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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星空之下，墨桓丞负手而立看尽满天星辰，荣娇的一颦一笑已经不自觉的渗透到了他的内心，一点一点撞击着那紧闭的心门。

  墨桓丞知道这事不能允许的，但是那种感觉让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沉，沦，不止一次的想要丢盔弃甲，天下为重，难道她就一点分量也没有么？

  "主子，琉璃城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内。"

  "阿七，你说，天下为重，那么她在其中占了几分？"

  墨桓丞似是自言自语，但是话语之中是存了几分迷茫的。

  其实不仅仅是他自己，这句话一问出口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阿七都显得有些震惊，他的主子从来不会被这种事情绊住，他在众多女子的爱慕中从容应对。

  这是阿七看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去质疑一直以来的目标，哪怕仅仅是一句没有任何含义的问话，也足够让他震惊。

  "主子，您，是动摇了么？"

  "动摇...不，我费尽心机想要追逐的东西。永远不会轻易放手，阿七，你去盯着琉璃城的人，直到她进入琉璃城，里面都不允许出现一点点的差错，其他的，就按计划进行。"

  荣娇醒来的时候已经坐进了奢华的马车里，平素千杯不醉的人。终于是在陌生的时代酩酊大醉放纵一回。

  身边有人在她昏睡之时轻抚眉头，一点点晕开心底的愁绪与死结，荣娇不知道守在身边的人是谁，只模模糊糊的记住那略带凉意的手指。还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人会在记忆里模糊，记忆会在时光里消失，但是那种感觉，却会永远地铭刻在心里，自此挥之不去。

  "殿下，摄政王已经先去了琉璃城，咱们的车队很长，或许会晚上半天。"

  马车外茗朝的声音传来，荣娇撩起了车帘，长亭之外古道边，芳草悠远几点碧连天，这里和京城里皇城中的奢华繁琐一点也不一样。

  那是一种压抑的冰冷荼蘼，是一种锁链束缚之下的挣扎无助，而这里是真正的天高水远，塞北鸿雁高飞，虽然看不见那黄沙漫漫，但是闻着这里的空气就能看见那样气吞远山的浩荡。

  "Üø³¯£¬Äãϲ»¶ÕâÀïô£¿"

  "喜欢，奴婢生在皇宫里长在皇宫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苍茫的繁华，还有这么多真挚的笑脸。"

  是，苍茫的繁华，几家酒肆就能成一个集镇。几个过往的侠客就勾勒出了这边城古镇的风姿。

  沉淀在历史长河中的小镇，在这里不声不响的等待过往的人，细细体会它的悠远绵长。

  "微臣携琉璃城大小官员恭迎钦差大人。"

  浩大的声势让荣娇的思绪缓缓的飘了回来，缓缓的掀开了车帘。茗朝早起的时候为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袍，曳地而行，上面缀满繁盛的牡丹。

  荣娇适合这种张扬的红色，一点一点升腾起凤凰凌天的气势。

  "免礼，平身。"

  城楼之上有一袭紫衣飘扬，隔着一城的距离遥遥相望，荣娇忽然懂得了为什么墨桓丞要争这个天下，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墨桓丞更适合站在高处。

  他是生来就应该千帆过尽俯瞰众生的人，站在高楼之上形单影只，却偏偏有一种万人来朝的绝对气势。

  "殿下，西墨的摄政王已经在城楼上等您，微臣已经吩咐了人好生招待。"

  琉璃城的城主宫朝，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只是墨桓丞告知的信息是，这个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是个阴狠歹毒的官员。媚上欺下势力盘根错节，手段毒辣是个极其不好对付的人物。

  "宫城主做得很好，我来这里只是例行视察而已，宫城主无需为了我而做什么。"

  对付宫朝和对付万不岁那些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万不岁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可这宫朝是个极有分寸，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物。

  不卑不亢既恭敬又谦和的态度完全挑不出错处，这样的人其实挺像是墨桓丞手底下的人，同样的不可捉摸。

  "微臣明白，请殿下进城。"

  城中百姓夹道相迎，荣娇唇角微扬，万民叩拜之下几人是真心拜服。又有多少人是有苦不敢言强颜欢笑。

  "宿醉可还难受？"

  缓步登上城楼，和那一身紫衣翩然越来越近，听着墨桓丞含笑的问话，荣娇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个错觉，昨天晚上真的是和这只狐狸一醉方休，似乎还说了自己的身份，果然酒醉误事，把自己老底都交代出来了。

  "微臣已经为殿下和王爷寻了处宅子。权当做是钦差府邸，府中也早已经备下了接风的酒宴，请殿下和王爷前往歇息。"

  这态度，多好，咋看咋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不是都说么，这会咬人的狗呢，不叫，对不对？

  "这宅子是琉璃城中最具年限的宅子，据说是琉璃城第一任城主所建，用的都是琉璃玉瓦，这里平日里没有人涉足，微臣为了迎接钦差大人特意着人打扫的，殿下看看可还满意？"

  青砖黛瓦，琉璃白玉之上更点缀了数不清的翡翠珠石，不知道是多少人家的几年生活经费被搜刮而来。

  第三十八章 鲜血

  这样巧夺天工精妙绝伦的建筑，一草一木都好像是江南锦绣，全然不似这塞外该有的东西，正因为这样的反差才显的这些东西愈加珍贵。

  "宫城主真是煞费苦心，这琉璃城当真是富庶，宫城主也真是阔气。"

  荣娇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宫朝愣了愣。继而恢复如初，温和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却也绝对不会被人觉察出。

  他在这琉璃城已经担任了七八年的城主，真要论起周旋还周旋不过这么一个小小女子？

  皇城里来的人，就算是解决了万不岁那样的人也不算什么本事，能在他这琉璃城搅出风浪才算的是个人才。

  "殿下说笑了。我琉璃城民风淳朴，有远客来自然是拿出最高规格来招待，更何况是殿下这样远近闻名的清廉之人，微臣可不敢把这些东【创建和谐家园】着掖着，毕竟是公家之物，微臣不敢据为己有。"

  官腔打得好。荣娇不禁想要拍手称赞，四两拨千斤颠倒黑白的本事的确不错，看来这宫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琉璃城的水一定也浅不了。

  "宫城主不是有接风大宴么，何不去请来诸位大人一同来聚一聚，我在这琉璃城要待的时间可不短，都是时常要见面还是先认一认比较好，宫城主说对不对？"

  "殿下说的有理，微臣这就去请诸位大人前来赴宴，殿下和王爷可以先行歇息，微臣告退。"

  荣娇含笑看着宫朝缓缓的走出这座大宅，笑容一点点的消失，归于无物，长袖一挥带起一点点落下的花瓣，红衣似火在这边城凄清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凄艳。

  "琉璃城曾经是个极为清明繁盛的古城，宫朝接手之后，这里就全然不似旧日光景。"

  "什么样的人管理下的城池就是什么样子，这琉璃城百年古城。竟然在他手底下成了这幅样子，宫朝也该下台来清闲清闲了。"

  还没等到那些官员们乐颠颠的来参加宴席，残阳如血之时就有不速之客倒在了大宅子门口。

  钦差卫队发现那个人的时候，正有几个小衙役准备小心翼翼的将人带离这里，钦差卫队里有人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古怪，就上前去将几个人拦下。

  "说说吧。在我这门口鬼鬼祟祟的想要带走这个人是为什么？这个人是什么身份，要你们冒着这么大险从我这里带人？我的耐性不怎么好，所以你们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了。"

  不要问为什么咱们的十殿下好像心情不怎么好。有那样一直黑心的狐狸在，荣娇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墨桓丞不说话的时候是个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但是只要他一说话，荣娇都恨不得一刀子结果了这只黑心狐狸，省得天天在眼前碍眼。

  "回殿下的话，这是个在逃的钦犯，属下是例行公事将他抓回去严加看管，如果有什么地方打扰到殿下，还望殿下能体谅一二。"

  如果这个衙役的额头上没有那么多的汗珠，如果他说话的时候不会全身发抖，如果他的声音不会出现那么多的颤音，或许荣娇就这么相信了。

  毕竟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出什么毛病。

  但是，说辞没有毛病人可不老实，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这样毫无瑕疵，一定是有迹可循的。

  "他...他说谎...净胡扯！"

  墨桓丞施施然的抬手。缓缓的站起身，地上那个重伤之下已经濒临死亡的人竟然苏醒过来，还能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意义完整的话。虽然这句话并不怎么好听。

  "嗯，我觉得他们也是在胡扯，你说说，你不胡扯的真相是什么？"

  墨桓丞的嘴角又一次不自觉的扬起，这个女子真的是见什么人说的什么话。

  面对那些王孙贵族的时候，该硬气就硬气得很，面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之时，官腔打得也好，面对这种不会说话的平民百姓的时候，就本性毕露了。

  "他们...他们说是为了向什么大人邀功，就屠了我们整个村子，我...我是拼死逃出来的。听说这里来了个大官就住在这里，我就来这里告状...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大官？"

  他说一句，荣娇的笑意就消失一分，说一句，荣娇的眸子就冷了一点，一点一点冷透了的时候，那样强烈的威压让那几个跪在一边的衙役瑟瑟发抖，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就是这种压抑的感觉。

  "是，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官，你的村子在哪儿？"

  "就在城郊不远，苗家寨，你一定要快一点儿，不然就全都死光了。"

  荣娇当然会很快。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无可挽回的感觉，她不想在自己明明有能力的时候看着无辜的生命一个个流逝。

  苗家寨，是一个非常小的寨子，这个寨子三面环山，常常有山贼出没，这些官兵们就是想要做成已经剿灭山贼的假象，好在荣娇这个公主殿下面前邀功请赏。

  任意屠杀这些手无寸铁无力逃脱的平民百姓，杀良冒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为了一己私欲去屠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更是荣娇不可触碰的底线。

  "传我令，寨中所有动手的官兵，一个不留！"

  荣娇手持长剑，是从墨桓丞那里借来的，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上面雕刻着许许多多精美的牡丹花，完全不像是杀人的利器。

  可现在，剑身上面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融入到这泛黄的大地之上，映衬着慢慢消失的夕阳，将那恐怖渗入人的心里，再也无法除去那刻进心底的感觉。

  "你明明不喜欢背负人命，为什么要去勉强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墨桓丞看着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缓缓的走出来，衣裳的颜色似乎更艳了一些。

  仔细一看才知道上面沾染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将那本身就是艳丽的红色染得更加凄绝。

  她的神色有一种青锋出鞘的锐利，却掩饰不了深藏于眼底的疲惫与挣扎。

  荣娇从来都是矛盾的，她明明怕火却一次次的出入于战火纷飞之中，明明是不喜欢杀人见血的却一次次看着一条条性命了结在自己的手里，无法阻止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只能一遍遍的承受心上的谴责。

  第三十九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哪怕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没有做错，杀的人本来就该死，可是也不能抵消已经根植进脑海里的鲜血的颜色，刺目的红，午夜梦回之时还是会蓦然惊醒。

  "如果这个世界存不下我所坚持的公理道义，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存下那些阴谋诡谲分风云变幻。我便用这些鲜血，画上一杆天平，告诉后来的人什么是底线什么是不可触动的原则，我用我日后千百个日夜难以安寐的代价，换取这个世界一点最初的颜色，我愿意用以后世人的谴责。换取这个世道一点公理正义。"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荣娇从来不在乎自己背负了什么，她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不能被撼动的底线，如果这个世道不平只能用杀戮来定下那一道界限，那么荣娇愿意用自己背负的谴责背负的代价。换取这个界限。

  "不是笼中金丝雀，更非皇城富贵花，阿娇，终有一日你会成为这天下之间最耀眼的明星，会令世人瞩目，会受所有人的尊崇与拜服，我只希望，你在登上这个世界最高峰的时候，不忘初心，还能记起今日的凛凛宣言。"

  墨桓丞一身紫衣干净的透彻，就好像是这杀戮之外一点佛陀之光，在此时的荣娇眼中，墨桓丞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净土。

  他的周身没有一点血腥，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消散了她身上的血腥气味和这满目的血光。

  也许他的背后也是无尽的黑暗，也许他的手上也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但是这一刻，他就好像是九天之外的谪仙。只为救赎她这迷失的凡人。

  "启禀殿下，人已杀尽，这些尸体需要怎么办？"

  "寨子里面村民的尸体，厚葬，那些衙役的尸体，抛尸荒野无需掩埋。"

  不是她的心中没有善良柔软的一面。而是这个肮脏黑暗的世道不允许这种单纯存在。

  这一次次的经历告诉她，早就已经注定了会坠入地狱，那么就干脆抛弃升入天堂的最后一点希望。永堕阿鼻只是为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净华。

  "殿下，微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残局已定，宫朝恰恰巧巧的带着城中官员赶来此处，时间掐的可谓是分毫不差，那些官员其实已经料到这里的情况，只是看着剑尖还滴着血的荣娇，心底猛然一阵紧缩。

  "这些人，是谁的部下？"

  荣娇根本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宫朝，绕过他走近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冰冷的双眸就好像是一把穿心利剑，刺破他们虚假狡诈的伪装。

  "殿下息怒。"

  一众官员齐齐下跪，口里说着的都是殿下息怒，却没有一个人承认刚刚荣娇的问话。

  "我问，这些人，是谁的部下。如果没有人承认，我这长剑无眼，必叫尔等瞬间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