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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聂乔原以为自己会哭的，至少是会心痛心碎，又或者是那种临死前绝望的感觉。但却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在原地怔怔看着，看着霍莹莹哭着跑出去，然后扑在霍尧怀里。
羡慕吗？聂乔不知道。
她不恨，真的不恨，好像也没有什么怨念似的，反而却有一种释然，一种终于快要解脱的感觉。
但她只有些遗憾。遗憾自己这辈子还没有穿过一次婚纱，戴过一次婚戒，哪怕是自己给自己的买的也好。
遗憾自己这二十年的岁月里，有多少时光都是无谓的贪欢，有多少时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挣扎和错付。
届时聂乔才明白，原来真正的难过是不需要眼泪的。那颗心脏仿佛彻底空掉了，脑袋也彻底空掉了，剩下的便只有麻木。
在那一刻，聂乔有些恍然。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奋力扑火的飞娥，却终于还是看见了，那片火光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原来她念念不忘的，最终也未有过回响。
聂乔眼里最后的景象，就是看着霍莹莹走向那片光明里，扑倒霍尧的怀里，而她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黑暗的原地。
就在那一瞬间。
聂乔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唯有那片光明蓦地一下子无限放大，蓦地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可那，却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突然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还是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也是在这样满是尘土的废旧地方，曾有一个少年解下了她身上的绳子，承诺说会带她回家。
其实人是没有变的。
只是这次，他已不再是她的英雄。
第22章 碧落
可霍尧呢？
霍尧没想到那人会来寻仇，更没想到那人真的会拉着聂乔一起死。
他本来信心十足，以他对那人的了解，那个疯子绝对没有胆量【创建和谐家园】，认为只要条件给够了便会放人，更坚信自己能够把霍莹莹和聂乔都救出来。
可是他错了。
就在他刚接到霍莹莹的刹那，不远处的大门便嘭地关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随即便是轰鸣的一声巨响，万丈浓烟和火光瞬间已直冲天际。
嘭！
霍尧是亲眼看着那间房子爆炸的。
尽管未受到火势的波及，但随着那爆炸的冲击，在场的所有人都仍是向后踉跄了一下，有的甚至直接跌坐在地上。
而男人身体晃了一下，却依然呆立在原地，瞳孔不自觉放大。他不敢相信，也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因为聂乔……聂乔还在里面啊！
爆炸后的火势仍在蔓延，十几秒过去了。霍尧就那样怔在原地，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可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地往火光里走。
霍莹莹当即拉住了他，瞪大了眼睛。
“哥你疯了？你要干嘛？过去送死吗？！”
可霍尧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也没有看她，而是异常执拗地拨开她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去。
那些手下们见状，也惊了，开始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硬拉住霍尧。
“不能去啊！当家的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去就是去送死啊！”
大约有【创建和谐家园】个男人围成一圈死死拉住霍尧，让他奋力挣脱也几乎再没有办法往前一步。
霍莹莹大声喊：“你现在去有什么用？清醒一点！聂乔她已经死了啊！”
可霍尧却好像一句都没听去。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火光的方向，眼底逐渐变得猩红潮湿，脖子上胳膊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整个人都像一只即将发狂的困兽。
“放开。”
霍尧浑身颤抖着，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可所有人都不敢松手，因为如果他们知道只要现在一松手，霍尧一定会疯了一样地冲进那片火海里。
而那种后果，没人承担得起。
听到男人冷硬无比的声音，霍莹莹的身体都不由得抖了一下，可却还是硬着头皮去拦下。
“哥，聂乔她的确已经不在了。难道你也要陪他们一起死吗？”
“可你要是去了，你让我怎么办？让寨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办？难道你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比不上一个聂乔吗？！”
她吼完那句，霍尧才终于不再挣扎了。
他转头看向霍莹莹，整个人怔住，表情木然。可猩热而透明的液体，却早已不受控制地从赤红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聂乔已经……死了？
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霍尧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疼得他几乎没力气呼吸，站也站不稳似的。
聂乔怎么会死了呢？
我正要去救她的啊……我怎么可能不救她？我……
而周围死死拉着霍尧的那些人见他终于不再动了，误以为是已经冷静了下来，才慢慢卸下了手上的力。
却不料，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却像是被一下子抽空了力气似的，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啊……”
霍尧忽然就像是疯了一样，弓着腰，双手不断抓着自己的头发，如困兽般发出阵阵哀嚎和嘶吼。
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
那哀嚎和嘶吼里混杂着悲恸，后悔，以及绝望。
霍莹莹在旁边完全被震住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失控的霍尧，从来都没有。
因为记忆里，霍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冷静的，就连他亲生父母死的时候都是强忍着，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然后一言不发地，挑起了家族重担。
可如今……
霍莹莹站在原地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谨慎。
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原来霍尧对那女人的感情……
竟是这样深。
第23章真相
半个小时后，火终于灭了。
那栋曾经两层楼高的建筑物，如今却只剩下地上一地冒着残烟的焦黑残骸。
霍尧在地上跪了许久，从最初的癫狂，到最后一动不动，只剩下死亡一般的沉寂。周围笼罩着阴霾似的，完全生人勿近。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也不敢去碰他，也不敢上前劝他，生怕一碰这个男人就会再次失控。
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身体才终于动了一下。
霍莹莹看着他，眼仁一颤，不知道霍尧想干什么。却只见男人踉跄地站起身，随即便朝那片仍冒着余烟的废墟走去。
一旁的余安跟了霍尧很多年，很快就明白了霍尧是想去找聂乔的尸体。可刚刚这么严重的爆炸，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尸体？而且谁都知道聂乔当时浑身都绑满了炸药，更不可能留有尸体了。
“老大你……”
余安忍不住跟了上去，只是话说到一半便觉得喉咙卡住，再也说不出来。“乔乔还在里面。”
霍尧的脚步没停，目光一直坚定地停在那片废墟里。他看起来很冷静，可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虚哑。他一步步走过去，站在那片废墟里。
男人红了眼，根本顾不上仍然滚烫灼热的焦木，伸手去扒那些废墟。
剩下的弟兄们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也开始上前帮忙。可他们谁心里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找到了。怎么可能找到呢？
周围被炸得就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莹莹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颤着声线出声提醒：“哥你别找了……真的找不到的……”弟兄们也停下，静静看着他。
这次，霍尧才终于认命了。
他像是抽空了灵魂一样跪在原地，眸色凄绝，衣服也被火星烧出了口子，潦倒颓败如被贬下凡间的神。
……
霍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屋子内，高大的男人一个人坐在床边，弓着腰，胳膊搭在两条遒劲的腿上，垂着头，像死了一般沉寂。直到啼哭声打破宁静。
小孩子因为好久没有妈妈抱，肚子又饿，终于在一旁的摇篮车里大声哭了起来。
闻声，霍尧的身子才微微动了一下，怔怔地抬起头来。男人眸光轻颤，最终还是拖动僵硬的双脚，慢慢蹭到摇篮车的旁边。他低头看着那个小娃娃，粉扑扑的脸蛋，正伸着白净如莲藕般的手臂和小腿，好像说着想要妈妈抱。
可是这个孩子却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永远都回不来了……想到这，霍尧心都要碎了。
他笨拙而小心地将孩子抱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暖暖的，肉乎乎的。霍尧甚至能感觉到，这孩子的身上还留有聂乔的温度和气息。可哪里没有聂乔的气息呢？
枕头上有，被子上有，衣柜里有，甚至连窗台上种着的栀子花瓣上都有。
那是独属于聂乔的感觉，霍尧能感受得到。不是城里那些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而是很自然的气息，委婉缠绵，温柔安静，却又隐隐藏着少女的那一抹纯情。
就像仲夏夜里，他做过最美好的那一场梦境。哪里都她。
霍尧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喜欢这个地方，为什么他在外面的时候也总是想要回来，为什么总是对这里念念不忘。
原来，这里曾栖着一个女人的心。
一颗绝望而沸腾，温柔而热切的心脏。
……
夜晚，孩子在屋里好不容易被哄睡着了。而门口，清冷的月光映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却显得无比的凄凉孤寂。“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霍尧声音破碎，昔日里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这样红了眼睛。
平日里都是沉默寡言的男人，有什么事情全部藏在心底。可是哪怕不说，互相却都能明白。
余安喉咙哽咽，等他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想开口安慰的时候，二人却只看不远处的山脚下有火光闪烁。那时候已是深夜，为安全起见只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