都没有发现,嘿嘿。”家伙还满脸得意的样子。
肖甲梓点点头,突然一把把娃娃按在膝盖上,扬起巴掌,对着小【创建和谐家园】叭叭叭一顿揍:“谁让你钻进箱子里的!不怕闷死吗?闷死怎么办?打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何桃急忙上前阻拦,奈何一时抢不过肖尧乖来,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背垫在他的屁屁上,肖甲梓最后的几巴掌就抽在了她的手上,手背顿时变得红红的。他见状停下抽打,她趁机把肖尧乖抢了过去。
肖尧乖躲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一边悲愤地嚷嚷:“桃姐姐在包里藏过,围脖也在包里藏过,为什么我不能藏,为什么只打我,呜呜,为什么只打我一个……哥哥偏心!偏心!偏心!”
听着这愤怒哭诉,何桃眼前出现浮样一个场景:她,肖尧乖,围脖三个一排跪在地上,肖甲梓手持皮鞭,轮流抽打……
好不容易哄好了尧乖,何桃把小娃娃朝肖甲梓身边推去:“尧乖跟哥哥回家吧。”
小家伙忽然露出一脸惊恐,猛地折身扑进何桃怀中,死死攀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哭叫道:“我不要跟哥哥,哥哥【创建和谐家园】,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