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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六月雪 ybsy
骧宴二十六年,夏。
天空中,团团白云如棉花,在半空中漂浮着。午时骄阳时而出现,时而被棉花遮住。
京都城内,有人打着伞快步走着,有人不顾骄阳小跑着,向一个方向奔去。
那是菜市口的方向。
今日,是尚书令之子余安澜行刑之日。
“奉天承运,骧帝诏曰。余本性奸诈,贪财为患,里通卖国,犯十恶之罪。本欲诛灭九族,念及祖上从龙之功,有大功于社稷,特赦免株连,唯余安澜之罪,十恶,无可赦,斩立决。钦此。”
圣旨,在各大城门口张贴,擢众百姓围观,以儆效尤。
菜市口,刑场中。
一身肥膘的刽子手,手反握着一把鬼头大刀,头系红巾,面无表情的站在囚犯身边。
囚犯穿着白色囚衣,笔直的跪着,头发一丝不苟的绾着,一根木质发簪固定,似乎面临着死亡,他也不曾畏惧。
一双眸子看着人群,似乎想从人群中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此刻,斩刑官高呼一声:“午时三刻到,开斩!”
话音刚落,刽子手边拿掉了囚犯背着的牌子,随后拿布擦了擦刀刃,在囚犯头顶低语了几句,似乎在说化为鬼神后莫怪一类的话。
而囚犯余安澜却从容就戮,嘴角微微的勾着:这如果是你想要的,我便如你愿,望卿余生无悔。
而此时,人群中奔出一个女子,她一袭白衣,神情惊慌,口中不断的喊着:“刀下留人!他是冤枉的!”
然而,刽子手却无视这个弱女子的存在,刀起刀落,“夸嚓”,血喷溅而出,“呲”的一下,全部渐在正跑上断头台的白衣女子的脸上、身上。
血,滚烫,鲜红,刺目。
一点点的染红了她的白衣,血染之处如同火烧。
她的一颗心,登时炸裂。
那颗含着诡异笑容的脑袋,滴溜滴溜的在断头台旁滚动着,一双瞪得滚圆的眸子,真直勾勾的看着白衣女子……
昭示着,他的死不瞑目。
“不,不会的……安澜,安澜!”女子看着双手上的血,看着身上的血,不敢置信的摇头:“不,不!”
她跪地嘶吼,吼声撕心裂肺。
原本白如棉絮的云朵,突然变成了黑云,遮住了骄阳,一个雷电“哐当”一声,划破天空,黑云越压越低……
预料中的雨,没有落下。
而是下起了雪。
六月飞雪,世有冤情。
雪,越下越大,鲜红的血一点点的凝固,失去了热度,三尺白雪很快将无头尸体覆盖。
围观的百姓们都窃窃私语,说的最多的是,“有冤情啊,尚书令之子死的冤啊,上天都看不过去……”
女子蹲下身体,将那颗头颅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胸前。
女子的仆人随后追来,将余安澜的尸体收了,正准备去取余安澜的头颅,却见他们的小姐,抱着余安澜的头颅,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断头台,走向人群。
她低低的吟唱:“与君携手,朝朝暮暮,形影不离;山川日月,江河色变,唯你我心,同行不变……”
第二章:凤凰胎 ybsy
围观的百姓们,不由自主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看着她抱着血淋淋的头颅,一步一步走着,她低吟唱着,是绝望的孤单,是苍凉的痛楚。
这漫天的雪,不停的、不断的下,倍添苍白。
人群之外,一位红衣女子疾步走来,抬手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抱着头颅的女子,她一张俏丽的面容此时已经被泪水染花了,她怒吼:“是你,是你害死了表哥!初岚,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自从你的出现,我表哥就一步步被你推入深渊!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做给谁看!”
初岚缓缓地抬头看她,她是余安澜的表妹,名叫徐临月。
“你还我表哥!你还我表哥!”徐临月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下去,“你应该去死,你应该给我表哥陪葬!”
初岚抱紧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生怕徐临月将她的余安澜抢走,她退了一步:“我的,我的,安澜是我的。”
徐临月依然嘶吼:“初岚,你该去死,你该去给我表哥陪葬,你没资格活着,是你害死了余安澜!”
初岚怔怔的,点点头:“我害死了安澜,我该给他陪葬,对,我死了就能陪着他了!
初岚似是被点透了,她扬起了嘴角,那笑容嵌在一张满是血的脸上,显得那样诡异渗人,可她一双眸子似是有了生气,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撞倒了徐临月她也无动于衷,走着走着,小跑了起来。
她一口气跑到了南城门外,亦步亦趋的爬上了南城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城楼之下,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她开心的说:“安澜,我来陪你了,你在黄泉路上,等一等我,可好?”
话音刚落,正准备抱着余安澜的头颅,纵身跃下城楼……
然而,一只苍白、瘦如柴骨的手,拉住了她。
初岚恼怒,“放开我,安澜还在奈何桥等我,别妨碍我!”
“你这一跳,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余安澜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同她的那只手一样,写满了沧桑的痕迹,“活着,或许还能见到余安澜。”
初岚的动作顿住了,机械般的转头看向拉住她的老妪,这老妪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一根盘蛇拐棍,穿着黑色兜帽披风,整张脸藏在兜帽中,只余一双浑浊的眼露在外面。
还没看清她的脸,就又听她说:“凤凰胎,还魂魄,出地狱,升天堂,至尊极高,独一无二。姑娘,可知凤凰胎为何物?”
初岚脑海中,只有“还魂魄,出地狱,升天堂”这九个字,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头颅,她冷漠的问:“身首异处者,亦可还魂?”
“可,或者不可,全看姑娘你,若还想见他,便随老身来。”老妪拄着拐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明明步履蹒跚,可却走得异常坚定。
初岚紧了紧怀中的头颅,鬼使神差的跟着老妪而去……
老妪走着,还低低的吟唱着:“凤凰胎,还魂魄,出地狱,升天堂,至尊极高,独一无二……”
第三章:九尘世 ybsy
初岚跟着老妪走出了南城门,往城外走,这条路,似乎无尽头,她们怎么走,都走不完。
天色黑了下来,六月雪早已融化,然而,初岚的心却依然冰冻。
余安澜的死,与她有关。
如同徐临月所言,余安澜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想要及时收手,却没来得及,亲自将余安澜送上了断头台。
路的尽头,一团黑雾,黑雾中有一个小木屋。
老妪走近木屋,推开了门,抬步进去。
初岚随之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
突然,老妪不知取出什么东西,照亮了整个小屋。
老妪手中拿着一枚类似于铜镜的东西,两边雕刻着凤于飞,而中间,是圆状的镜子,可这面镜子却照不出任何东西。
“这,就是凤凰胎。”老妪说。
初岚看着那面镜子,除了在黑夜中能发光外,完全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特别的,迟疑的开口问:“这面镜子,能救回余安澜?”
“余安澜就在镜中,你若想见他,我可以安排。”老妪说。
初岚狐疑的眯眼,看了眼怀中的余安澜的头颅,“我凭什么信你的话,安澜死了,他就在我怀中。”
“天有九星,便有九尘世,晋朝不过存在于九星之一,便是九尘世之一。”老妪又说,“每一尘世,都有相貌完全相同的人存在,而你的余安澜便存在于其他尘世之中,只是身份和性格不同罢了。”
初岚琢磨了老妪的话,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想明白:“婆婆的意思是,这凤凰胎可以带我去其他尘世?”
“可以。”
初岚心中激动,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漾出了神采,她跪了下来,“望婆婆成全,初岚愿以任何代价,换取再一次与他相知相守。”
“老身能做的只是将你送去其他尘世,而你是否能与他相知相守,看你自己,三月为限,若三月期限一到,你二人不曾相知相爱,你便会被送回来,从此守着余安澜之陵,孤独一生。”老妪如实说。
初岚怔了怔,若能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余安澜,相知相爱,又有何惧?
原本,此尘世他们便是相知相守,若非父亲……
想到这里,初岚眸子暗了暗,她这一生,被父亲当做傀儡,直至余安澜死,她才明白过来,于她最重要的人,一直想要拉她脱离苦海的人,因她而死了。
其他尘世中,她不希望余安澜再次遭遇这样的事情……
“只是不知需要初岚做什么,婆婆才愿帮初岚?”
老妪把凤凰胎递给初岚,佝偻着身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很简单,但也很难。”
“不论多难,初岚愿意一试!”
“两件事。”
“婆婆您说。”
“你那写得一手好狂草的手,废掉。”老妪低低的开口。
初岚听完,毫不犹豫地将余安澜的头颅和凤凰胎安置在一旁木桌上,她四下看了下,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物件,从头发间拔下了发簪,一下一下的扎进了右手,直至血肉模糊,她这才收手。
目光再次看向老妪,又听她说:“到了那个尘世,替我杀一人。”
“谁?”
“初郜。”
“……”初郜,是她爹。
“怎么,下不去手?”
“不,我,可以。”初岚咬牙说。
老妪轻笑一声,“希望你可以。”她又低低呢喃,“我曾多次下定决心,却从没有一次下去手过,他……是我父亲啊。”
老妪后面的呢喃声,初岚并没有听到,而是坚定的回答老妪:“我可以!”
第四章:几重烟 ybsy
凤凰胎忽明忽暗起来,而镜中突然显现出了画面,似乎是山是云是雾……
初岚不顾流血的手,去看那面镜子。
老妪又开口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于初岚来说,是余安澜斩刑之日,是她世界崩塌之日。
“今天,九星连珠,是进入其他尘世的最佳时日,以后,你会明白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老妪忽然轻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而她却丝毫不慌张,恰好将她的血往凤凰胎上一抹,又对初岚说:“你的血,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