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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哈尔其回到齐月国后的糟糕事态，小老头长叹了口气，问道：“大元国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士兵：“回陛下，若是按照路程计算，最快三天，最慢五天。”

  　　小老头烦躁的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哈尔其回到了齐月国，按照他的性格，日后一定会报复天楚国。毕竟这场害得齐月国元气大伤的战争是天楚国挑起的，而且天楚国正好是齐月国的邻国，边界线三分之二都是相邻的那种邻国……

  　　就不说报复不报复的问题了，就算哈尔其为人有那么大方，可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哈尔其不攻打天楚国攻打谁啊？难道还绕个弯去找大元国吗？哈尔其又不是傻。

  　　齐月国这次灭不掉，下次要想灭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以的了。

  　　小老头真是越想越糟心，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到女帝面前问问她到达怎么回事，怎么就让猛虎归山了呢？！

  　　小老头正闹心呢，温瑜通报后进来了。小老头抬头瞧了他一样，又想起来女帝，感觉更加糟心了。

  　　“温瑜啊，你怎么来了？”就算很糟心，该问的还是要问的，不能把人家晾在那里，做皇帝也是要有礼貌的……

  　　温瑜行了个礼，“微臣过来时遇上了刚才禀报军情的士兵，从他嘴里得知陛下似乎有烦心事，不知微臣能否替陛下解忧。”

  　　小老头叹气：“哈尔其没死，还逃回了齐月国，你说朕能不忧心吗！”

  　　温瑜皱眉：“为何没死，依我方的兵力活捉他不易，杀了他还是不难。”

  　　小老头烦躁：“谁知道怎么回事，战报里说双方实力悬殊，我方伤亡惨重，才让哈尔其逃了。唉，还是等那小丫头回来问问吧。”

  　　温瑜蹙眉抿唇，不再说话。他感觉事情不对劲，没有任何证据，仅靠感觉而已。

  　　女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若真想要哈尔其死，不可能准备了这么久还失败……

  　　温瑜越猜测细想越感觉事情不对劲，心下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让他心绪不律，略感不安。

  　　桌案前的小老头焦躁的闭目养神，脸上满是烦躁忧虑。温瑜嘴唇越抿越紧，眼神闪烁飘忽不安，始终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女帝歼灭的失败，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这句话，他不敢说。

  　　慕容奇修护送女帝回去的路上一直很郁闷，“陛下，为什么每次都感觉只要您一出场，什么事情都能三两下解决。”

  　　女帝手里抓着个野果子啃，“朕演技绝佳啊！大部分事情靠演技就能撑过去，干嘛还要靠实力？”

  　　慕容奇修疑惑：“什么演技？”

  　　女帝嚼了嚼嘴里的果肉，“就比如这次，朕骗哈尔其说朕把大元国西边的军队也调了过来，明明是很扯淡的话，他偏偏信了，为什么呢？”

  　　“因为朕表情真挚，语气真诚！说话时面不改色，眼神坚定不飘忽，语气带着三分对自己的得意，五分对事情的胸有成竹，两分对敌人的嘲讽……年轻人，你做不到的。”

  　　慕容奇修嘴角抽了抽，“陛下，您一直靠这种方法混过来的吗，无风险零成本？”

  　　女帝摇头，“当然不是啦，必要的时候需要出卖自己的肉体！”

  　　慕容奇修瞪眼，“肉体，什么肉体，陛下您不会……被那啥了吧？不不不，不对不对，陛下你不是一般人……哈尔其不会被您那啥了吧？”

  　　女帝笑着摸了摸嘴唇，“呵，朕倒是敢……不过脸倒是挺软的。”

  　　慕容奇修斜眼瞧她，女帝抬头瞪了他一眼，“干嘛！朕这是为了大元国的牺牲好不好！回去不许乱讲啊！”

  　　“陛下，您啥时候回京啊，微臣听说大臣们处理公文都快疯了，您不打算回去为大元国做点真正的牺牲，而不是满足您老人家个人的爱好吗？”

  　　女帝把果核扔远了，“再说吧，朕还得去见瑜瑜的爹娘呢。”

  　　果核扔出去，砸到了几个干枯的枝木，女发牢骚道：“冬天还没过去，现在想找个野果子润润胃都难……啊！！烦死了，赶紧带瑜瑜回去吧，朕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伙食了啊！”

  　　马蹄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声响，树上连一点多余的枯叶都不剩。明明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却因为冬季寒冷连只鸟儿都不曾飞过，竟让天空无边寂寞。

  　　三天之后，女帝到达了祟关城。她本来打算一回来就去见自家瑜瑜，然后扑倒他怀里好好撒娇。不过她闻到了自个儿身上的汗酸味，她觉得还是先去洗个澡会比较好。

  　　温瑜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女帝回来的消息，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起身出发。

  　　他到达的时候，女帝还在沐浴。侍女让他稍等之后就去通报了女帝，女帝一听到温瑜前来找她，笑容一下子就绽放出来，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就跑了。

  　　女帝隔了老远就看见温瑜一身蓝白色衣衫坐在石椅上等她，她飞扑过去，“瑜瑜！”

  　　温瑜接住她，她抬起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脸，说话时出现的白雾很快又消散，“瑜瑜，你怎么来了，还坐在这里，不冷吗？干嘛不让下人给你拿个软垫，外面真的很冷的啊！”

  　　温瑜低下头，“嗯，不是很冷，这里说话比较方便，来的人少……”

  　　女帝不是迟钝的人，见温瑜低头避开她的视线就知道有状况了，“瑜瑜，怎么了吗？”

  　　温瑜盯住女帝的眼睛，“陛下，哈尔其……是你放走的吗？”

  　　女帝微愣，还是勉强笑了起来，“嗯，怎么这么问，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温瑜紧盯着她，心中愈发紧张不安，“是你放走的吗？”

  　　女帝微微收敛了嘴角的笑容，“你要听实话吗？”

  　　温瑜点头，心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女帝眼神微变，“是我。”

  　　温瑜心下一松，好像是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之后，反而轻松了起来。但他的心又瞬间高悬起来，像是被人突然捏在手上把玩一般不安。

  　　“为什么？”

  　　女帝脸上的笑容退散，“瑜瑜，你难道不懂吗？齐月国被灭掉之后，天楚国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瑜瑜，我是大元国的女帝，我信任的将士和臣子都不在我的身旁，而更加危险的是我身处天楚国。一旦哈尔其身死，齐月国被灭，我大元国和天楚国的同盟就会告破。”

  　　女帝目光微冷，“瑜瑜，如果是你，面对曾经的盟友如今的敌人，你杀是不杀？”

  　　“对方就在你的土地上，你的主场中，而且对方的兵力不足，信任的臣子也都不在，只要你稍稍动点手脚，对方就任你拿捏。这种情况，你杀是不杀？”

  　　温瑜眸中似乎染上了霜和雾，带着几分微凉和几分模糊的劝解，“可是陛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这样做的。”

  　　女帝眼神带着寒意，“瑜瑜，与之同盟是曾经的事情，与之为敌是现在的事情。没有谁会为了已经过去了的，无法更改的过去放弃还未成定局的现在。”

  　　“过去了的东西缥缈难抓，即使翻脸只要说是为了美好的未来，就可以赢得一片欢呼。信任这种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给，要看身份，要看肩上背负的是什么。”

  　　温瑜眸光闪烁，像是一盏将灭未灭的灯，“你是不信任陛下，还是谁都不信任？”

  　　女帝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却不高，“瑜瑜，我是大元国的女帝，我背负了大元国百姓的性命。所以不是我不信任小老头，而是我谁都不可以信任。”

  　　温瑜长呼了一口气，“那如你所说，大元国与天楚国的同盟告破，你打算怎么做？你会……统一了天下吗？”

  　　“会，无论这个问题你问谁，都只能听到这一个回答。”天下分散已久，历代皇帝呕心沥血只为统一，谁能辜负前人的努力？

  　　一旦辜负，就是背叛。

  　　温瑜抬起眼眸，紧盯着女帝，“你会对天楚国做什么？”朕被抛弃了

  　　女帝笑容彻底收敛起来，眼神深处藏着暗涛，“你是以什么立场问我？”

  　　温瑜抬眸凝视女帝，说道：“以天楚国臣子的身份。”

  　　女帝瞬间被点炸，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温瑜，情绪瞬间失控大吼：“温瑜！！”

  　　温瑜依旧平静镇定，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淡然，又好似轻风拂过青竹林发出的“沙沙”声般温柔。

  　　女帝怒火瞬间泄气，取而代之一阵难过无力，“瑜瑜，你是我的随行侍郎，小老头是你的君主，而我是你的谁？”

  　　“你以天楚国臣民的身份质问我时，我是你的谁？”

  　　温瑜敛睫不言，女帝微微闭目，不想再问，于是换了个问题，“你觉得我会对天楚国做什么？”

  　　温瑜轻笑，“你的才智远超凡人，不仅深谋远虑，且运筹帷幄。不是你会对天楚国做什么，而是我害怕你会对天楚国做什么……毕竟连齐月国的存与灭都由你一人掌控。”

  　　女帝微微皱眉，“难道朕不应该对天楚国做什么吗？我大元国历代皇帝毕生都奋力于天下统一，而现在朕有这个机会继承他们的遗志，朕难道要背叛他们吗？”

  　　温瑜注视着女帝，目光如远辰夜空中的繁星，点点眷恋，点点温柔，点点清冷，“不用，你毕竟是大元国的女帝。”

  　　听到这话，女帝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只听见温瑜又道，“而我是天楚国的臣民。”

  　　女帝感觉心口放了个鼓，有人正拼命的敲打着那口鼓，“咚咚咚”毫不停歇的跳动敲打。

  　　又好像在冰凉的水中游动，好不容易爬上岸，一只手伸出再次将她推下。冰凉的湖水从鼻腔和口中灌入，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腥臭，刺伤了咽喉和心肺，一阵【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

  　　女帝说话都有些艰难，好像喉中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瑜瑜……你是什么意思。”

  　　温瑜看见女帝眼眶有些发红，紧盯着他的目光却带着不可置信和丝丝迷茫。

  　　他微不可见的侧头避开女帝的视线，说话时也垂眸不敢抬眼，“天楚国没有慕容奇修，没有陈宇，没有云清……只有一些爱好滥竽充数的无能之辈，他们见到地位尊贵的人笑容谄媚，见到低贱的人肆意嘲笑践踏。”

  　　“我鄙夷他们的存在，却没办法否认天楚国内处处存在这样的人。愚昧无能，却喜欢恃强凌弱。”

  　　“而大元国内政治清明，国力强盛，大臣清正廉洁，百姓淳朴友善。我不知道为了达到今天的这个状况，大元国到底有多少位皇帝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但我知道天楚国如今的陛下曾幼年称帝，为政以德，求贤若渴，只为天楚国国力仁和，百姓安居。”

  　　温瑜终于抬眸，目光微闪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与指责，“可是你放走了哈尔其，这足以让陛下多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甚至满盘皆输。”

  　　女帝眼中雾气开始漫延，连温瑜的容颜都模糊不清，她声音发涩，“所以呢？”

  　　温瑜低下头，“莫悠，你身旁能人贤臣众多，不缺我一个。我得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我……始终是天楚国的子民。”

  　　温瑜那句“始终是天楚国的子民”好像一把无形的锐剑，刺入胸口再【创建和谐家园】，疼到四肢百骸都发麻难以动弹。

  　　女帝终于失控，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滴到手上一片滚烫，她高声大吼，“那我呢！温瑜，那我呢！！”

  　　“你是我唯一的宫君啊！”

  　　大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吹散了满地的落叶，卷起了两人的衣袍，散乱了女帝的发丝，也带走了世间的嘈杂，以至于温瑜的话语如此清晰传入女帝耳中。

  　　“你不会只有我这一个宫君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女帝目光一瞬间涣散，无意识抬头盯住温瑜，嘴中还在喃喃，“你是我唯一的宫君啊……”

  　　是我想要紧紧握住的救命稻草啊，我敞开心扉以赤诚待你，你怎忍心这样对我……

  　　女帝眼中的雾气早就化作泪水滚落，此刻眼中是难得的清明，“齐月国还没有被灭啊……我们还是盟国啊，我不会——”

  　　温瑜打断她，“你不会放弃统一的，对吗？”

  　　温瑜依旧面容平静，嗓音温柔。女帝却心台不清，笑容苦涩，“大元国是姨母交给我的，我不能放弃啊，这是姨母送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怎么能放弃，我不能背叛姨母，我深爱着她啊……”

  　　温瑜看着女帝提到姨母后的魂不守舍，像是守着保护了很多年的执念，无法言喻的失落从心中漫延渲染。

  　　温瑜轻言，“我走了。”

  　　却被女帝猝不及防的抓住手腕，女帝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他感受到即使隔着衣物也能从女帝手上传来的寒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女帝抓着他的手，被冻得青白僵硬却握着他的手腕紧紧的。

  　　女帝眼眸中汹涌悲伤，像是海翻滚的海浪，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努力想要捕捉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嗓音发涩哽咽，“你要抛弃我了吗……”

  　　温瑜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她高悬在山崖上摇摇欲坠的心还没来得及松下，温瑜就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女帝的眼泪瞬间掉落，脸上的神情却还带着几分茫然，几分不知所措。

  　　有些时候身体会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比如说这个时刻，明明温瑜的吻才轻轻落下，还未结束，女帝的眼泪却瞬间滴落。她明白了，她被抛弃了。

  　　温瑜落下一吻后就转身离开，女帝待在原地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让泪水汹涌滚落，打湿她的脸颊，一边放开了嗓音，用尽了剩余的力气大吼，“温瑜！！”

  　　温瑜的脚步略微停顿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无人知晓他在一刹那的所有挣扎，以及胸口处被堵了块石头一般，难以忍耐的发闷。

  　　夜幕早已降临，夜间冬季的寒风足以入骨。女帝呆呆站在原地，脸上有些泪痕干涸，经风一吹紧绷在脸上，立马就会有新的眼泪滚烫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