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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特别特别疼。
手机响起来,在包里不停地振动,我呆呆地按下接听键。
仿佛没料到我会接得这么快,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试探地叫了一声:“夏果?”
那是熟悉的、仿佛做梦一样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珠,说:“傅靖痕,我疼。”声音嘶哑。
傅靖痕是半个小时后到的。那半个小时里,我坐在酒店的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阳光将整个车水马龙的街道照耀得灿烂而明亮,我看见各种各样的脸:微笑的、悲伤的、幸福的、麻木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张脸。
傅靖痕先给我手上的伤口消毒,然后拿工具小心翼翼地挑我手心里的玻璃碎片:“你瞅瞅你,老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跟个小屁孩似的。夏果,你怎么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要说你自虐吧,我还真没见过拿自己手指扎玻璃的,你别出心裁啊……”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跟个老妈子一样。
我忍着痛,别过脸,说:“有那么严重吗?就扎了一下,你别搞得跟做手术一样,我看着心里发怵。”
“你总得让我把玻璃片儿挑出来啊,要不等伤口感染就有你受的。唉……我说你真是一点没变啊!有那么疼吗?装得太像了!”
“呸!我拿玻璃扎你一下试试,然后再帮你挨个儿挑!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好好挑你的!”说完我就顺便踹了他一脚,他反应跟以前一样慢,被我踹个正着。
他夸张地怪叫了一声,横了我一眼,我朝他扬扬脖子,他就不敢造次了,垂下眼帘乖乖给我包扎。阳光从落地窗斜斜地洒落进来,镀在他那张年轻而生动的面颊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傅靖痕,仿佛我们之间并没有分开三年时光,仿佛昨天他才把我送到家门口,两个人恋恋不舍地道别,约好今天再见,仿佛我们还是可以彼此拥抱、亲吻、依赖的情侣。
餐桌上的白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酒店餐厅里有人点了浪漫的小提琴曲,曲调优雅而缓慢,从窗【创建和谐家园】进来的阳光既温暖又明亮。
我把头仰起来,极轻极轻地呼吸着。我鼻子很酸,努力把想要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液体逼回去。
再像又能怎么样呢?再熟悉又能怎么样呢?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我跟他毕竟隔了漫长的三年,而且,我还是个已婚妇女!
“行了,好看不?”傅靖痕仔仔细细地将我的手包好,得意地跟我卖弄。我哼了一声,不敢说话,我害怕一说话声音是哑的,那样准得让他看出来我在哭。
傅靖痕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后他的手指才抚上我眼睛,节骨分明的手指,指尖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度。他笑着说:“行了,夏果,想哭就哭,忍着多难受啊,别憋坏了!跟我你还怕矫情啊?”一说完,他眼睛就红了,跟呆子一样看着我,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指尖缓缓在我面颊上摩挲。
我憋着一口气,难过得要死,却还是梗着脖子说:“谁矫情了?你才矫情呢!”声音已然带着哭腔。
“行,我矫情,我矫情行了吧?乖,你就好好哭,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多大声就多大声,他们谁敢笑你、说你矫情,我就去收拾他!”
我被傅靖痕这话逗乐了,又想哭又想笑,可是胸口堆积了那么多的难受、那么多的委屈,我觉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乖,夏果,你好好哭,把你的难过哭出来,把你的委屈哭出来,我听着,都听着!谁让我把你一个人扔这儿,谁让我当初没把你带走呢?我活该!看着你难受,我活该这么心疼!”
他一说完,我就真的哭了,哇的一声,跟个小孩似的。傅靖痕把我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埋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他的衬衫就被我的眼泪打湿了,黏黏腻腻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放开他,这味道太熟悉了,这是傅靖痕的味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闻到了,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抱了。
我哭了整整半个小时,哭到最后,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哭什么。我把头从傅靖痕怀里抬起来,抽抽噎噎地看了一会儿他那件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衬衫:“怎么办啊?估计没法穿了!”
傅靖痕摊了摊手:“怎么办?凉拌呗!难道穿一件湿衬衫我就不帅了?”
我憋不住笑了,立马说:“帅!”
“哭完了,舒服点没?”
“嗯。”
“是不是觉得饿了?”
“嗯。”
“那走呗,待这儿干吗呢?走,咱们吃东西去。”说完,傅靖痕就拉着我起来,拔腿就往外边走。
我说:“这儿不是有吃的吗?去哪儿啊?”
“你爱吃这儿的东西?”
“不爱。”
“夏果,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做检查?我怎么觉得你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呢?”
“你脑子才不灵光了呢!傅靖痕,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折腾呢?我哭累了,不想走了。”
“那我背你。”
“谁让你背了?我才没那么矫情!”
“我矫情,我矫情行了吧?我矫情得想背你行了吧?”
“滚!我自己有腿!”
“……”
那天下午,傅靖痕开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带我在一家店吃了酸菜鱼,老板居然就是高中时在我们学校附近开店的那个胖叔叔,我们当时都直接称他“胖胖”。高三的时候,胖胖就搬走了,我那会儿还常常跟傅靖痕抱怨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酸菜鱼了。
胖胖还认得我们,送了两瓶啤酒,另外多加了很多野山椒。他激动地说:“果子是吧?我还记得你!啧啧,无辣不欢的主儿,跟你叔叔我一个德行!吃好喝好啊!没想到你们真的还在一起啊!”
我跟傅靖痕对视了一眼,彼此觉得尴尬,但都没解释。
正宗的野山椒辣得我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傅靖痕跟亲眼看人自虐似的看着我,不停地给我递水。他感叹道:“夏果,你还是这么生猛啊!”
我踹了他一脚,喝完水后问他是怎么把胖胖找到的。
“你求我啊,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他这样子特别贱,让我忍不住又想揍他了。
傅靖痕最后还是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找到胖胖的,他微微垂着头,一直专心致志地帮我挑鱼刺,自己倒不怎么吃。等他把鱼眼小心翼翼地挑给我的时候,我的手顿了一下。
以前每次吃鱼,傅靖痕都把鱼眼挑给我,我还骂他烦,早告诉他我不吃鱼眼了,恶心巴拉的,偏偏他像跟我作对似的,每次都往我碗里夹。
后来,那是跟傅靖痕分开一年多以后,我无意间听见苏珊珊说才知道,原来鱼眼是挑给自己心爱飞人的。
我埋着头,默默地把鱼眼吃下去了。
我是天黑之前回的家。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跟傅靖痕道别的,只是迷迷糊糊地听他唠叨:“说了要做朋友的,所以,夏果,以后你再不接我电话,再看见我就躲,可就不厚道了。哎,我说你听没听到啊?给我点反应啊!唉,你脑子真不灵光了啊!”他啰唆了一大堆,我被野山椒辣得压根没工夫理他,只得频频点头。
暮色降临,老太太喜欢养花,前院倒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
我在玄关处换拖鞋,替我拿着包和外套的用人说:“家里来客人了,老太太正陪着呢。”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客人?一般有客人来的话,无论我在哪儿,老太太都得把我召回来作秀,今儿怎么不用我陪了?
我本来想着不去了,但转念一想,依老太太的性子,她要是知道我回来后不去打个招呼的话,估计又得谈谈我的家教问题,所以,我换了一身衣服,再看了一下夏雨后,就径直去了会客厅。
老太太坐在宽大的意大利沙发上,从头到脚连指甲缝儿都透着一股子贵妇的优雅,保养得宜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沿,嘴角含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敷衍,眼神也是漫不经心的。我一看就觉得老太太不太待见这位客人,难怪她没把我召回来呢。
那女的背对着我,我一时倒不知道是谁。我缓缓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妈,家里来客人了?”
老太太抬眸看我一眼,一向不拿正眼瞅我的眸子里居然闪过一丝慌乱。于是我更加好奇,恰巧那女的也转过头,下一瞬间,我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到惊讶。
夏云说我跟她长得像,倒也不全是。面前的女人个子比我高一点,胸比我大点,头发比我长点,皮肤比我白点,声音也比我媚点。真不是我谦虚,怎么看人家都要比我好点。要是林越深娶我真是因为这个女人,那我还真替林越深感到委屈。我这个翻版跟正版一比,怎么看也只能算个残次品。估计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比她小点了,这一条还是我猜的。
“夏果是吧?我早就听说过了,没想到今天才见面。你好,我是陆蔓。”陆蔓站起来,高挑的身材一下子就把我压下去一截。她伸出藕臂,大大方方地跟我握手。
早就听说?听谁说的?为什么我是到今天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
我微微一笑,将手伸出去同她交握。有老太太在,我自然也得大方得体些,不能太过失态。
“咳。”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将咖啡杯搁在茶几上,又瞅了一眼我被纱布包裹的手指,“坐下吧。手怎么了,给我瞧瞧。”声音里居然还带着那么一股宠溺的味道。
得,老太太又开演了,我得扮个乖媳妇。
我自然地走过去,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就是被玻璃扎了一下,不疼的,妈,您别担心。”
“瞧瞧我这个媳妇儿,成天跟个孩子似的把自己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我没养过女儿,现在全当多养一个闺女了。”老太太握着我的手指,笑呵呵地对着陆蔓说。我看见陆蔓的脸色变了变,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优雅地重新落座。
我被老太太一番话【创建和谐家园】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想:老太太,您演得太过了,会穿帮的!
“对了,小果,陆蔓刚回国,对国内还不怎么适应,想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看呢?”老太太侧头温和地问我的意见,眼神却暗含警告。
得,这家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主了?您都答应了,还问【创建和谐家园】什么?
我说:“行啊!待会儿我让用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陆小姐,您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我好跟用人说。”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暗中掐了一把。我立马反应过来,估计我会错老太太的意了,老太太是想我拒绝来着。
我太委屈了,依您的段数都不好拒绝的人,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老太太,您太高估我了。
“讲究倒是没有,夏小姐,你太客气了。”陆蔓手执好看的瓷杯抿了一口,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估计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老太太暗中横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语重心长地跟陆蔓说:“蔓蔓啊,你也别太伤心了。国外不比国内,离婚算不得什么的。有好的,伯母亲自帮你留意着。你也是,好好的,怎么就离了呢?要是换了越深,我才不这么由着他!夫妻两个能走到一起,实在是不容易,怎么能说离就离?”
我下午吃的鱼差点全吐出来。我还记得我跟林越深刚结婚那会儿,老太太天天让林越深跟我离婚,成天叨叨着趁媒体还没听到风声,得快点离、赶紧离。后来媒体一曝光,老太太估计觉得林越深不太可能跟我离婚,这才消停了。
陆蔓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特别难看了,脸蛋儿惨白惨白的。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甚至还朝老太太笑了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我想,这女人的心理素质太好了。当年我第一次跟老太太见面的时候,恨不得拿根针将这老太太的嘴缝上。
晚餐的时候大家用餐很安静,家里的规矩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老太太坐在首座,林越深和陆蔓坐我对面,夏雨坐我旁边。估计下午吃多了酸菜鱼,我没什么胃口,只帮着夏雨切牛排,自己倒没怎么动。
陆蔓刚好坐在我对面,用餐十分优雅,举手投足间跟老太太有点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是个吃东西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女人,是被夏云称作我下半辈子最大的噩梦的女人。我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滑稽。
估计我看人看呆了,挺不礼貌的,林越深警告地瞥了我一眼,我忙转移了视线。不久后,就见林越深将我面前的餐盘拿过去,把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然后才重新递给我,动作行云流水。我又呆了。
我想起夏云说:“林越深最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啊?估计他是想气气她。”
我愤愤地把牛排塞进嘴里,想着:这女人可真是不好对付,我不仅得陪着老太太演戏,现在还要陪着林越深演戏,我容易吗我?
林越深就是脑子有病,好好地等着人离婚不就行了,找什么替代品?折腾!
我想得太投入了,压根忘了嘴里还有一块牛肉,所以一下子就噎着了。我一只手捂着嘴拼命地咳,一只手去找水,摸到的高脚杯里全是红酒,却被我当成白开水一口全灌了下去,结果,酒精的味道更让人难受,我不得不拿了餐巾跑到外边拼命地咳。
我以后再也不敢说林越深的坏话了,报应来得忒快了!我一边死命地咳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想。
结果,我一抬头就看见林越深追出来,递了一杯水给我。他微微皱着眉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换我我也不高兴,难得帮人切次牛排,还把人噎着了,这戏演得太不到位了。
我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没说话,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抱着手臂凉凉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大步走回餐厅。
这时,陆蔓已经放下手中的刀叉,她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微笑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说完后,她就起身离席。
从头到尾,别说对话了,两个人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要说没【创建和谐家园】,谁信啊?太做作了!
| 第七章 |
他的死穴
当初他被陆蔓甩了,
所以才找了我
这个替代品。
晚上,我哄夏雨睡觉。这小子绞着我的头发,眨巴着眼睛问我:“她是……姐姐的什么人?”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蔓。估计我跟陆蔓长得太像了,吃饭的时候,这小子就多看了陆蔓好几眼。
我说:“她不是姐姐什么人,夏雨不要管。等姐姐找好幼儿园,夏雨就有很多伙伴了,好不好?”
听我这么说,夏雨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点了点头就闭上眼睛乖乖睡觉。我照例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起身准备去关卧室的窗户。
窗口正对着林家别墅的花园,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老太太让人种的一大堆蔷薇吐着诱人芬芳。我模模糊糊看见,长椅旁,柔和的月光下,林越深高大的身体被陆蔓从后面抱着。她把头埋在他背上,长发顺着面颊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不晓得是在哭还是怎么的。而林越深背对着我,我压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要搁电影里,这绝对是再浪漫不过的镜头,而且两个人又都长得挺顺眼的。
我镇定地将窗户关上,然后转身抬脚走出了夏雨的房间。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林越深还没回来。我盯着卧室的门死死看了那么一会儿,无数次我都想起身把那道门锁了,否则我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当着林越深的面问出来。
不过我还是没那个胆儿。我关了床头灯,翻过身裹在被子里勒令自己快点睡,劝自己说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