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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不是维今干的,会这么做的人应该是季朵那个很凶悍的闺密,但他也无从辩驳,他确实起了坏心,受惩罚也是应该的。就在刚刚被打时,他突然确定了,昨晚如果维今没出现,他一定会将错就错。
所以陆海洋不觉得冤枉,可他也不后悔,反正他就是这样,从头到尾就是个失败者。从他第一次将季朵的人生推向深渊时,他就已经是浑蛋了。季朵已经不记得了,这世界上只有他知道,那天去季朵的补习班完全是他临时起意,并非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所以那起事故他应该负全责,可事发之后他却对每个人说是季朵要他去的。
他一直希望能够靠自己去弥补那段伤害,可他却带给了季朵更多的伤害。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要为季朵做些什么,却怎么做都是错。
事到如今陆海洋才明白,错的是他这个人。他唯一能为季朵做的,大概只有消失吧。
那天夜里陆海洋定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回老家的火车票,留了个便条给同事兼室友,说老家有急事,只能走了,余下的工资爱发不发吧,连夜就离开了。
他坐在清静的候车室里几次想给季朵发条告别信息,反复打了几遍,最后还是放弃了。
告别的话就不说了,这样至少还能给自己留个念想,好像就算再也不联系,他们也仍旧还是朋友。
这一年的除夕比较晚,要到二月中,离维今要去巴塞尔钟表展也就只剩一个月。日子过得太快,有时候季朵发一发呆,就会觉得他们还处在刚认识那会儿,那块表还只是一个构想。可如今这块表已经快要被展示在世界面前,而她也从一个单纯的淘宝卖家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品牌设计师兼老板。上一个除夕他们在黄浦江边接吻,那个梦幻的时刻只消稍稍回忆就仍能令季朵心跳加速,而这个除夕她的心跳加速是因为紧张。
在爸妈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带着维今回了老家。一路上,她问了无数遍“是不是太快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回去”,反倒是维今像平时一样淡然,更显得她一惊一乍得可笑。
“我想好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私奔好了!”
维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又私奔?还记得你上次私奔的结果吗?”
“那个不算!”
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又靠了上去,季朵嘟囔着问:“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啊?”
“说实话,”维今顿了一下,“我没有实感。”
季朵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不期然涌出一股酸涩,她用力紧了紧和维今交握的手指。
维今从未拥有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家庭,丹尼尔对他更像老师与挚友,所以他缺乏应对长辈的经验和心理建设。他不会紧张,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对他来说是未知区域。原本维今以为自己此生能避开这样的环节,结果却还是为了季朵毅然决然地接受了。
“放心吧,有我呢。”季朵晃了晃他的手,朝他笑着。
“你都紧张成这样了,还能干什么啊?”维今调笑着,按住了她乱抖的膝盖。
之所以季朵会这么没底,是因为之前电话通知时她爸妈的态度不是很好,重点还是在于年龄差,她爸妈让她想一下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如何拉大。季朵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她只是担心见面会让维今受委屈。
好在季朵的爸妈也是知书达理的人,电话里和她吵,见了面倒还算客气。主要也是维今长得比真实年龄年轻得多,身材管理得也好,季朵很清楚妈妈喜欢哪些明星,而维今刚好是其中一款。看到妈妈眼中泛起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花痴的光芒,季朵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剩下一个无论对方是谁都会闹别扭的老爸,哄哄就好了。
年夜饭是在家里吃的,他们回来前都准备好了。到家之后,季朵就理直气壮地好吃懒做了,瘫在沙发上吃瓜子玩游戏,倒是维今不太好意思,走到了厨房想要帮忙。季朵听着那边妈妈不住推脱的客气声音,忍不住喊了一句:“妈,你就让他做嘛,他做饭可好了,我现在都不用吃外卖了。”
“这孩子……”妈妈对维今笑笑,“真是被我们宠坏了,平时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她其实挺独立的,也很懂事。”
“那你是不知道她以前什么样!”说到这儿妈妈突然怔了怔,犹豫着抬眼问,“她以前的事,你都知道的吧?”
维今点点头:“都知道。”
在外面的季朵也听不见他们在厨房里在聊什么,不过维今一直没出来,大概是真的在帮忙做饭,此情此景让季朵觉得安逸而美好。
“来。”爸爸在书房朝她招手,脸上是熟悉的献宝表情,“有好东西给你看。”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爸爸的国画大作。自从她开始学画画,爸爸也对画画来了兴趣,一天能画好几张,梅兰竹菊鸡鸭鹅,动不动就要她品鉴一下。说实话爸爸没这方面的天赋,就算临摹看着也挺可笑的,不过上了年纪的人有个爱好总是好的,所以每次她都是不走心地拍马屁。这次也一样,看着爸爸颇为显摆地把那一张张画摊在桌子上,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不错,有进步。”
只要这样爸爸就会很开心,在出事前季朵始终觉得父母怎样都不满意,简直就是故意找她的碴,之后才明白原来父母是天底下最好哄的人。
书房还是老样子,之前季朵也是在这里画画的,所以她的画架和画板都还在墙角支着。她过去翻了翻,发现两块画板中间还夹着一打她上课时的练习画,都是千篇一律的静物水彩。早就该扔的东西,爸妈却总舍不得,如今这样藏着一样是落灰,一些色彩都斑驳了。她抽出来抖了抖,打算等下给维今看看。
只是季朵看着自己从前的画,不知为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这些确实是她画的没错,有一些她还能记得时间地点,可她却觉得很陌生,并且心中毫无波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正常,可季朵从来不会这样,她对于画面的敏感是不可控的,她每次看到图案和色彩都会激动,大脑自动开始分辨优与劣,感官无限扩展。在画室的时候,她点评别人的画比老师还一针见血,哪怕她看见一件衣服都会比其他人更注意细节。可现在这种敏感不见了,她说不上来自己当初画得好是不好,就像一个外行,反正都是苹果橘子罢了。
带着这份疑惑季朵重新去看爸爸的国画,仔细端详之后,她居然觉得爸爸真的进步了。前几年她每次看都只会看到洇开的墨点和七扭八歪的勾勒,今天再看竟觉得整体还不错。她暂且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爸爸真的进步了,又或许……
“你们这对父女像什么样子啊,让人家帮忙做饭,你俩在这儿玩。”抄着锅铲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妈妈将季朵从瞎琢磨中拎了出来,“快帮忙!”
季朵和爸爸对视一眼,灰溜溜地出去收拾桌子,准备碗筷,每次进出厨房季朵都会偷捏碟子里的火腿和炸鸡块吃,最后被维今逮了个正着,轻轻在她偷吃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她收回手,对维今做了个鬼脸。这一幕被季朵的妈妈看了个满眼,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这顿饭吃得温馨,父母关心的无非是家庭工作,季朵原以为维今不想回答,还想在其中和稀泥,没想到维今对答如流,虽然其中有所隐藏,听上去却无懈可击。
“对了,”提到工作,维今突然起身去包里翻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是只男款腕表,递到了季朵的父母面前,“时间仓促,外观上做不了太多花样,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外观简单的机械表,中间是镂空的,能看见内部齿轮运转,外圈并没有用罗马数字,而是用了【创建和谐家园】数字,个头大,表针也清晰,很适合上了年纪的人戴。
这样一来倒也公平,季朵这次回来给妈妈带了一条自己做的生肖吊坠,现在维今给爸爸也带了礼物,不偏不向。不过他俩还真是没商量过,季朵反倒第一个惊讶:“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抽空就做了,是给以前设计的机芯做了个升级版,加了两项功能,不麻烦。”
“这是自己做的啊?整个都是吗?”爸爸惊得合不拢嘴,在手腕上比了一下,特意跑到茶几上拿起自己的老花镜仔细看,“这得费不少工夫吧?”
“也没……”
“那可不,动辄几个月呢!”季朵抢先一步说,“爸,你可留好了,等以后他的表值钱了,咱家可就发了。”
爸妈都被她唬住了,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她乱说的。”
维今哭笑不得,把剥好的虾都夹到她的碗里,以此堵住她的嘴:“吃饭。”
见季朵吃得顺嘴,就能猜到平时都是这样被宠惯了。爸妈不糊涂,知道以季朵那个犟脾气,现在再说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虽然季朵年纪也不小了,当父母的其实很清楚他俩远在上海日子怎么过,自己根本管不了,但在父母面前,还是得守规矩,每天晚上维今还是去住酒店,季朵也是按时回家。白天的时候一起去周边逛逛,维今的性情和处事方式让季朵的爸妈很满意,相处起来更像是熟人了。
长住酒店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当季朵提出要回去时,爸妈也没拦着。临走的那天,妈妈先是单独拉了季朵在屋里说话,让维今和爸爸在外面下棋。
“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和你爸商量了,你俩的事我们同意。”
“真的?”其实季朵早就猜到了,却还是装惊讶,想问个究竟。
“就算我们不同意,你就真不谈了?”妈妈斜了她一眼,“我啊,这几天观察了,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是真有你,这个比什么都重要。之前我和你爸就是怕你俩之间早晚会有代沟,这个年龄差也许现在不显眼,可再过十年二十年,注定会有一个坎。而且我俩毕竟是你爸妈,就是自私,担心老了以后你的负担重。可见了他以后我俩也想通了,所谓夫妻,不就应该相互扶持着去过坎嘛!人啊,寿数在天,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时间,你喜欢,他也对你好,这就够了。”
“那……你们觉得他喜欢我吗?”
“这还用问啊,这些天里我们可是看得清楚,他的眼睛是跟着你转的,吃饭时你站起来,他就把椅子往后拽,怕磕到你腿,在街上时也都是走在靠外的一边,这种细心不是装出来的,你爸就没这根筋。”
看妈妈提到爸爸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季朵就咯咯笑着,下巴抵着妈妈的肩膀,笑着说:“没事,这不给老爸做了样子出来了吗,以后也这么要求他!”
“行了,”妈妈戳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又不是夸你,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去,把他叫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这怎么还分开训话的啊?在单位当领导当惯了啊?”
“少废话,快去!”
季朵只好慢腾腾地走到外面,拍了拍维今的肩膀,和他换班。维今脸上有一丝意外,季朵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跟着进去,没想到妈妈一把关上了门。
“坐。”季朵妈妈指了指椅子,对维今说,“别拘谨,我就几句话要说。”
“您说。”
“刚我也和季朵说了,你们的事我们不管。但……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问你。季朵的身体情况,你真的不在意吗?虽然她大多数时候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毕竟是做过大手术,还是脑部手术,如果说完全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维今低头笑了一下:“我要是介意,今天就不会在这里。”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她爸爸跟普通父母不一样,经历了那样的事,真的是怕了,见过自己的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根本就不会再盼着她成龙成凤,就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所以我俩都想好了,大不了季朵这辈子不嫁,我们俩尽可能照顾她到我们死。可她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们也不能拦着。”
说到这里,季朵的妈妈站了起来,走到了维今的对面,这让维今难得地有了些手足无措。
“阿姨就是求你,要是将来有一天你们之间有了矛盾,你真的觉得两个人走到头儿了,你能想着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对她好一点,让她少伤一点心,把她好好地送回我们身边来。阿姨先谢谢你了。”
说着她朝维今深深地鞠了一躬,维今连忙冲上前扶她。当他碰到季朵妈妈温暖的手,看到那双略带祈求的眼睛时,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感情擒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我保证我保证……”
他懂事太早,独立太早,根本没有天真无邪的童年。他甚至都没幻想过自己如果生在一个有爸爸妈妈的普通家庭,会变成怎样的小孩。可这个瞬间,当他透过与季朵之间的联系,真切地触摸到了家的温度,他居然恍惚间变回了一个笨拙的、不懂表达自己的小孩子。
在那之后,他们就收拾东西去了机场,准备回上海,直到过了安检,又变回二人世界,季朵才问维今:“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维今虚坐在行李箱上,突然伸手将季朵抱在怀里,手臂上用了些力气,“他们很爱你,我也很爱你。”
季朵隐隐能感觉到维今的情绪变化,屋里的对话一定不是没什么,可她不想多问。怀抱这么好、情话这么好,享受就对了。
她在维今的耳边说:“现在你可算被我套牢了。”
“等到收假,你就去办签证吧。”
“签证?”
“你陪我去巴塞尔。”
“我?你想要我陪你去?”
见她这么惊讶,维今松了松臂弯,却没有完全放开,改搂在她的腰上,朝她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
“愿意,就是没想到。”
“你要是愿意,以后无论去哪里参展,我都带着你。我希望重要的时刻,你都能在我身边。”
季朵的脸上刚浮现出“既然你强烈要求,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的骄傲,维今就补了半句:“这样就省得我回来再给你讲一遍了。”
“喂!”
在季朵张牙舞爪地想要掐他脖子前,维今已经先一步流畅地站起身,拉着行李箱走掉了。等到季朵仍旧气鼓鼓地追上来,还没等开口就被他揽住肩膀,低头亲了一口。明明也算是见过家长的老夫老妻了,她还是控制不住脸颊上的温度升高,顿时就把想说的话忘了个精光。
她感觉维今变了。她刚刚认识维今那会儿,觉得那个男人就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夏天的时候凉爽,但寒冬腊月总还是要挨冻的。可她乐意,从她决定追的那天就做好了必然会挨冻的准备。那时季朵根本不敢想这个男人会在人前自然地拥住她,亲吻她。可现在的维今终于融化了那层冰壳,身上还挂着晶晶亮的水珠,崭新而鲜活。
想到这份改变有她的功劳,季朵的心里居然有一份沉甸甸的成就感。
“最多四千。”
典当行的老板拿起吴瑛的包里外看了一圈,很快丢出了价格,语气非常生冷,感觉是爱卖不卖。
“四千?”这个价格比吴瑛想象的低很多,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你仔细看看,我这根本就没怎么背过,跟新的一样。”
“问题是它不是新的啊。这都几年前的款了,一般过了首年就得折一半价了好吧?”
“那这个呢?”吴瑛又从背着的大帆布袋里掏出了一个迷你包,当初也是好不容易从国外买到的断货款。
“这个,也就三千。”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吴瑛气不过,把柜台上的包塞回袋子里,转身就要走。典当行老板也不拦,慢条斯理地说:“我是看你货多,已经给你不错的价了。再说了,你之后有钱还能赎回去,我这怎么能叫趁火打劫呢。”
赎回去?她当然知道赎不回去了。可她急用钱,妈妈又一次犯病了,爸爸在狱里也打来电话要送钱,她连上网卖二手的时间也没有。她此刻心如刀绞,不是为了这些包和首饰,东西仅仅是东西,可吴瑛知道此刻她一旦放手,就等于彻底挥别了过去的生活。
可她有选择吗?没有。
“都给你,再给我高一点。”她强忍着眼底的酸涩,转身走回柜台前,把帆布袋甩在了上面。
拿了钱走出典当行,吴瑛忽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她摸着肩膀,刚刚的重量仿佛还在,可她已经一身轻了。她拿着这笔钱奔赴维今那里,她要把之前的钱还了。她也要看看维今和季朵如今怎样了,距离上次在酒吧和季朵说完那番话也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吴瑛从没在维今的朋友圈中看见半点秀恩爱的东西,这让她难免心怀希冀。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人行灯刚刚变红,要等一分多钟,吴瑛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到了身旁的报刊亭上。花花绿绿的杂志半压着码了整扇门,一本杂志的角落上有一个女人的照片,只晃过那么一眼,竟让吴瑛倒吸一口冷气。
她冲过去,把脸贴在杂志上去看那个女人,缩小图多少有些失真,但吴瑛还是确定那是季朵。
穿着大热款的时装,明显做过专业造型,对着镜头故作深沉,旁边坠着一行“新晋小众独立珠宝设计师的探索之路”花字的女人,居然是季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