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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淮低着头，眼神望向别处，用他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有一种自己像是洋娃娃般被人圈养，或者是面团般任人搓扁揉圆的感觉，薛子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可笑。从八岁开始，她那样信任，那样爱着的人，就这样崩塌破碎在她的眼前，她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告诉我真相吗？”

  “因为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你离开，就像当初……Vivien害怕你妈妈离开一样。”

  记得小时候每每到圣诞节，即便Vivien并不重视，但陈淮都会认真地给她准备礼物。他们没什么花钱的习惯，往往就是一支笔，一个本子，一本书，抑或是一件衣服之类的。

  而薛子诺更是习惯手工做一些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给陈淮，反正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各种工具也都是手到擒来，加上点活学活用的发明创造，陈淮便更高兴。记得有一年的圣诞节，薛子诺突发奇想做了个多功能的雨伞给他，陈淮欣慰不已，没两周就去替她注册了专利。当时那些幸福和睦的记忆，如今想来，都像是笑话一样。

  薛子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工具般的存在，她的生活，她的经历，以至于她的梦想，都是在别人的干涉下，人为塑造而成的。

  在听完陈淮袒露心声之后，她便离开了家，或者说，落荒而逃。走在街头，虽然没有戴表，不过可以约莫估计着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天气应景地飘起了小雪，是这个冬日里来的第一场雪。

  薛子诺在大街上已经晃悠了将近两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像个流浪的孩子一般，有种失去了家的感觉，没有了归属。

  眼见夜越来越深了，竟然飘起了雪花。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几个注意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在某些甚至不怀好意的注视下，无处可去的薛子诺才意识到自己慌里慌张地冲出家门，竟是什么都没带，她没有自虐的倾向，即便已经难过至此，哭过之后，理性仍然占据了微弱的上风。

  两个年轻的男孩子走过来，薛子诺低声叫住其中一个，不好意思的提出想借一下对方的手机。那男孩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似乎和许一皓差不多的岁数，见是一个满眼泪光的可爱女生来借手机，倒是很爽快，微红着脸把手里的华为递了过去。

  可此时，薛子诺却尴尬起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要给谁打这个电话。她的第一反应是江为安，可是之前的话已经说得那么决绝，不应当再联系了吧。她不想去联系，或许也在害怕，当初的言之凿凿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会让那个俊朗的男生看了笑话吧。姚瑶被关在家里，据说被看得很严，而且姚宽也不喜欢自己，自然不合适联系。联系刘双的话，陈淮一定会知道的，现在她并不想面对陈淮，所以刘双也不行。愁眉苦脸的研究了半天，薛子诺终于有了一个最好的人选，毫不费事的，那串电话号码就在脑中蹦了出来。

  “喂，叶歆……”

  借手机的男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薛子诺才发觉两条腿已经累得不像自己的了，她也站不动了，索性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路肩上。

  不远处是一个小广场，偶尔有来往的人，在这个寂静的地方摩擦出了些人气儿。薛子诺的身后是一家咖啡厅，暖暖的灯光笼罩出了一个温馨的氛围，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缩在角落里低语。店里的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时钟，有些古典的模样，还有个下摆在左右摇晃着，她只要回头，便能看得清楚，再有二十几分钟就是十二点了，这一年的圣诞礼物真的是出乎意料。

  低头发着呆，雪越下越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落到她的身上，许久不化。薛子诺想起小的时候，每到冬日下雪，妈妈总会抱着她在窗边，看着外面呈现出的一片雪白的世界。

  ‘诺诺你看，天空中的水汽经凝华而形成的固态降水，它们的结构随温度的变化而变化，有了不同的形象，像花一样。’

  她伸手，用袖子接住一片，细细的研究起来。嗯，实有水汽压大于边上的饱和水汽压，但边上水汽供应较充分，薛子诺在心里认真地分析着。

  忽然，路灯的光消失了，正在被研究的雪花因为没有光的反射作用，从而淹没在袖子的黑色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熟悉到难以忘怀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薛子诺。”他叫她。

  那声音太过淡定，如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其中强忍镇定的冷静自持，但此时的薛子诺确实没有那么仔细。她微微张着小嘴，完全不明白这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

  可她鼓了鼓勇气，那些在心底作祟的问题却是一个都问不出来。她只是那样静静的仰望着他，就如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这个像阳光一样俊朗的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讳莫如深地看着她，她差点溺毙在那样的眼眸中。

  她的眼神流连到对方的身上，那头发有点凌乱，衣服也很是随意，只是在帽衫外套了一件羽绒服，羽绒服还敞开着，让她有一种这人是着急来寻自己的错觉。男生拿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大到可以把所有的风雪阻挡在外面，大到可以容纳她和他。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境，薛子诺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叹——这人怎么这么好看，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做作又有些自己都能意识到的假模假式，开口打着招呼，“江为安，好巧。”

  “不巧。”

  这两个字刚吐露出来，便被吞进一阵欢呼声中，薛子诺一惊，转头看向那吵闹的方向，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拿着荧光棒笑闹着，咖啡厅里的时钟响起，零点的钟声穿过店门的缝隙逃了出来。江为安的气息笼罩着她，“圣诞快乐。”

  壹点，是新的一天，圣诞节到了。

  见薛子诺睡得熟了，呼吸也变得均匀，江为安才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这里是他的房子，平日里他常住在公司那边，这样不管是训练还是处理公司事务都是下个楼就行，也比较方便，以至于这个房子也就常年空着了，除了每周都有阿姨来打扫一下，其余时间都是毫无人气的。

  江为安缓步走到沙发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坐下。看着卧室的方向，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诡异的、如同注定了的缘分，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从决赛那天，所有人都认定薛子诺的离开便等同于永别。那可是江为安啊，拥有一片草原的江为安，怎么可能会吃回头草。江为安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早就明白，薛子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那个陈淮说得对，有些事的确强求不来。

  他表现的一如从前，似乎这个人根本没有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所有的精力又回到了工作上，也一如从前。直到昨晚——平安夜，管越合早就提议说平安夜的时候办个大party，也算是公司福利。既然举办party，那自然要有吃有喝，江为安照例把这个赚钱的机会给了叶歆，也当顺便邀请她来玩。

  一切都是非常圆满的，直到管越合旧事重提，想让他与杨翎‘重修旧好’。其实这话说的有问题，他江为安和杨翎从前也没好过，现在也没有掰过啊。

  当然，他必须承认，自己和杨翎之间似乎是有点暧昧，不过这暧昧里的八成半都是利益，要说从前的他确实想过接受杨翎，然后也来个强强联合，尽早把公司弄到纳斯达克敲钟去之类的念头，但是现在的江为安却是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了。想到薛子诺这么个天分过人的小姑娘还在靠自己孜孜不倦的努力着，他一个男人走这样的捷径，用这样的手段，未免让人、让自己都有些不屑的吧。要说从前的自己是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只看成就不看手段的人，现在的江为安倒真的觉得自己确实也被薛子诺多多少少地影响了，被她‘带坏’了。

  管越合喝了酒就愈加啰嗦，江为安烦得不行，把他抛到一边，想说要不就去找叶歆聊会儿天，也正是这一念之差，让他听到了薛子诺给叶歆打的电话。挂了电话的叶歆看到身后的江为安不免吓了一哆嗦，听到薛子诺又一次离家出走，还流落街头，江为安的第一感觉就是生气，气这个傻孩子大晚上的胡闹。

  “她在哪儿？”他问叶歆，心里想着，就这一次，只是发扬一下绅士风度。

  叶歆提防地看着他，江为安自然知道，叶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带着让身边人都离井绳远点儿的。他也不管旁人的想法，威逼利诱的问清地址，便立刻派冯知看住叶歆，随手拿着外套就离开了。

  在开车去寻薛子诺的路上，他甚至都没法去想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前来的，他只是担心着，希望薛子诺那个智商虽高、社会经验几乎为零的小傻瓜不要出事。

  夜里的雪越下越大，薛子诺坐在雪地里，呆呆的不知在寻思什么。看着她安全无恙，江为安才放下心来。他慢慢地走过去，就像每一次走近她，带着不同的心境。

  她抬头看见他，“好巧”。

  江为安心里突然觉得好笑，她没想过自己是特意来找她的吗？可转念，又觉得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那张小脸仰着看向他，灵动的双眼多了几分灰暗和伤感，明显是哭过了的。冬日的夜原本刺骨的很，可江为安在那一瞬，觉得无比的温暖。

  或许是穿的少了，或许是在冰天雪地里待的久了，薛子诺浑身开始发烫，人也晕乎了起来。江为安心里叹气，抱着她，把她塞进车里，带到了这个房子。薛子诺烧的迷迷糊糊的，江为安只好手忙脚乱的照料她吃了药，见退烧药起了作用，见她进入了梦乡，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边的太阳渐起，一夜未睡的江为安才恢复了走神到北极的思绪，为什么薛子诺会突然变成这样？莫名联想到之前自己吩咐娄秘书送去的文件，应该正是昨天交给薛子诺的。江为安第一次对自己的直觉感到毛骨悚然。

  “娄秘书。”

  怕吵醒了薛子诺，他更加放低了声音，眉眼间尽是疲惫，忍不住伸手揉着额头，一边问道，“之前你查到的结果是什么？”

  “……”

  现在正是公司和美国签约的重要阶段，半天的功夫，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毫不停歇，想着薛子诺应该一时片刻还醒不过来，江为安决定先去公司处理事情，争取速战速决。

  几乎是一进门，只见叶歆已然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当然，关心的是薛子诺。

  想起昨晚冯知等人近似于限制人身自由般的阻止，叶歆怎么想都有点来气。如今看到江为安出现，更是急忙忙的冲上前来，“她怎么样了？”问的自然也是薛子诺。

  环顾着其他的队员们，一个个看似正儿八经、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练着英雄，但是耳朵都明显竖了起来，江为安甚至看到老俞竟然操作着角色走反了方向。他无奈地摇摇头，决定及时遏止这帮老爷们儿的八卦之心，摆摆手，示意叶歆随他去办公室聊。

  江为安和叶歆说不上有多么熟悉，可是毕竟认识多年，所以他对叶歆还是很了解的。说句实在话，江为安从未见过她对谁这样的关心，即便当年对她的那个前男友，也是因着身份，爱而克制的。

  大概讲了一下薛子诺的状况，江为安看到叶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关心薛子诺，不只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吧？毕竟你们才认识不长时间……”江为安心里揣测着，或许，叶歆知道了薛子诺的身份才爱屋及乌？

  “因为，她像极了当年的我。”想了许久，叶歆才幽幽地说道，语气里满是酸涩，“江为安，你是真的爱她吗？你又会为了她付出或是牺牲多少呢？像你们这样的出身，或许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在过去所付出的努力，在当下所承受的压力。我很喜欢薛子诺，我不希望有一天她会变成第二个我，经历那些我所经历过的痛苦。”

  直到叶歆拎着包离开，江为安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自然记得当初叶歆的那场爱情最终厮杀的是多么惨烈。在没有偶遇她之前，江为安也像别人一样的想法，猜测着叶歆或许就在那场爱情中毁掉了，回归到理所当然的平凡之中了，当时他也多少有几分遗憾，毕竟叶歆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清透如水的姑娘，现在想想，她和薛子诺也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神中的清亮。

  办公室的密闭性好的很，却不知是哪里的一股冷气，让江为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就算有这样的缘分，他也决不会让历史重演。

  以最高的效率处理了工作，江为安忙赶回家里，那个原本不常踏足的房子，现在只是多了一个人，便有了一丝家的感觉，也或许，是叶歆的话，让他有了些许的害怕。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冬季的太阳落得早，可是人们兴致却不受干扰。江为安的这处房子位于繁华地段，往外望出去，便是最繁荣的街，此时这条路上满是红黄交错的车灯，将夜色衬得吵闹又喧嚣。

  房子里黑着，江为安打开进门处的壁灯，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少女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客厅的飘窗上，那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很是肥大。她安静的隐藏在黑暗中，披散着头发，抱着双膝，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被那条喧闹的路迷住了。

  江为安看着她，像是看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窗户的玻璃被打扫的阿姨擦得一尘不染，加上这房子楼层又高，竟让他有一种错觉，那猫一样的少女可能下一刻便会掉下去，摔得粉碎。

  他走上前，本想把薛子诺抱下来，可是走到她的身旁，又停住了，只觉得如今两人的关系未明，若是旁的女的就算了，可对薛子诺，他怕轻浮了。他看得真切，在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自然是感知到了他的靠近。

  “在看什么？”盯着她的侧脸，即便只有微弱的光亮，江为安也能看清那苍白的肤色，他轻声问道。

  半晌，不见回答，江为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眼的却只是一片车水马龙，这番情景让江为安忽然记起自己第一次提出交往时的景象。不自觉的，他抬头看向夜空，才发现今夜是乌云密布，天上没有星星，更没有大熊座α星。

  想起娄秘书给自己汇报的情况，江为安心里又一紧，他想让薛子诺开口说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这个话头，一向还算长袖善舞的他突然觉着自己变得笨嘴拙舌起来。在心底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努力把薛子诺每一丝神情的变化都收入眼里。

  “诺诺。”这样的薛子诺令人感到恐慌，他嘶哑着嗓子叫着她，“陈淮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他从未这样劝说着一个女人。

  似乎是陈淮的名字惊醒了她，只见她的眼神终于飘忽的看过来，像是一只家园尽毁、伤心欲绝的小兽。江为安这才发现她的嘴唇苍白，甚至有些干裂起来，那两瓣轻轻抖动着，“江为安，我无家可归了。”

  她的家，背叛了她。

  那样子太过楚楚可怜，让江为安只觉得心头狂跳，浑身的血液都颤抖了起来，身体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保护她。他终是倾身上前，把薛子诺抱到怀里，感到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几滴温热的透明液体滴到他的手上。

  “你还有我。”他说。

  职业联赛结束，最近只有一些象征性的明星赛需要参加，这让冯知他们轻松许多，平日里基本保证正常时间的训练即可，于是闲得发慌的众人忍不住开始找些别的乐子，而目前最大的新闻就是江为安和薛子诺疑似复合的事儿。

  大家讨论的热闹，也自然瞒不过管越合，当然，江为安自认一向坦然，也没想瞒着他。于是这两天，大家便总见到管越合上来，边看着他们训练，边在一旁对自家老大吹胡子瞪眼。

  管越合问过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于江为安而言，他也解释不清现在的状况。说两人没关系吧，可是每天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时不时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可说两人有关系吧，又不确切，毕竟一个屋檐下睡的是两间房，而除了之前那晚的拥抱之后，也没了什么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更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

  心里千回百转的琢磨着，江为安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像薛子诺的救命稻草，给予她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不过相比搞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此刻更希望的是薛子诺赶快变得正常起来，这两天，那姑娘的情绪低落到快掉到负一层了，每天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叹口气，修长的手指又抚上眉间揉搓着，或许是劲儿使得大了，手背的一处微微的痛起来，让江为安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指关节那里的青紫，江为安又想起两天前自己去找陈淮的事。

  了解了整个故事的江为安不免感到火气有点大，于是便去找了陈淮，顺便揍了他一拳。他当然明白，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有时候，暴力——很爽。

  看着江为安那么生气的模样，陈淮的第一反应却是放下心来，他找了薛子诺两天，担心的不行，江为安的这一拳，起码证明了薛子诺的安全。陈淮心里本来就愧疚的很，这一拳自然是生生受下了。

  “拜托照顾好她。”陈淮唯一说的一句话，却让江为安的气消了一半。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的震动了一下，是微信的提示，江为安拿起来，发现是姚瑶发来的信息，说她已经到了。

  这让他多多少少的放了心，最近明星赛和签约的事情交织着，再加上本来年底公司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多，每天留薛子诺一个人在家里，他总是不免担心，得知姚瑶出了禁闭，于是江为安想到干脆让姚瑶陪着她，也能让她开心些。

  看完姚瑶发的信息和照片，江为安终于安心的处理起工作来，这一弄就又到晚上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老俞他们正热切地讨论着什么。

  “说什么呢？”江为安问道。

  见自家老大出来了，众人更是激动起来，冯知一下子窜过来，“老大，跨年有什么安排不？”

  跨年？江为安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再过两三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不过——

  “不是刚开完圣诞party？”江为安皱着眉头。

  “老大，圣诞是圣诞，元旦是元旦啊！”老俞理直气壮地嚎着。

  说起来，为了提高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加上年轻人本来就爱玩的心理，往常这些节日他们倒确实是一个都不落的庆祝来着，可如今……江为安却是没了那个心情。

  “那你们看着办吧。”他把这个无聊的问题轻而易举的抛了回去。

  江为安正要离开，却又被叫住。“那老大，新年没有礼物吗？”也不知哪个不怕死的来了这么一句。

  “新年礼物？”不是有奖金吗？他一愣，皱着眉头看过去，见那些人的模样，知道这帮兄弟们要顺便再宰自己一笔，“你们想要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欢呼起来，冯知他们自然了解，知道他现在心情还可以，也就大着胆子蹬鼻子上脸起来。

  “老大，礼物嘛，主要是心意啊。”

  “就是就是。”

  “老大给的礼物肯定错不了……”一堆人瞪着星星眼看着他，此起彼伏地吹起彩虹屁来。

  江为安歪头想了一下，吩咐着管越合，“听说苹果最新款的手机出来了，一人来一支吧。”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再一次听到众人的欢呼声。

  在一片对‘老大’的赞颂文中，江为安往外走去，却不知怎么的，刚刚那句话一直回绕在脑海里——礼物嘛，主要是心意啊。

  心意，江为安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儿，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最近几天，薛子诺的心情纾解了些。

  白日里，姚瑶和叶歆会来看她，晚上的时候，江为安也会早早地从公司回来，薛子诺知道他忙，更清楚这样的‘清闲’于他而言是很难得的了。而自己，一下子从原本的生活中抽离出来，生命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一拿起某些书本，那上边熟悉的数字公式都变成一张张狰狞的嘴脸，嘲笑着她。她不得不感激江为安他们，若是她的身边离了人，恐怕那种难过就要将她吞噬的一干二净了。

  姚瑶坐在她的身边，眉飞色舞的给她讲着哪个不知姓甚名谁的明星的八卦，薛子诺听着，却也没往心里去，她不关心那些故事，只是有人在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让她觉得像是清冷的世界里幸存的热闹。叶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正给苹果削着皮，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薛子诺不知道江为安跟她说了什么，反正叶歆再也没有提过江为安与她合不合适的话。

  “要不我们留下来陪你跨年吧？”并没有征求叶歆的意思，姚瑶靠在薛子诺的肩膀上，突然撒娇般地说道。薛子诺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已经是12月31日了。

  姚瑶期待着看看薛子诺，又看看叶歆，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回家，谁叫爸妈和哥哥总是批评她来着。叶歆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姚瑶。后者也不客气，接过就自然地啃起来，嘴里塞着吃的，也不忘继续劝道，“好不好啊，叶歆？”

  “不好。”叶歆开口，语气温温柔柔的，还带着一分笑意，看着姚瑶丧气的表情，又说道，“我可不想当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