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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多了一个人，但似乎并没有受多大影响。
元亭姝旁若无人地为他拆掉纱布、换药、再绑上新的纱布，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
因为还要准备药浴，元亭姝换完药后并没有离去，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很快，所有人都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全神贯注商议军情。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赫连沣，也终于知道他为何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一步步成为威震天下的摄政王。
即使无法视物，却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和分析力，整合各方意见，发现其中的疏漏，迅速而准确地研究出最有效的方案。
她渐渐听入了神，直到赫连沣轻咳一声，她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昨晚可有受惊？”
没想到他竟会关心自己，她忙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走上前从书案上拾起一支笔，在他手心写字。
昨晚睡得很熟。
她撒了个谎，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他而失眠。
更何况，若说真有人因此受惊，怕也是意外翻进她房里的杨清越吧。
赫连沣慢慢攥起手心，想起昨晚她在自己背上写字的感觉，酥【创建和谐家园】痒地，却有种无法言说的舒适。
心底，莫名有一丝失落。
元亭姝见他突然沉了脸色，心里一突，担心自己说谎被看穿。
好在他没有追问下去，淡淡地吩咐：“准备药浴吧。”
未及晌午，萧晏派兵再次偷袭。
因为之前的那次投毒并没有引起赫连沣军中大肆慌乱，萧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昨晚才会派了几人潜入城中，这才打探到了赫连沣中毒的消息。
萧晏认定这是个绝佳机会，遂领兵攻城。
军中虽有将士中毒，但因赫连沣指挥有方，又及时将中毒之人隔离，所以并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且赫连沣所带的，又都是以一敌十的兵将，萧晏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一定优势，但若想短时间内夺下鸾城，亦非易事。
城楼之上，程风才替一个人包扎好伤口，一转头就发现了元亭姝竟也背着药箱，跟在军医身边帮忙。
“你在这儿做什么？不要命了？！”他跑过去，想要将她撵回去。
元亭姝却倔强地扭过头，又跑回刚才的地方。
那位军医忙乱中抬头向程风看去，赞许地点头：“令妹聪慧地很，很多东西一点就通，确是个好帮手。”
程风皱了皱眉，经过她身侧压低声音警告：“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保护好自己。”
元亭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感激地点点头，继续忙碌。
一场仗下来，夜色已深，元亭姝顾不上喘口气，又急忙赶去给赫连沣准备药浴。
她心里极其矛盾，既盼着他赶快好起来，又害怕他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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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认为自己在帮倒忙吧？
“第一次亲历战场，感觉如何？”赫连沣似有意逼她“说话”，一步步引导着，“我第一次上战场那年，是十六岁。虽然在那之前，早已见过生死，可眼睁睁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倒下，鲜血喷涌，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她抬起头，想了想，在他背上划道：“会害怕吗？”
赫连沣终于笑了，回答地很诚实：“我又不是石头做的，生而为人，当然会有怕的东西。可是我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还不想死，我若活着，所以，他们，必须死。”
元亭姝被这番话震慑住，不知他所说的“他们”，是那些战场上的人，还是当年害他们全族的人。
她只知道，当自己今天真的出现在战场上，看着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沸腾燃烧了起来。
倘若生死就在那一瞬间，那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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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地一声，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镞破窗而入，元亭姝尚不及反应，赫连沣已闻声而起，迅速扯下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穿好，拉着元亭姝躲到屏风之后。
转瞬间，火舌一般的利箭如雨而下。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想法子出去。”
赫连沣说着，猛地拽下床幔扔进浴桶里浸湿，披在他们二人身上，带上佩剑，冲出了屋子。
外面，已是一片火海。
“王爷！这里有我和黎将军，您身上余毒未清，先离开这里。”
祁缨冲过来，继而看向元亭姝，虽面露迟疑，却也顾不得多做纠结。
“王爷就拜托程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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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赫连沣看不见，都是元亭姝带路，可她本就对地形不熟，慌乱之下，竟然走上一条死路。
城墙之下，是川流不息的黎江之水。
身后，则是越来越多的敌兵。
赫连沣动了动耳朵，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嘴角忽然勾出一丝笑意。
“会水吗？”
元亭姝来不及摇头，就被他用力抱住，纵身跃下。
第二十三章 缘起
元亭姝呛了水，伏在岸边咳个不停，怨恨地瞪了只有衣裳湿透的赫连沣一眼。
“还能走吗？”他“无视”她的怨恨，问道。
对岸的厮杀之声仍在，赫连沣是他们的主要目标，绝不对轻易放过，元亭姝也明知这里不宜久留，可她就是赌气般地坐在地上，看他能耐自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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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当我的眼睛，为我指路。”
元亭姝瞥了眼四下黑黝黝地山林，不由地一抖。
指路？适才就是因为自己带路，才害得两人跳江，现在还让她指路？那想必三天三夜也走不出去。
更何况，她“口不能言”，如何指？
赫连沣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般，握着她的指挥：“向左，就拍我的左肩，向右，就拍我的右肩，若是前面有情况需要停下，就双手一起拍。”
元亭姝按他所说试着比划了一下，赫连沣突然身形一动，她被颠了下，险些滑下去，下意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随即，便是一声闷笑。
他故意的！
元亭姝立即坐起身，用脚踢向他腰侧。
“错了，是用手。”
话音刚落，她又踢了两下。
摆明是在报复。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摔下去。”赫连沣侧了身子，抱着她的手突然松开。
元亭姝却似不怕他威胁般地，从他背上滑下。
下来就下来，好像谁怕你似的，反正你什么都看不见。
她轻哼一声，转身走自己的路。
“听说，鸾城是有名的‘蛇乡’，那些蛇一到了晚上，就出来寻找猎物，一旦被它们盯上，只需一口——”
不等他说完，只觉背上一沉，元亭姝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左手不停地拍着他的肩，示意他快走。
赫连沣又是一声闷笑，旋即敛了神色，边留心听着四周的动向，边在她的指挥下往林中走去，沿路留下隐蔽的记号，好让祁缨能找到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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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亭姝想了想，一笔一划在他背上写道：“说话，不然我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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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问住了她，她本只是不想让自己睡过去，可赫连沣，明显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让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岂不是太奇怪了？
脑海中很快浮现出，那次她被罚跪而昏迷时做的那个梦，又想到那日他对程风说的那句话，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我要听棕熊的故事。
她在他背上写完，就感觉他环着自己的手臂骤然发紧，吓得她以为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
“你当真要听？”
她点头，拍着他的肩示意他快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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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岁月，也是对她情根深种的开始。
那一年，南朔三皇子入北燕朝贺。他性喜奢靡，随行带了很多人，多半都是两年前分府时，从宫中拨来的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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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北燕，同南朔是截然不同的风光，可是他只是一个最低贱卑微的罪奴，不但要做最脏最累的活，还要在主人闲暇无聊之时，供他消遣取乐。
三皇子受邀参加北燕皇室的冬猎，他却嫌围着那些狍子和鹿追赶起来颇为无趣，放言自己在南朔玩得比这个更为【创建和谐家园】，一番言辞激起了北燕太子的好奇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故作神秘，让人去准备。
赫连沣连同其他十几个罪奴被带上来，手腕、脚腕都被拴上铃铛，一声鞭响，众人四散跑开，而三皇子策马追上一人，一箭贯穿对方脊背。
转瞬间，那人便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死了。
北燕皇室见状，面面相觑。
这种残忍的拿活人猎杀的游戏，他们只听说，还不曾实践过。
“父皇，那些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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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壮起胆子抬头，看向北燕皇帝身边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孩。
她拉着北燕皇帝的衣角，奋力想要阻止这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