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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支开我，支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了，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我！
我们明明一起说好的，我会努力长大，总有一日，我会还苏府以公道，证父亲以清白，让她等着我……可为什么连一个救她的机会都不给我？”
苏漾站在那儿，从他颤抖的脊背，可以看出他明明已经极力克制，忍了又忍，可还是身形踉跄了一下，他扶住身旁的柱子，无声痛哭出来：
“直到后来，我从她枕边发现了她的手记，断断续续，后来几乎连笔都拿不稳地记载了，父亲死后的三年时光。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写的是：‘若不是漾儿在身边，我真想立刻随你去了……’
最后一天写的是：‘可怜漾儿还那么小，可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才发现，她那么痛苦地活着，是为了我；她濒临死亡的时刻，还想着我，而我却只顾着自己的贪玩心思，对此一无所知！”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嘭！”他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淋漓的鲜血，在苍白皮肤和月白衣衫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虞归晚顿时泪盈眼睫，她完全能体会那种，眼睁睁地看着挚爱死在面前，自己却束手无策的彷徨悔恨之感。
她不顾疼得直不起来的膝盖，呼来身边侍女搀扶着她，踉跄着一步步走到苏漾身边。
然而他这样一个，平日里无比警觉的人，却仍低着头，丝毫未曾察觉——
虞归晚单手撑着一旁的栏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然后伸手，轻轻搭在苏漾受伤的那只胳膊上。
苏漾身形微动，虞归晚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战栗，本有千言万语，临了，才发现语言是何其的苍白无力——所谓的切肤之痛，没人能比当事人感受深刻。
虞归晚就这样默默地陪伴着他，想通过搭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给他一点温暖，向他传递一点力量。
时间如流水般静静流淌，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却像过了半辈子之久，积压了许久的悲痛懊悔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虞归晚轻轻拉了拉他，柔声道：
“可这都不是你的错，老夫人一定是预感到，自己已近油尽灯枯之象，怕你伤心，才特意把你支开。
还有苏家，和苏将军的事……你当时才五六岁啊！
别人在这个年纪，都还乐呵呵地躲在大人怀里，骗糖吃呢……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嗯？苏漾？”
在她的不断询问下，苏漾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他脸色苍白，眸色黑沉，眼眶通红，犹如鬼厉。
虞归晚鼻子一酸，心狠狠地揪作一团，看着现在的苏漾，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第74章 又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虞归晚话音刚落，苏漾却抬眸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微笑：
“别人可以躲在大人怀里吃糖，是因为他们本就无需承担那些……”
“那天生要承受这些的人，是他们错了吗？”虞归晚紧接着反问道。
苏漾神色微动，显然没有意识到她会这样问：
“天命难为，何错之有。要怪也只能怪上天不公罢了……”
“原来你还知道啊？”虞归晚为了让苏漾放松下来，特地语气轻快，嘴角荡漾起一抹轻松的笑容，嗔怪道。
随即，她又定定看向苏漾，认真道： “既然你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又为何要苦苦折磨自己？”
苏漾稍显慌乱地躲开她的视线，下意识辩解道：
“我没有……”
虞归晚却一把将他扯过来，面向自己，面上颇为不满，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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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闹了好不好？”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虞归晚撇了撇嘴：
“明明是你在胡闹，你每年生日都不吃不喝，在你父母墓前一站就是一整日；刚才听闻我为你准备了生辰宴，一副差点把我吃的了模样；还有，你这些年为了……”她其实想说他这现年为了报仇的苦心筹谋，但突然想起，她应该装作不知道，便立即闭嘴。
“……这难道还不是折磨自己？反正悲欢如饮水，冷暖自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自己知道！”
“我……”苏漾一时无言，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她。
虞归晚看着他这副出神的模样，瞬间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这个傻小子，总算是听进去了！
她的心总算可以暂时搁进肚子里了，使劲儿拉了拉苏漾的袖子，嘟着嘴，可怜兮兮道：
“快扶我坐下好不好？我浑身上下都快疼死了……”
苏漾这才反应过来，她腿上摔得那么严重，还陪自己站了大半天，便赶紧扶她在案几边坐下。
苏漾刚直起身子，却发现她扯着他的衣服。
虞归晚坐在软榻上，笑眯眯道：
“你陪我一起坐会儿，好不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手上力道毫不松散。显然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苏漾唇角微弯，只得妥协。
虞归晚终于露出满意笑容，刚想说话，“咕~”肚子却发出一阵轰鸣。
她瞬间脸红得像在滴血，面上却还假装镇定，强硬道：
“你看，都怪你！”
这下轮到苏漾一脸茫然，神色里还颇有几分好笑，像是在问她——怎么能这般强词夺理？
站在一旁的青果总算机灵了一回，抢着说道：
“苏公子，你可不知道呀！我家小姐自从昨个儿听说你要来，今天一大早便命着大家准备好一切。
结果你一直不来，小姐硬是从早等到晚，这些菜该热的热，该重做的重做。
不说小姐这一天没休息好，没吃好，连膳房的厨娘、厨子都被折腾得够呛……”
趁着青果一边“夸大其词”，虞归晚一边用余光偷看苏漾，见他眉眼微蹙，转过头来，用一种类似探寻的目光看着她。
她就知道效果达到了，便及时打断道：
“行了，今天也把你累着了不成？话这样多？”
青果立马紧抿唇瓣，站到一边，临了还朝着虞归晚挤眉弄眼，活脱脱一只向主人讨赏的小宠物。
虞归晚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消停点，又止不住低头忍笑。
一旁的苏漾突然开口：
“你真的……等了我一……”
虞归晚立马收敛起脸上笑意，岔开话题道：
“哎呀，我是真的快饿死了。”随即从身后端起那个硕大的糕点，也就是她那个改良版的“蛋糕”，献宝似的，又一次举到苏漾面前，“不如，我们先吃这个？”
苏漾神色一顿，他显然还记得，虞归晚说这是专门在生日的时候吃的……他还是难以迈过那个坎。
虞归晚看清他的心思，特地装作神色轻松地说： “我们别想那么多，好不好？现在你我都饿极了，它充其量就是个果腹之物！嗯？”
在她澄澈的目光中，苏漾缓缓地点了点头。
虞归晚立马高兴地用叉子，给他叉了一大块：“喏！快尝尝看！”
她自己也随手拿起一块，高兴地吃起来，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苏漾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捏紧手中的叉子，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缓缓凑到嘴边——
母亲，又有人给我过生日了……第75章 自揭伤疤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苏漾突然用余光注意到虞归晚低头猛拍胸口，脸颊和耳尖憋得通红，才发现她好像噎着了，便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给她递去一杯茶：
“噎着了怎么也不知道吭声？”他语气颇为严肃，一边说着， 还一边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虞归晚连忙仰头灌了一大杯茶，急促地喘息了好几次，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散去，擦了擦下巴上的水迹，笑容羞赧：
“我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被噎着，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吧……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加油咽下去嘛……”
“哎呦！”她话音未落，苏漾拿起扇子，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敲。 虞归晚下意识举起包裹严实的双手，护住脑袋，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俨然一只呆萌的小奶猫。
他薄唇微抿，神情严肃，眼角眉梢却又透着几分笑意：
“这会儿在意起脸面来了？看来我差一点就可以亲眼见证——活人被点心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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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漾见她如此不着调，吃个糕点都差点噎出个好歹，正想说她两句，一抬头，视线却落到她水润樱红的粉唇上，他瞬间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不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扇柄。
虞归晚见苏漾又神色莫名地低下了头，以为他又为父母的事烦恼，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两眼出神，自顾自说道：
“几年前，我也遭遇了一场很大的事故，面对挚爱的逝去，我也束手无策……”
一语未完，她突然停下来，眉眼紧蹙，墨色瞳眸中翻涌着莫名情绪。
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怕冷似的收回手，蜷缩紧身体，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苏漾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正想着开口问候。
虞归晚略带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那一刻起，我就无比怨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带来了一切苦难。
我开始封闭自己，拒绝接触外界，因为我害怕他们提起那件事，我也以为不去触碰，就是最好的疗伤……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不断地惧怕和逃避，只会无限加深我内心的伤痛与愧疚——
明明我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我可以恨上天不公，我可以恨那个肇事者……唯独不应该恨我自己！
可我却因为内心的怯弱，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让自己的人生一次次陷入艰难之境！”一语未完，虞归晚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来，她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跌在漆黑的地砖上，像一朵朵绽放的花蕊……
苏漾在一旁看着，脸上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抬头看了一眼青果，求助无果 ，只得手忙脚乱地掏出怀中丝帕，动作轻柔地为虞归晚擦拭眼泪——
他看着虞归晚单薄的脊背止不住颤抖，低声啜泣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揪着，弄得他喘不过气来，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可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总感觉虞归晚现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碎般的伤痛……
可在他的记忆中，她从小到大都活得无忧无虑、欢快恣意，实在不记得她经历过什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青果本来还一脸淡定地看着自家小姐“声情并茂地讲故事”，她本以为这又是小姐为拉拢苏公子而演的戏；可看着看着她就不淡定了，甚至不自觉地掐紧了手指——
为什么小姐的悲痛表现地如此真切，就好像小姐亲身经历了一般，可她实在记不起小姐经历了什么令人悲痛欲绝之事……
所以她向苏漾摇头时，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悲伤又迷茫，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哭得这么伤心，她心疼极了，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安慰小姐，可眼看着苏公子在身旁……
正当她焦急出神时，苏漾突然朝她吩咐道：
“你快去准备一个湿毛巾来！”
“啊？喔！喔……”她慌忙应着，临走前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只见苏公子满脸焦急之色，一只手轻柔地为自家小姐擦着眼泪，另一只手虚晃地搂着小姐，还轻轻地为小姐拍背……
她总觉得苏公子突然之间对小姐也太好了，甚至不像是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好……
虞归晚低着头，不停地深呼吸，试图缓和情绪——第76章 豁然开朗
与其说，虞归晚一袭话是说给苏漾听的，不如说是讲给她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