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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昊哲夺过宋璃的手机，摁断电话。
“你干什么？我要给他打电话，我要告诉他我能看见了……”宋璃慌忙去抢自己的手机，但她又怎么夺得过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厉昊哲呢。
“他的手机现在在他父母手中，现在头七刚过，避免触景生情，让两个老人更加伤心，你不要打扰他们。”厉昊哲不知自己是用什么心情将这番话说出来的。
“头七……”宋璃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从做手术那天到拆绷带那天，刚好是七天，也就是说……”一时间，宋璃的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近乎消失殆尽，让她两腿一软，无力站稳。
厉昊哲稳稳扶住了她，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我知道这个结果让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很残酷的真相，从他嘴中道出来告诉她，简直是剥皮抽骨。
一旁的宋母也难受不已：“璃璃，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所以妈才不敢告诉你……”
宋璃死死攥着厉昊哲的胳膊，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
“带我去见他。”一句话，将她整个人掏空。
厉昊哲喉结滚动着，似乎在往下咽泪水。
“好。”他声音沉重。
40.章
41.章
烈士陵园。
一排排花圈从入口台阶摆放，七七四十九阶之上，一座崭新的墓碑矗立在最高处。
照片上的男人，身穿橄榄绿军装，一头神清气爽而又简单利索的短寸头发，是军人的标志。
许炤彦目光平视前方，坚定而又柔和，笑得如律春风，露出八颗排列整齐的大白牙。
宋璃就那样站着，与照片上的他视线平视。
“小璃璃，你怎么也来前线了？”
“为未来女朋友服务，也是正事儿。”
“……”
曾经，许炤彦说过的话，贫过的嘴，还在宋璃耳边回旋。
他逆火而行的身影，一脸烟熏得黑兮兮但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看的滑稽样子，都在宋璃眼前浮现。
明明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躺进了这里，怎么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呢？
“许炤彦，你说话不算数……”一句话出口，宋璃眼泪决堤。
她不管不顾，对着冰冷墓碑上的照片就是一巴掌。
水泥墓碑微微有些扎手，她巴掌甩过之时，掌心被呲啦一下划伤，滚出血珠，但她浑然不知。
“不是说好等我能看见了，咱们就见面吗？这算哪门子见面方式？我要给你差评，给你好多好多差评……”
宋璃蹲坐下来，双手紧紧捂住脸颊，泣不成声。
一旁的厉昊哲伸手放到她肩膀上，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她。
“他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厉昊哲将手机上的一段视频跳出来，是除夕那天许炤彦发给他的。
当时许炤彦千嘱咐万嘱咐，一定不能背着宋璃偷看。
但后来他也说了，就算厉昊哲要看，他也没法阻止。
只是希望厉昊哲看了后，还能心平气和给到宋璃。
宋璃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三角形的播放按钮，迟迟没有伸手去点开。
她就那样一直哭，湿咸眼泪让整个眼眶都酸胀涩痛，但她没法控制亦没法停下。
厉昊哲紧了紧下颚角的线条，亲自动手点开了播放按钮。
“我没有看过，许炤彦说了想要第一个看的人是你。”
他刚说完，亮着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灵活灵现的许炤彦。
他穿着军大衣，对着镜头挥手打招呼。
“小璃璃，终于能看到我了，开心吧？”
许炤彦说着说着，表情微微变得有些失落。
“我说过等你眼睛好了，咱们就见面，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你不要生气啊……哎，没办法，谁让我这个未来男朋友总是不合格呢……”
许炤彦依旧用着贫嘴的口吻说话，他看着手机，又似乎是在透过手机看宋璃，忽的有些语塞，不知道该继续往下说些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气氛微微冷场。
许炤彦从兜里掏出烟盒，刚要点燃一支，却放下打火机，叼着香烟在嘴边过过干瘾。
“以前你总要我少抽烟，但我表面上点头听你的，背地里还是两天一盒烟……没办法，每次想你，只能借烟消愁……可是，现在不能再抽了。”
许炤彦的表情沉重了几分。
“我……肺癌晚期了，活不过几个月了……算命的说我长命百岁，当时我还信以为真，现在看来，他只是个忽悠人的江湖骗子……”
41.章
42.章
说到这里，许炤彦又自嘲一笑。
“我肺癌不是抽烟抽的，是常年火场里来来去去，因为没注意防护措施，被烟熏呛导致……所以，小璃璃，你要转告许炤彦，以后救火的时候，别逞英雄不带防毒面具，消防员不能拿命换命，老百姓的命是命，消防员的命也是命！”
“瞧瞧，我又扯远了，怎么能在跟你说悄悄话的时候提那个男人呢……”
许炤彦的脸上一直挂着一丝浅笑，声音中听不出来一丝悲伤情绪，唯一有的只是不舍。
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对宋璃的不舍。
“小璃璃，我以后救火可能就真的往最危险的地方冲了，这样给其他队友减少危险系数，然后也能确保能早点将眼角膜给到你……你别生气啊，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做了决定……”
“如果我能好好保护好我的眼睛，顺利给到了你，那你就要过好往后余生，替我看看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看日出看日落，看月亮的阴影圆缺……”
“太文绉绉了，说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啧啧，反正这辈子也就说这么一次，无所谓了。”
“其实，还是想再看看你的……”许炤彦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随即从左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在屏幕前晃悠了一下。
宋璃看着清清楚楚，那是一张许炤彦和她的合照。
许炤彦揽着她的肩膀，强行拍了一个‘情侣照’，当时宋璃的表情，是由惊讶变嫌弃，再不留情面直直推开了他。
现在在视频中看到这个照片，她恨不得重新回到过去重拍。
“噔噔——你看，只要我想看你，我就能立马变出你的照片出来，还是我们的亲密合照呢。”
许炤彦兴奋说着，笑得灿烂。
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再说点什么。
表情严肃了几分，嘴角的戏谑弧度也收敛了。
“小璃璃，你要幸福要快乐，知道吗？如果厉昊哲对你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明明是一句半玩笑半威胁的话，可偏偏生出了悲伤至极的情绪。
许炤彦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最后深深看了眼照片，然后放回左胸口口袋，对着镜头抱拳告别。
“这辈子告一段落，下辈子再见。”
视频结束——
宋璃心痛到无法呼吸，紧抽成一团。
她无措地抬眸看着厉昊哲，看着那个同样眼眶泛雾的男人。
“为什么yb独家，为什么yb独家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yb独家不让我送他来这里？明明昨天是至关重要的头七，你为什么yb独家不喊我过来？”
厉昊哲艰难开口：“昨天你的眼睛刚拆绷带，不宜落泪……”
若不是怕情绪难以控制，他又怎么会在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选择避开宋璃呢。
“他把他的眼睛给了我，这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我又怎么会肆意糟蹋……”
宋璃深吸一口气，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看着墓碑照片上的男人，认真凝视。
“许炤彦，我答应你，替你好好看这个世界，下辈子再见。”
……
从烈士陵园回去后，厉昊哲带着宋璃去见了许炤彦的父母，宋璃直接在老两口的面前跪下，眼泪婆娑。
好些个消防员都陪伴在许父许母身边，一口一个爸，一口一个妈。
许炤彦虽然牺牲了，但所有消防员都是他们二老的儿子。
就好比，所有消防员都是晨晨的爸爸一样。
在军人家属区陪了许父许母几天，宋璃的情绪也渐渐平息。
返程回家路上，宋璃一言不发，就那样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景色疾驰而过。
红绿灯处，厉昊哲握了握她的手，一片冰凉。
“如果还想哭，我的肩膀随时可以靠。”
他的嗓音带着令人安稳的力量，让宋璃支离破碎的心渐渐重组起来。
宋璃摇头：“许炤彦的眼睛，不是用来的哭的，是用来感受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
不知为何，宋璃这话一出，厉昊哲隐隐有了会失去她的错觉。
“宋璃，我知道他在你心底可能已经有了无法抹去的位置……但生活还是要继续前行，我们都要往前看……”
“我知道，所以我会跟领导申请，重新回原岗位就职，继续做防火监督员……这辈子，怕都是跟消防分不开了。”宋璃说道。
听得宋璃对未来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厉昊哲也觉得欣慰无比。
“这样挺好，再过一年我退伍，也跟你一起做幕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