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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名闺密个子高挑，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同样是蓝色的眼眸，鹰钩鼻，脸上有些小坑，应该是青春痘留下的痕迹。

  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贝琳身边坐着的东方女孩，二人都有些意外，脚步顿了顿，有些疑惑却还是坐了下来。

  贝琳简单介绍了下，却没有说Nancy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新朋友。Nancy注意到，说到是新朋友的时候，两名闺密的眼眸里透出了些许失落。

  几个人坐下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两名闺密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的，只是回应着贝琳的话。贝琳似乎还想活跃下气氛，尽可能积极地挑起话题，可惜……成效不大。

  “最近你们跟她男朋友有过联系吗？不，应该说是前男友。”Nancy终于开口提了这个问题，使得场面一滞。与其一直这样尴尬，不如打破僵局，直切主题。

  两名闺密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偏胖的少女这才回答：“我们跟他的联系一直都很少，最近也因为他们分手而感到气愤，自然不会主动联系他。”

  “作为闺密，看到朋友这样悲伤，不该联系她的男朋友试图调解，或者是去骂她男朋友一顿吗？”Nancy说的话依旧咄咄逼人。

  高个子的闺密似乎不是个好脾气，估计是误会了，觉得Nancy是来跟她们兴师问罪的，不悦地说道：“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吧？”

  接着，她对贝琳不客气地说了起来：“我说你能不能不再这么没完没了，不就是分手了吗，再找一个不行吗？现在你还找这么一个人来跟我们聊天，什么意思啊？”

  谁知，偏胖的闺密一听就红了眼睛，拉了身边的人一把，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一个想哭，一个气呼呼的，很是不忿。

  气氛变成这样，贝琳有点慌，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原本还在生气的高个子闺密突然起身，走到贝琳身边，抱住了她，一边抚摸贝琳的头发，一边轻声安慰。

  这次聚会，算是不欢而散，高个子闺密要送贝琳回家，临走的时候还瞪了Nancy一眼，很有警告的味道。

  她没在意，只是拎着自己的包，悄悄地跟着偏胖的闺密，到了路口才突然叫住偏胖的闺密，问道：“我能跟你聊聊天吗？就聊你闺密的事情。”

  “你想聊什么？”她回答的时候，还在看着红绿灯，似乎想随便应付几句就准备离开。

  Nancy也不再隐瞒，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她，自我介绍：“我是你闺密的心理医生，我叫Nancy。”

  她接过名片仔细看了几眼，这才转变了态度，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态地说：“您是医生？求您救救她！”

  “救？”Nancy疑惑地道。

  “没错……救救她。”她说得异常认真，尤其“救救她”三个字咬得极重。

  “那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最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Nancy意识到了什么，当机立断道：“那一起去我们诊所吧，正好我方便记录。”回过身，就看到习洛等候在不远处，她快步走过去对习洛道：“带我回诊所。”

  “好的。”他又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堂堂总裁，做专人司机也毫无怨言。

  回到诊所，习洛很自觉地到等候区坐下，拿出手机浏览着什么。Nancy看着门廊上的时钟，注意到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带着偏胖的少女到了办公室。

  Cena在吃饭前去习洛身边询问了一下：“习先生，您吃过饭了吗？”

  简单的英文问话，说得慢些习洛还是能听懂的，他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再等等她。”

  Cena点点头，回到前台，拎来一个纸袋子放在习洛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才说道：“这是您的主治医师亲手做的，尝尝她的手艺吧。”

  “谢谢。”

  习洛拿起纸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已经被切成小块的慕斯蛋糕，他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并不喜欢甜食的他都觉得十分美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动手能力很差的人，做的蛋糕倒是十分精致，还很好吃。”他说的是中文，Cena听不懂，只是礼貌又不失优雅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Nancy做记录的手顿了顿，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说，她男朋友已经……去世了？”

  “没错，是这样的。”偏胖的少女说着，再次哽咽起来，“约瑟尔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只可惜家庭条件比她的家里差了太多，只能靠努力打工赚钱，好完成她的梦想，也就是陪她环游世界。可是穷小子哪里有这种实力，她太理想化了，看到推特上的穷游攻略就以为是真的，觉得每个人都能做到。”

  “她应该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从小衣食无忧，所以没有考虑太多，确实是一个活在梦幻中的少女。”

  “没错，她以为约瑟尔只是简单地打工，收收小费，就存下够买一辆越野车的钱，其实不是这样。约瑟尔打了四份工，包括……搬运尸体这种没有人愿意做的工作，有时候尸体不是完整的，搬运时身上还会沾上尸臭味，洗澡都洗不干净，只能喷香水遮掩。”她说着，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暗暗地握紧。

  Nancy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又想到了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转而问道：“约瑟尔是怎么死的？”

  “猝死。”

  “真的很可惜。”Nancy一副我已料到的表情。

  似乎是对Nancy那种对死亡都轻描淡写的态度不满，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最要命的是，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晚上还曾抱着她一同入睡。第二天，她当约瑟尔只是想睡个懒觉，并没有叫醒他，直到傍晚，才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了。她彻底崩溃了，大哭了几天，不让别人火化尸体，说约瑟尔只是睡着了。”

  “等等！”Nancy打断了她的话，找出重点，“你是说，她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已经去世了？”

  “没错，她知道，并且是她首先发现的。在约瑟尔去世后，她知道约瑟尔为了她拼命打工，导致猝死的事情，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点，原本很丰满的人，也突然瘦了许多。我们两个人一直在安慰她，可惜没有任何作用，眼看着人就垮了。没想到后来，她突然变得乐观起来，我们还以为她好了，结果她居然说，约瑟尔去他们第一个目的地探路了，很快就要接她过去开始环球旅行了，我们听了吓坏了。”

  Nancy彻底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于是问：“所以说，在男朋友去世后，她开启了自我欺骗模式，甚至认为想象的事情就是真的，觉得约瑟尔还活着，还在跟她一块儿为实现他们的约定而努力。你们顺势就假设了约瑟尔还活着这种假象，用约瑟尔的手机给她发短消息，说要分手，让她放弃？”

  “没错，简单的分手，总比她内疚到发疯要强很多吧？因为自己的梦想，害死了心爱的人，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可是她现在跟发疯有什么区别吗？”

  偏胖的少女被问得无言以对，开始低声哭泣起来，恳切地求助道?：“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救救她吧，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跟约瑟尔的关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眼眸低垂，睫毛微微发颤，迟疑了片刻才回答：“我们是老同学，他们两个人也是通过我认识的。”

  “有你们这样的好闺密是她的福气。”Nancy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出解决办法让她接受现实，努力帮她尽快好起来。”

  Nancy真心觉得事情有点棘手，走出办公室送客的时候，还有些惆怅，直到看到习洛朝她迎面走过来，才停住脚步，放松表情询问：“要请我吃饭吗？”

  “嗯，是啊。”

  她没有拒绝，能主动问，就证明她是想要跟他一块儿去吃饭的。两个人肩并肩走到停车场，她坐到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习洛启动车子，十分自然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很难办？”

  “嗯，这跟你的情况差不多，男孩为了心爱的女孩，拼了命地工作，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去填补一个对他来说巨大且恐怖的黑洞。可惜男孩不算幸运，没有你这样的好命运可以出生在豪门，他只能靠自己的拼命努力，压力比你大得多。”

  “哦？这不是很好吗？她遇到了一个很爱她，愿意为了她而努力的男朋友，为什么还来找你？”

  “这个男孩在理想实现之前去世了。”

  习洛的表情一变，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真是一个令人叹惋的爱情故事。”

  “让我觉得难过的是，这个男孩还有一个暗恋者，一直用内敛的感情爱着他，甚至在他去世后，还在想办法保护他深爱的女孩，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习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理解，最后还是放弃了，说道：“我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的确，看得出来，你甚至可以搅和了哥哥的感情，只想自己得到，绝对不会默默祝福。可怕的独占欲，是你这种扭曲爱意的中心所在。”她刚说到这里，车子就猛地一晃，吓了她一跳，她赶紧道歉，“是我失言了，抱歉。”

  习洛有片刻的不镇定，很快又平静下来：“你并没有失言，我的确有着可怕的独占欲，甚至爱一个人爱到心灵扭曲，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正常人，怎么会找心理医生？你说是吧？”

  “其实，有很多人找我们，不是心理真的出现了问题，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倾诉者，想要找人聊聊天，给他答疑解惑。”她说着，又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也请您注意身体，不要太过为难自己，毕竟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习洛听了忍不住扬了扬眉，随后十分受用似的点了点头：“你的这句叮嘱，是我这一天最大的收获。”

  “您高兴就好，不知道今天习先生想请我吃什么？”

  “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变态辣的汉堡店，我们去挑战一下？”既然她开始能吃辣了，那就……放肆一下好了。

  Nancy笑了笑，点点头，很是愉快地道：“可以啊。”

  第五章

  忆

  Nancy将公司的古董车开进习洛别墅的院子里，停了车，从车里取出包的时候，一块手绢被带了下来，掉在了地面上。她俯下身捡起来，看到石板缝隙间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小坑，她认得清楚，这是高跟鞋的鞋跟留下的痕迹。

  此时正是多雨的季节，这个鞋印很新，说明这里近期来过女性，且不会是临时的清洁工人，谁会穿着这样细的高跟鞋工作呢？

  她并未多看，把手绢放回车里，便去敲门，进去后左右看了看，注意到习洛开门后低着头在看手机，见到她进来后，独自晃晃悠悠地往屋子里走，拖鞋发出的“啪啪”拍打地板声都透着一股子懒散。

  “不知道习先生为什么不喜欢去诊所？”她跟随在习洛身后，来到客厅。

  “不喜欢被视为病人的感觉，你们那里的护士看我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们行为偏激，会突然暴打她们似的。”

  “这只是您的个人感觉罢了，她们只是十分客气，毕竟您是顾客。”

  “你们这里挺有意思的，不是病人，是顾客。”

  “没错，毕竟我们这里不是精神病院，您也不是精神病人，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就是顾客。您只是内心存在困惑，需要我们帮忙答疑解惑罢了。”她说完，从包里取出录音笔跟本子，同时询问，“跟您同行来的还有翻译吧？怎么最近都没见到？”

  习洛有点无奈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别人跟着，在这里一般都是用电脑处理公文，很少出去，所以就给翻译放假了。”

  “这倒是一份美差，公费旅游，工作时间跟假期一样。”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负责往返路费，你不但可以游山玩水，还有双倍工资拿。”

  “这是一个让人心动的邀请，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Nancy就表示让他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今天的聊天治疗。

  她第一次来这栋别墅的时候，这房子里还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才两天时间，就多了许多小物件，让这栋房子多了一些人情味。她随手拿来一个带着刺绣的抱枕放在大腿上，将本子放在上面，这样写字也能更舒服一些。

  习洛则是从茶几上拿起茶壶和杯子，倒了一杯红茶放在她面前，这才斜躺在三人沙发上，可是因为身材高大，小腿耷拉着。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脸朝着她，这样能随时看到她的样子，捕捉到她全部的面部表情。

  “能不能跟我说说，您爱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她开始提问。

  第一次治疗，因为时间短，他们说得并不多，可以说是互相了解一下。第二次，则是在聊题外话，一整天都没有谈论正题。从医生的角度看，他们是在互相熟悉，这样习洛也能更坦然地跟她相处，不会那么不自在。破冰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她啊……很漂亮，性格有点像小公主，又有点大大咧咧的，不过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初次看到她，第一印象就是白，皮肤特别白，就像是滑嫩的奶酪布丁，加上漂亮的五官和乌黑的头发，简直就是一个精灵。”

  Nancy边听边在本子上写了三个词：小公主、仙女、精灵。她随后表示：“你对她的形容真的是毫不吝啬，恨不得所有的赞美词都用在她的身上，看得出，到现在您还觉得她很好。”

  习洛居然笑弯了眼眸，他的确觉得简筱诺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就算她曾经给他带来过极大的伤痛，每每想起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笑，因为她第一时间回忆起的，永远是她的好。

  “没错，不认识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觉得的，认识了以后，就觉得这个美丽到不现实的女孩，居然也是极为生动的，有血有肉，会生气、会撒娇，甚至会调戏我。她学习很好，人也很聪明，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男生眼中的女神。不过她的女生缘不太好，大概漂亮的女孩子女生缘都不太好。”

  Nancy不置可否，微笑着说：“您也知道的，没有空穴来风的恨，她们会讨厌这位简小姐，可能是因为嫉妒简小姐的容貌，也有可能是这位简小姐真的很有心机，很讨人厌。”

  “没错，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她的确很有心机，是标准的讨人厌的聪明女生，不然怎么能当感情诱骗师？网上有个词是什么来着，心机girl，嗯。不过，我居然也很喜欢，觉得她聪明的话很好啊，可以生出来很聪明的孩子，沟通起来也容易，她不会无理取闹，不会做讨人厌的事情，交往起来也很轻松，不会那么累。”

  Nancy记录的时候，特意抬起眼睛看了习洛一眼，表情有些惋惜。

  这就是这家伙的病情了，简筱诺明明是费尽心机地骗他，聪明没用在正经地方，结果在这家伙看来，这都能是优点。说得难听点，简筱诺随便一句话，他都能当圣旨。

  总裁是好总裁，就可惜脑袋有病。

  “您有没有想过，您这只是一种抵抗心理？越是受到更多阻碍，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维持这段感情？就好像一对情侣，被家长阻止后，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的感情，对于别人不符合心意的劝告，会产生抵触心理。我们还有人称这种心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

  “之前的心理医生也曾经这样分析，我只是因为自我感觉良好，一直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觉得明明可以得到的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心里不服气，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深爱，只是一种不甘心的表现。”习洛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能是我年轻的时候，会对简筱诺那么在意的理由吧，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小了，十分清楚自己的感情。我确实是爱她的，看到她伤心会难受，看到她恨我会心疼，看到她微笑就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忘了，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事情吗？”她的笔没停，一边记录一边问，那模样根本就是在例行公事，而非真的好奇。

  习洛自然是愿意说的，且说了一些之前没跟其他心理医生说过的事情。

  习洛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着可怕的独占欲，是因为一次意外。

  他当年能上重点高中，只是因为脑袋还算聪明，中考最后几个月奋起直追。不过这种纨绔子弟，到了学校里也并不消停，开学后不久就结交了一群狐朋【创建和谐家园】，“坏学生”的标签就此贴上身，到班主任办公室罚站成了家常便饭。

  好在班主任比较年轻，一来二去就和习洛他们打成了一片。习洛他们胆子也大了，没事就跑到老师的办公室偷偷用电脑、聊聊天。有一次，他正躲在办公室的角落吃碗面，简筱诺走了进来。

  张老师的办公桌在办公室的角落位置，办公区域还有隔板间隔，简筱诺进入办公室之后，未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他却立即看到了简筱诺，正迟疑着要不要跟她招呼，却发现气氛不对。

  他以为张老师叫简筱诺进来，只是简单地布置作业，结果张老师直接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中间的位置，刚坐下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那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同时用严厉的语气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是一名十分优秀且乖巧的学生，甚至可以说各方面都很优秀，很受老师们青睐，今天怎么突然被这么严厉地对待？他错愕地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她背对着他站在办公室里，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您能把信还给我吗？”她用平静的语气问。不过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来，她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