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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静姝长吁一口胸中浊气，压下满心复杂情绪，抬脚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寺院。
“容静姝。”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声。
转身，便看见秦瑾沐背手矗立在殿外。
红枫四起，容静姝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第三十五章
安远佛堂外。
秦瑾沐静静的负手而立在这片片红枫之中，面色如常。
容静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秦瑾沐眼神直直探过来，与容静姝四目相对，眼底风暴似是比这秋风更喧嚣：“容静姝，刚刚在和他说什么？”
容静姝听秦瑾沐陡然问起，心下一紧，一双手将衣角紧攥：“没……没说什么。”
秦瑾沐的突然询问打破容静姝所有混乱情绪，她思绪骤然明朗——魏攸，他的势力竟如此深入大庸？
秦瑾沐的声音好似没有波澜：“容静姝，朕都听到了。”
原来从一开始秦瑾沐便在院中。
殿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容静姝嘴张张合合，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还未等她说完，秦瑾沐偏过头不看她，只是语气中带了点危险的气息：“朕竟是不知道离国太子的手这么长……”
容静姝心中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片片红枫落下，秦瑾沐面色阴沉好似踏血而来。
他声音又响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和容静姝对话：“竟是已伸到这泉灵山庄来了。”
秦瑾沐脚步渐近，他周身那股令容静姝窒息的压迫感也越来越近。
他背手立在殿前，声音平静只是好似冰面下的汹涌海水，暗含着巨大愠怒：“来人，将这安远佛堂僧人带走，尽数斩杀。”
他话落，殿外盔甲撞击声嘈杂。
紧接着，一队羽林军披甲持剑涌进来。
为首将领向秦瑾沐行礼后，带着身后将士直直冲向殿内。
霎时，原本只有念经声萦绕的佛堂，响遍了僧人挣扎求饶声，不绝于耳。
容静姝呼吸一滞，双手不自觉去握秦瑾沐的手：“不要！”
入手一阵冰凉，秦瑾沐将她拉至眼前，与她四目相对。
容静姝眼中带着的是恐惧、是对安远佛堂寺人的怜悯和对他的……不认同！
秦瑾沐眼眸一暗，攥住她不知因何发凉的手，沉声提醒：“容静姝，朕是天子。”
“朕要是想杀谁，他必定活不到明天。”
他面色凝凝，望向容静姝的眼里漆黑一片。
容静姝眼睫一颤，是啊，秦瑾沐是天子，金口玉言岂能收回！
可那是近百条人命啊！
纵使佛堂之中有离国奸细，但也有无辜之人，难道也要因此丧命吗？！
容静姝还没开口，秦瑾沐像是看出她所想，松开手：“容静姝，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是你告诉朕的信条。”
容静姝一怔，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这是当年他们初上战场时，他们学会的第一个道理！
其实容静姝也明白，大庸、离国势同水火，离国奸细若被发现，不能不杀。
但心中还是不忍：“陛下……将佛堂所有僧人全数斩尽，未免太不近人情。”
秦瑾沐半眯着眸，容静姝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只能看到他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
“容静姝，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两人距离此时极近，容静姝甚至能感受到秦瑾沐怒火十足的的气息，还有耳畔强烈的心跳。
沉默接踵而来，只有这整片枫林飒飒作响。
气氛凝滞，相视无言。
只有僧人被带走的哀嚎求饶声，慢慢变轻，消失无声……
夕阳如火。
容静姝凝望着秦瑾沐，那种消退的陌生感再次袭来。
深吸一口气，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秦瑾沐低沉声音响起：“你违逆圣意，回宫后禁足慈元殿反省，无诏不得出。”
第三十六章
秋末冬初，半夜这皇城飘落一场初雪，霜满枝头，映得那红砖绿瓦更加磅礴。
慈元殿内。
秦瑾沐立在檐下已不知道多久。
李福安声音低低传来：“陛下，今日皇城内初雪，小心龙体安危啊！”
秦瑾沐朝后摆摆手，只呆愣看着屋内星星点点的飘忽烛光，肩头已尽是一片雪白。
李福安似是踌躇了番：“陛下，您每日都在结束朝政后来此看姑娘，为何不进去呢？”
秦瑾沐深呼一口气，一阵白雾氤氲。
自返回京城，他与容静姝再无见面，无关禁足，只是秦瑾沐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容静姝。
他和容静姝针锋的相对好似已成二人常态。
就算他不想，他的言语、行动都好像在把容静姝往外推。
此间事务繁忙，为了不再让二人关系降温，他只能减少与容静姝见面……
秦瑾沐思及此处，眸色中微微透出半点迷茫：“李福安，朕对容静姝不好吗？”
他声音很轻，甚至没有惊动半片雪花。
李福安在他背后低头弓腰良久，沉思许久，抬眸看向秦瑾沐眼神中带上几分慈爱：“陛下，您的心意只要好好说，她必会知道的。”
秦瑾沐沉默半响，终是继续说：“走罢。”
二人在夜色中走向另一片纯白。
殿中烛火升腾，崩的一下炸出星点火花，容静姝猛然被这声响惊起。
殿内漆黑一片。
容静姝的白天黑夜在这偌大慈元殿中好似得到了加速一般。
她不知道何时睡着，又会在何时醒来。
她只负责沉沉睡去，反正醒来也不知道今是何时。
忽然一阵晚风袭袭，吹开轩幌间隙，一阵寒气直入慈元殿。
容静姝从床榻之上向外望去，月色高悬。
她举目看向这满院雪白，将手伸出窗外。
入手冰凉，她呢喃道：“又是一年冬了。”
曦光微露，照得满院白色一片金黄。
每每到冬日，容静姝脑海中便有无数画面闪过。
她在营中与秦瑾沐毫无尊卑打雪仗的场景、魏攸照顾突然风寒的她、还有……
容静姝行至殿门之前，终是深呼一口气推开殿门，门外站着两名侍卫。
她声音一沉：“我想出去看看。”
那门口的侍卫愣了半刻：“姑娘，此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啊……”
容静姝皱皱眉头，抬脚欲走。
一群侍女从慈元殿门口路过。
她们手持红色灯笼走来，那橙红灯笼光影照在宫道两旁，平添两份喜庆欢乐。
宫女们横贯而出，一路带笑，话语中不乏愉悦。
“听说了吗？钰贵人有喜了，虽然才一个月，但太医诊脉说是个皇子呢！”
“是啊，这可是陛下第一个皇子！母凭子贵，想来这一直空悬的后位终是有人了。”
风带着她们的声音吹来，又吹走。
只留下容静姝一个人僵硬在原地。
钰贵人有喜，一个月……
容静姝缓慢的呼吸着，只觉得冷冽的空气似刀，划过心肺，刀刀见血！
恍惚间，她记起半月前秦瑾沐说的那些话。
“这桃花娇艳，比不上你坚强，只是你喜欢，朕便为你移来。”
明明他说这话时那般真心，她也信了。
可原来……还是一场欺骗吗？
秦瑾沐在给她温情时，也在宠爱着另一个女子！
雪花飘落，沾染发丝，化水滑落。
一瞬间，容静姝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多情还是无情，镜花水月，痴心空付，最是帝王家！
第三十七章
耳边声音仍存，容静姝心中只余茫然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