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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子爷之死
大盛朝的京都上人群拥挤，时不时还有身穿差服的侍卫穿梭着。此时上空阳光明媚，天地间一片明亮，可京都的街道上仿佛笼罩着沉郁的黑气，即使来往行人繁多，却无一人发出声响。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又像是被一只怪物监视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被怪物察觉后生嚼吃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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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听说了吗？太子爷遭到暗杀，已经命不久矣了！”
“嘘！你可千万小点声，这大街上到处都是追查凶手的侍卫军，你可别瞎说话！”
“怕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盼着太子爷早死，这下可算是老天爷开眼了，暗杀太子爷的可是大英雄，谁敢追查！也不怕被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快别说了，那群侍卫军过来了！”
躲在角落里的人顿时像见了人的老鼠一样四处逃散。
行走时衣服上的铁甲发出声响，长矛上的红缨被风带着飘动，他们走路时姿势矫健。明明是雄姿飒爽的姿态和打扮，却有不少胆大的人在他们走过后，冲他们的背影狠啐唾沫。
他们是太子爷的侍卫军团，训练有素，个个武艺高超。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军团无论放到哪里都不会被百姓唾弃成这样，偏偏他们是太子爷的亲兵团，负责保护太子爷的安全。
老百姓背地里直接管他们叫“恶鬼军”。谁家要是有孩子进了“恶鬼军”，这家人基本上是没办法出门的，一出门就会被人追着打，他们出去买任何东西都是买不到的，就连挑粪的人路过他们家门口也是要唾弃的倒一桶粪便才走。
“听说太子爷快死了，皇帝老子四处搜寻名医给太子爷治病呢！”
“呸！太子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他死了人人称手拍快，谁还会去治他！”
“太子爷终于死了，哈哈，天不亡我等啊！”
“谁要是去治了太子爷，回来绝对是要被全城人骂死的……”
那些讨论着此事的人们就像蛇虫鼠蚁，只敢在阴暗的角落里放肆起舞。侍卫军团一旦有靠近的倾向，所有的人就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噤声退散，弓着身子快速逃离。
如同不可见光的老鼠，极尽卑微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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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如斜眼用余光瞟到了身后角落里躲着的人群，在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他感觉整个京都压抑的气氛下掩藏着强烈的喜悦，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太子爷的死讯。
侍卫军团头领柳晖之发现了明如的走神，语气冷漠道：“别看了，他们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是常事。”
明如：“敢私下议论皇宫贵族，不把他们抓起来吗？”
柳晖之嘲讽，“你敢抓？还嫌父母妻儿被你连累得不够吗。”
明如：“太子爷真的快死了吗？”
柳晖之望天，叹气声悠长，竟带着夙愿达成后的轻松，“他死了可是件好事啊……终于等到这天了。”
年轻的太监候在宫殿外精秀雕刻的木门旁，恭敬的等着屋内主子的传唤。很快，屋子里一个沙哑的男声喊道，“单庄，进来。”
屋子里的男人一身尊贵的龙袍，他年岁已高，鬓边白发苍苍，嗓音沙哑干涩，还时不时咳嗽。
名为单庄的年轻太监低着头进来了，在离桌案还有一段距离后就停下不再前进了，他在等着主子的问话。
坐在桌案旁的老皇帝咳嗽了两声，勉强将咳嗽压下去后，问道：“朕让你办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单庄目光盯着地上的地板砖，作为低贱的奴仆，他是没有资格抬头去看主子面容的。遇上性情随和的主子，能获得的荣耀也不过是被恩赐可以直视主人的裙摆和露出裙面的精致鞋子。
单庄将双手抬起举在身前，这是回答主子问题时要行的礼。他低着头万分恭敬，“谨遵陛下指令，奴才早已将广寻神医的圣榜张贴发派至全朝各地。”
老皇帝似乎身体不太好，咳嗽总也不停，他早年沉迷美色，常使用药物，早就掏空了身子，“那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无一人来替太子爷治疗！”
单庄迅速跪下，手臂伸直，手掌朝下压在地板上，他的身子也紧压着伏到最低，他低着头鼻子都可以挨着冰凉的地砖。
“奴才惶恐，求陛下恕罪！圣榜上酬金丰厚，可到目前为止，竟无一人掀榜应征……”
“咳咳！咳咳咳！无人掀榜！该死的，他们一个个都盼着我皇儿去死！这群该死的贱民！”
老皇帝怦然大怒，一时激动之下咳得剧烈。他喘了口气，眼神凶狠，“你传令下去，若是再无人掀榜，就每隔一刻钟杀一人！直到有人掀榜为止！”
暄芳园内翠绿葱郁，暗处涌动着花香，树荫下坐着两位男子，一人清俊如水中碧莲，一人温雅若枝头白花。
桦芥手脚不安，微微握拳的左手有些颤抖，显得紧张，“佛如，太子爷他……我，我们会被发现吗？他们现在四处追查真凶，我有些害怕。”
佛如面色沉静，气度稳若泰山，他给桦芥倒了杯茶，“喝喝茶镇定一下，放心好了，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的。太子爷进食后喜好喝一杯姜茶润胃，这是大伙都知道的。太子爷的姜茶也未曾经过我们的手，他们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们？”
桦芥慌张将茶一饮而尽，紧张的模样与佛如形成对比。佛如拿回杯子又倒了一杯递给他，眼神沉郁，“倒是你，可别露了马脚，害了我们所有人。”
被佛如的眼神刺了一下，桦芥羞惭把头低下，“是，我会注意的……”
总管太监是宫内仅次于主子们的尊贵地位，甚至算得上半个主子。所有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们都曾抬头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总管太监，不止掌控着所有宫人的前路与性命，甚至还能对主子进言劝谏，那该是何等风光啊！
可身为所有小太监追逐目标的总管太监禧杨却快疯了，他的小主子被人下了毒至今还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发誓要用尽一生护住的太子爷被人毒害了，这使得他暴跳如雷，砸碎了所有能碎裂的物件，“一定是那群小妖精搞得鬼！”
禧杨本就苍老的脸因为太子爷中毒一事更显苍老，然而此刻也看不出来苍老不苍老了，他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声音因为愤怒而飙升了高调子，“去查查太子爷后院里的那些小【创建和谐家园】！十有【创建和谐家园】就是他们搞得鬼！给我好好的查，找不出人你们就通通以死谢罪！”
下属们领命，倒退着离开后，禧杨还在屋内暴躁地掀翻了桌子。
皇帝的最新指令已经下来了，民间顿时炸开了锅。原先还鼓掌笑说不去给太子爷治病的名医们都是圣人的百姓们，现在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互相推促着找人去掀榜。
京都阴郁的气氛愈发加重，四处一片混乱，收拾细软准备逃命的有之，到医馆面前哭天喊地的亦有之。人们的脸上写满惊恐，仿佛恶鬼就追在身后，随时准备将自己拖入地狱。
不少闭门的医馆被百姓们砸了，招牌都被失了理智的人扯了下来，砸在地上。人们还在医馆门口叫喊着，“快出来人去掀榜，你们医馆不是号称妙手回春的吗！那就去掀榜啊！”
也有妇人在医馆门口哭哭啼啼，“求你们了，大夫啊，快开门吧！我家男人和公婆已经被官府抓走了啊！大夫，快开门啊！”
笼罩着京都的是阴沉的绝望，大盛朝百姓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因为他们有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和一个凶狠残暴的太子。本以为太子爷一死，日子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未等到太子爷的死讯，他们又再受重击。
“这世道，可怎么活哟……”
“太子爷不死，我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被抓走的人只能算他们倒霉了，总要为子孙后代谋个活路啊！”
“苍天啊，求你开开眼！太苦了，这日子太苦了啊！”
苛政杂税，天灾【创建和谐家园】，暴政酷刑，君主的不仁，储君的暴虐，都是压在百姓身上的巨石。
苍天不曾因为他们的艰苦度日而变色，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京都的城墙上被溅上了许多人的鲜血，一片腥红【创建和谐家园】了京都的百姓们。他们砸开了一直闭门避祸医馆的大门，拉拽出了躲在屋子里的大夫。
百姓们被空气中血液的腥臭【创建和谐家园】得红了眼，理智的弦被绷得紧紧的。大伙都拿着称手的武器，或许是菜刀，或许是锄头，他们面容狰狞，扛着家伙儿硬逼着大夫们去掀了圣榜。
柳晖之带着侍卫军团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共十七张圣榜，被十七个不同的大夫掀下。
他们不管是谁用何种方式让谁掀了圣榜，即使逼迫者们狰狞得如同厉鬼，被迫者们惊恐着互相推阻不想走上死路，他们只负责将掀了圣榜的人带入东宫。第2章 太子爷复活
东宫正殿的雕花木门禁闭着，隐隐从内传来药的苦味。佛如和桦芥跪在门外，与他们一同跪着的还有很多年轻男子，以他们两人的容貌在这群年轻男子中竟也不显眼。
他们都是被太子用各种方法逼入东宫后院，成为太子爷男宠的。没错，大盛朝的储君，不仅残忍暴虐，还是个断袖。
禧杨站在正殿门口，眼眶发红，眼神却恶狠狠的瞪着门口跪了一地的美男子们，他始终认为是这群小【创建和谐家园】害了太子爷。
前一段时间掀榜的十七个大夫早就被拉出去斩首了，京都城墙上又多了十七个人的血。
老皇帝在连杀了十一个御医和十七个民间神医后，终于承认了太子的死讯。太子活着的时候害了不少的人，就连死也是用二十八个人的性命才能宣告。
或真或假，跪着的男宠和宫人都哭得悲切。桦芥也学着众人低着头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嘴里干嚎两声，做出一副哭了的样子。他侧头看见佛如半低着头，面色如常，不哭不笑。
“佛如，你不哭么？”他低声问道。
佛如抬眸看了眼众人，“我又不难过，为什么要哭。”
桦芥瞟了眼门口的禧杨，担心道：“可是大太监会找我们麻烦的，这里谁也不难过，可我们得哭啊。”
佛如淡淡道：“我不喜欢迎合别人。”
虚假的哭泣哽咽随着风从门缝里吹进屋内，被数人宣告死亡的太子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张白色镂空花纹的纸钱盖在他的脸上。
富贵的人家就连纸钱也那般讲究，随便拿到哪里都称得上艺术品。
门外人呜呜的哭泣声，像是细小的鬼爪，挠得人难受心烦。太子爷忍不住微微蹙眉，挣扎着醒来。
他的四肢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脑袋更是沉重发疼，还很涨。他艰难的坐了起来，扶着床头的细木柱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越往门口走，呜呜的哭声就越清晰，这也让他的脑子越发的涨痛。他推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人都傻住了。
桦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盯着站在门口扶着门沿的太子爷。佛如也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柳晖之和侍卫军团的众人都傻愣着，不知该有何反应。
只有禧杨震惊之后是满脸的欣喜若狂，他本以为他的小主子死了！上天给了他一个惊喜！
苏詺江蹙着眉头，头疼到不行，他闭了下眼又睁开，嗓音是久未开口后的干涩，“别哭了，你们好吵。”
禧杨欣喜若狂冲上来扶住他，上下查看着似乎要确认他是活人，“太子爷，您还活着！”
苏詺江抬手拿出原先盖在他脸上的纸钱，问道：“谁给我盖上的？”
禧杨：“是奴才盖的，太子爷，怎么了吗？”
苏詺江把纸钱塞在他手里，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图案，下次换一种。”
这话说得让禧杨无从反应，不知如何作答，好在苏詺江也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因为他把话一说完就坚持不住浑身失力的沉重感晕倒在地。藏在姜茶里的毒损害了他的身体，他能挣扎着醒来已实属不易。
太子爷死而复生又很快晕倒，这让伺候太子爷的人慌了手脚，他们一边咀嚼消化着太子爷复活的噩耗，一边面带惊恐的将太子爷搀扶着送入房内。
不知道是不是桦芥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子爷短暂醒来的时候对上了他的目光，他害怕惊恐到浑身颤抖。
佛如察觉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桦芥惊恐得想找个依扶，好让他可以没那么不安，他抓住了佛如的衣袖，声音都在轻微颤抖：“佛如，怎么办，太子爷醒了……他可能记得我，他喝完姜茶的时候，他看见我笑了……”
佛如心里一个咯噔，压低音量小声道：“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桦芥慌得不行，巨大的恐惧使他有些语无伦次，害怕谈话内容引起别人注意，他声音低到只有佛如听得见，“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不会醒的，我太开心了，没有忍住……现在他醒了，我，我该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到你们，该怎么办才好？”
佛如强压下内心的慌张，太子爷的手段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但他还是安抚着桦芥说道：“没事，我会解决的，你接下来不能再露出马脚了。”
他的目光清寒锐利起来，如同被渔网捕住的水中游鱼，天生就带着鱼死网破的坚毅。
有安神作用的熏香在香炉里静静的燃烧着，老皇帝躺在床榻上，咳嗽声不断。
单庄脚步轻缓，努力不发出声响打扰到主子的休息。他弓着身子走到床榻旁，方便主子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他知道老皇帝没有睡着，“陛下，太子爷醒了。”
醒了？！老皇帝咳嗽声越发急促，“咳咳，皇儿醒了？哈哈，朕就知道我皇儿不会死，那些庸医死得好！医术不精还敢欺瞒于朕，皇儿这不就醒了吗！”
老皇帝喘了几口气，“单庄，扶朕起来，朕要去看看太子。”单庄连忙扶着他，又道：“陛下，太子爷身子虚弱，醒后不就又晕过去了，此刻正在休养，御医早已经过去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