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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大热款的时装,明显做过专业造型,对着镜头故作深沉,旁边坠着一行“新晋小众独立珠宝设计师的探索之路”花字的女人,居然是季朵。
那个她以为不过是个庸脂俗粉的傻女人、一辈子不可能拥有她曾经那般闪耀生活的季朵?
人行灯变绿又变红,吴瑛站在那本杂志前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没意识到自己双拳握得太紧,掌心已经被指甲割出了血痕,没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前后摇晃,没意识到自己许久都没眨眼,眼中爬满的血丝是因为疲劳,也是因为疯狂。
“姑娘,姑娘……”到最后报刊亭老板都被她吓到了,从屋内探出头来,拍了拍前面的台板,“你怎么了?”
“我……要这本杂志。”
吴瑛将印着季朵的那本时尚杂志抽出来,直接卷在了手里,死死握着。她的眼神仍旧凝滞,看得人心慌。
吴瑛边走边看关于季朵的那篇采访,也就2页,简单问了几个问题,附带着一些首饰的图片。可就是这千八百字的文章,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戳在吴瑛的心上。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在千疮百孔后彻底干涸掉了,变成一块蜂窝似的石头,却没想到扎到底,还是疼。
她知道季朵办了公司。
她知道季朵得了国际奖项。
她知道季朵拥有绘画天赋,而且还是在一场事故后凭空获得的。
老天对季朵还真是好啊……一个仍旧二字打头的女孩,日子竟然在往顶端走。而大不了几岁的她,日子已经滑落谷底。
采访里季朵提到自己起初并没有事业心,提到自己的男朋友,言辞间都是幸福。吴瑛透过那些字都可以看到当时季朵的表情。
怪不得怪不得……吴瑛不断呢喃着,一抽一抽地笑起来。怪不得维今毅然决然地选择季朵,强强联合才有意思,才能制造更多的价值。
有一箱宝藏放在那里,谁还会搭理她这种褪了色的旧物。
不过明白了这件事吴瑛反倒有些得意,说到底,不考虑任何外界因素的单纯的爱,果然是不存在的。
季朵为了博得维今的爱,努力到这个程度;而维今却仍旧对自己真实的经济情况讳莫如深。
多可笑啊,所谓的真爱。
就算她付出了真心又怎样,维今照样不会选择一无所有的她。
吴瑛翻了好几遍,想从杂志上找到季朵公司的地址,但就是没有。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网上一搜就能找到。可是找到又如何呢,在那样一栋警卫森严的写字楼里,她又能做什么?
脑袋里始终纠缠着这个问题,吴瑛到了维今门前。维今来开门时正在讲电话,以至于什么都没和她说,只是回身让她自己进门。但吴瑛还是看见,在看见她的瞬间,维今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想去意大利吗?想去的话就列在行程里,这次一起去。”
“没关系,等下我把我当时的资料发你,你改一改就行。”
“有我呢,我陪你去申请,不会不过的,放心。”
听维今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对面是谁,吴瑛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结果,她低估了季朵,明明裂缝就在那里,为何她每次都能跨过去?
许久不见维今,竟让吴瑛生出些不一样的感觉。又长了一岁,维今的容颜和气息都没有丝毫改变,他是个奇怪的人,似乎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岁月赐了皱纹给他,但那不过是皱纹而已,和老没有半点关系。吴瑛忽然有些恍惚,她想起她和维今的第一次见面,她当时的第一印象是这个男孩真好看,比她学校的男孩都好看。可是之前在外面,大人们的脸色那么奇怪,很显然这个男孩是不受欢迎的,她不能和不受欢迎的人玩。那天离开后,她问爸爸男孩是谁,爸爸对她说不重要。重逢之后吴瑛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她对维今有那么一点点示好,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专心讲电话的维今,挺拔的身姿、修长的手指、不俗的谈吐,她越发确定此生她不会再遇到这么好、这么适合她的男人了。
现在吴瑛什么都不求了,她愿意让维今继续研究钟表,她也可以不求赎回家里的房子。她只是单纯地想留一个男人在身边,能给她一个肩膀靠,能帮她照顾一下家。
她想通了,可她还有机会吗?
维今放下电话,弯腰在抽屉里翻找东西,余光感觉到吴瑛走到桌前才撩眼去看。乍一看过去,吴瑛眼底的红肿和那一抹水光,竟让维今心里一惊。他徐徐直起身来,问:“有什么事吗?”
“哦,我来是为了……”吴瑛吸了吸鼻子,目光流转,眼中的水光反而更重,“还钱。”
她将包里的一打现金放在桌子上。
“我说过不用还了。”
“你既然对我无心,我就没理由拿你的钱。”
维今知道吴瑛的自尊心极高,也不愿多推脱,伸手把那打钱拿过来,放在了一边,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季朵没和你说吗?”
突然提到季朵,维今不由得眉头一皱,一个久远的疑惑再度从心底浮了出来,他反问吴瑛:“她应该和我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季朵这么能忍,居然连见过她都没和维今提起。每一次她都自认为正中季朵的要害,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女孩绝对会把别扭闹大,转眼他却发现季朵默默地将一切都消化掉了。
爱人之心真的能到如此地步吗?
“没什么。”吴瑛只得硬生生地将话题岔开,到这会儿才想起刚刚那通电话,越想越不对,神情中有了一丝急切,“你刚才电话里……要出国?”
“去参加钟表展。”
“她……和你一起去?”
“还有什么事吗?”维今不想应付吴瑛对于季朵的刨根问底,委婉地送客。
谁知吴瑛根本不打算停下来,连珠炮似的问:“去多久?除了去那什么展,还去干什么?你们不是要结婚吧?还回来吗……”
她陷入了可怕的幻想,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她觉得所谓的钟表展只是个借口,维今和季朵这一去就不会复返了。那么她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她就彻底被抛下了。她在这里唯一的念想就是维今了,她害怕有一天来到这里,发现人去楼空。
“吴瑛!”
看着她这副混乱的样子,竟让维今觉得背脊发凉。维今不得不喝止她,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企图用气场逼迫她离开:“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吴瑛非但没有退,反而直接扑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抓着维今背后的衣服,脸贴在维今的胸前,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上面。她的眼泪不断地翻涌出来,脸上却没有哭的表情,眼神无比空洞,嘴唇抖得厉害,不住地说:“我错了,我错了,之前都是我的错,我错了……”
维今往后退了一步,掐着吴瑛的肩膀,想把她推开,却发现吴瑛下了死力气。不得已他也只能用力,像揭膏药一样将吴瑛从自己身上甩开,吴瑛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抱着头蹲了下来。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在季朵之前来到你身边,你会像爱她一样爱我吗?”
她将最后的一缕希望抛出,竟映得站在几步开外的维今如神祇一般,遥远冰冷,好似一眨眼就会消失。
“不会。”
一句实话,有时候比一百句谎言都伤人。
面对维今最后的坦诚,吴瑛感受到的只有冰冷,被拔掉最后一根羽毛,只剩一副翅膀骨架的那种冰冷。
这个人居然连一丝温柔都不愿给她,这个人比曾经拒绝过伤害过她的所有人都恶毒。吴瑛站起来,脸上泪痕还闪亮着,她却对维今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知道了。再见。”
她将那本时尚杂志抽出来,潇洒地抛在地上,看不出任何气愤,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行为失常。之后吴瑛扬长而去,关门声还是轻轻的。
维今捡起那本杂志,看到季朵的脸上布满了指甲印。他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开门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吴瑛的踪影。
收到吴瑛短信的时候陆海洋刚给一户人家送完餐,迈上电瓶车,打算去送下一家。他单脚踩着地,看着吴瑛发来的“最近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寒风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哆嗦。
回到老家之后,陆海洋在一家同城配送的公司找了份工作,主要就是各个平台的送餐,加上些跑腿的活儿,工资不算低,只是风里来雨里去比较辛苦,不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父母自然很高兴他能回家,但早已对他不抱任何期望,当年的事故几乎掏空了他家的存款,如今爸妈都还在上班,平日里都不怎么碰得到面。
认真想来,陆海洋的日子过得也算顺遂,毕竟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只是每天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送东西,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机器人,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心。
唯有收到季朵消息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他走后一个多月才收到季朵问他有没有空去仓库打包的消息,陆海洋借机说了自己回家的事,虽然是文字消息,但他还是能看出季朵很开心。他却开心不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何为自作孽不可活,现在他只要想起季朵,就会回想起那天夜里自己险些干出的浑蛋事。
他险些铸成大错,这份愧疚压在他心头,竟比当年的车祸还要重。或许是因为当年他年幼,而如今他终于长大了。
于是陆海洋陷入了冰火两重天里,他既盼着季朵能给他发只言片语,又不敢面对来自季朵的任何惦念。以前陆海洋觉得自己确实是喜欢季朵,那种喜欢轻飘飘的,像喜欢一件玩具,玩具没有不可取代一说;可如今,他越发觉得季朵无可取代。
同时陆海洋却终于明白了,他和季朵不可能了。
正因为清楚明白,当陆海洋再度收到吴瑛的试探消息时,立刻就猜到不会有好事。不是针对他,一定是针对季朵。他当即做了决定,隐瞒自己离开上海的事,看看吴瑛究竟想干什么。所以他回道:“我还能干什么,上班睡觉。”
“你放弃季朵了?”
“人家都在一起了,我不放弃又能怎样。”
“没出息。他们一天不结婚,我们都有机会。你知不知道他们要一起出国了,这趟就算旅行结婚也未可知啊,而且维今的钱足够他们在国外定居,你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她了。”
不得不承认,得知这个消息,陆海洋的心还是颤了一下:“那我能怎样?”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你要不要帮我?”
保温箱里还有一份饭要送,此时已经过了平台承诺的时间,等下又要好说歹说求人家别给差评了。可是吴瑛的话让陆海洋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手机,他害怕自己晚回复一秒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要我帮你什么?”
“制造一点小事故,让他俩不能出国,让他俩知道世事不会尽如他们的意。”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维今如此践踏我的自尊,我怎么能让他好过。我这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和我配合,把季朵调开,我并不针对她。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自己想办法。”
“我答应。”
陆海洋飞快地应了下来,对着手机屏幕呆滞了两秒,他突然给吴瑛发了一条:“但你懂的,我不能白答应。”
过了一会儿,吴瑛发来了一笔转账,钱数不多。陆海洋收了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过几天再联系。
他知道自己又要回上海了。
说来也可笑,他的一生可能就是这样了,匆匆来,匆匆走,留不下什么,谈不上长久。
可这一次陆海洋有了明确的目标,他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决心踏上去往上海的火车的。
听到季朵在旁边重重地唉了第三次之后,维今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了。
三天后他们就要飞巴塞尔了,他现在在做最后的调整,确保时间误差在国际标准内,并且整个机械分支运转正常,不会出现卡顿和偏离,确保音乐在对的时间响起和结束。钟表本就是精准的代言,一丝一毫的瑕疵都是不可原谅的。
维今遇到的比较大的难题是发条过于纤细,稍有阻力就有可能会停滞或是影响精准度。所以他就一天天上了发条,等着看是不是停了,停在哪里,然后再拆开,在显微镜下一点点打磨得更薄。这种无限次的返工,在别人眼里肯定是苦差事,维今却乐在其中。
这种创造的快乐,不切身体会是不会懂的,一个零件是死的,可无数死的零件,最后却能组成一件拥有生命的东西。能感受时间,并在时间里留存下来的东西,都是拥有生命的,钟表也是。
他相信季朵是可以懂的。其实活在世间找到一个懂自己的人,比百年之后留下些东西还要难。
所以他褪掉指套,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隔壁桌前趴着的季朵背后,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季朵两侧。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将季朵罩在了里面。
“我想给小秋做一套婚礼首饰嘛,刚好之前合作过的一家钻石品牌愿意帮忙定制,价格也合适。”季朵仰起脸,头顶抵住维今的胸口,咬着铅笔头噘嘴,“可是我画了N稿了,都不满意。”
“挺好的啊。”
维今看着纸上的项链图样,他不太懂这些,但确实是很好看了,不逊于店里卖的那些。他把铅笔从季朵嘴里拔掉,像哄小狗一样挠了挠她的下巴。
“可我总觉得少点什么,就是没有以前的那种灵感突然上来的电火花。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啊,是看得太重,要求就高了,当然怎么都不满意。没灵感的时候逼也没用。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季朵伸了个懒腰,顺势勾住了维今的脖子,向背后的怀抱靠了靠,点了点头:“好。”
晚上九点多钟,街上还算热闹,从维今这里无论是往南京路还是往静安寺的闹市区走都不远,不过他和季朵散步基本不会去那边,就是在巨鹿路周围大小路上走一走,相对安静,车子也少。季朵从前没有散步的习惯,她更喜欢躺在床上玩手机,认识了维今以后才被带着空闲时间就到外面吹风,如今倒也养成了习惯,一天不走走就浑身不舒服。
“我最近想新品的时候,也都找不到什么感觉。以前我灵感来了,二话不说就能确定下来,我知道那是好的。可现在虽然大家都说好,我却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好。”季朵拉着维今的手前后摇晃,一脸闷闷不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瓶颈啊?”
“瓶颈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创作者都会遇到。本来就是超越别人容易,超越自己最难,正因如此,才会有很多人成名即巅峰啊。”
“可我不想这样……”
“你不会的,你的路还长着呢。”维今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街边。维今顺着她的眼神回过头,看见一家奶茶店,外面的大海报上画着什么网红奶茶,画得倒是很好看的样子。他不禁失笑,亏得自己还想安慰她:“想喝?”
“嗯!”长不长胖的纠结只闪了一下,季朵还是像往常一样臣服于馋虫。
虽然维今自己不喝这种东西,却也不拦着季朵喝,只要不过量就好了。他给季朵买了一杯海报上的那种奶茶,两个人走下便道,打算过人行道到对面原路返回。这是个T字形的路口,身侧那条主路是普通的双向车道,中间的隔离带开了一个小口,是供调头用的,但他们走的这条是单向车道,只能出,不能进。所以他们过马路的时候只往会来车的那一边看,并没有多留意车来车往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