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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她突然想起什么来,坐在书桌前,使劲地在抽屉里翻了起来。饼干盒里存放着之前刘双送她的一摞照片,似乎都不用费心找,她一眼就看到在燕明湖拍的那一张。当时才是八月末的时节,天气还热了些,叶子也绿的很,那天刘双拉着她逛华大,特意绕了远路逛到了这里。照片里清晰可见的,是湖里清澈的水,都让人想质疑姜涛说了假话,毕竟这水这么清,这么干净。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薛子诺突然下意识的咧起嘴角笑了,她笑得很安静,好像从照片里看出了妈妈的影子,笑着笑着,全身却是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抖成了一个筛子,面上一阵阵的温热,她触手摸上去,一脸咸咸的水。
邹家然许久没有回家了,自从和邹明辉因为薛子诺的事情彻底翻脸后,父子俩就完全成了敌对的关系。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邹家然心情好得很,和父亲在公司的权力之争隐隐站在了上风,好兄弟江为安又和薛子诺成功的分了手——当然,谁甩了谁这话另说。刚刚又得到华大那边的消息,说是薛子诺年前便会离开,回到美国。
此时,邹家然开心像是在后半夜的club一样,灵魂都在肆意摇摆。想到父亲一直催他回家的话,索性下了班就开车往家里赶,他觉得今日大吉大利,正适宜锦上添花。
很快他的车便已经开进院子里,下一刻就见老周急匆匆的迎了上来,一看那满脸虚汗的表情,邹家然就知道家里出了什么鬼,那‘鬼’大概率姓薛。
“她来了?”他斜眼瞟着老周,一点都不意外的见对方点点头。邹家然心里暗暗琢磨起来,不知道之前三催四请都不肯上门的薛子诺今天怎么突然来了,难不成是来告别的?邹家然向来是个喜欢万无一失的人,加上好奇心的驱使,还是决定屈尊去听个壁角。
很久之后,邹家然每每想到这一天,都不禁反问自己,要不是自己突然吃饱了撑的去偷听,或许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吧?
在邹家然的记忆中,父母之间虽然看起来有点冷冷淡淡的,但却是相敬如宾的和睦。小的时候,都是母亲带着自己,母亲唐薇性子温和又贤惠,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而父亲大多在外忙着自己的公司和事业。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搭配的很是和谐。
五六岁的时候,父亲邹明辉去美国进修,一年以后,母亲也不知听说了什么,把年纪尚小的他托付给亲戚,也搭飞机去了美国。邹家然记得,那差不多是将近一两周的时间,父亲和母亲就从美国一同回了来。自那之后,邹明辉再也没有去过美国,后来几年的时间里,在他们家,美国就变成了一个禁忌般的地方。而美国之行以后,母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温和,而是经常的发火,整个人急速的消瘦起来,神情看起来更是凶了很多。甚至邹家然自己,也开始有些怕她。
直到邹家然渐渐懂事,才得知,原来当年父亲在美国的时候,爱上了别人,母亲才一气之下去美国捉奸,费了好大的劲才带回了父亲。他14岁的时候,那个在美国的第三者回到国内,和父亲旧情复燃,母亲气极之下生病住了院,整个人精神就不大好了。仅仅几个月之后——几乎是在邹家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母亲唐薇是自己跑出门,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才出了事故。大家都说,唐薇的神经衰弱和抑郁症是气出来的,如果不是得病也不会出了车祸,所以邹家然恨死了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当他听说那个坏女人在母亲过世之前就出意外死了的时候,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就差去那人坟前放烟花了。
可当他知道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妹妹的时候,那些熄灭的恨意又燃起来,全部嫁接到这个与自己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孩子身上。
邹家然18岁时,邹明辉把薛子诺从美国接回来,邹家然知道他的意思,父亲自然是想留下这个私生女。可是那时的邹家然已经成人,又在母亲亲友的引导下,明白这个妹妹对家产的威胁,便想方设法地试图要赶走她。
可无论邹家然怎么的挑衅和羞辱,十一岁的薛子诺都是一副不计较不在意的模样,让他感到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的所作所为都被邹明辉看在眼里,后来也不知道邹明辉是怎么想的,有一天,他突然告诉邹家然,说自己绝不会把薛子诺留在邹家抚养,交换的条件就是,邹家然不能告诉妹妹那些上一辈的真相。以为是自己斗争的胜利,邹家然这才偃旗息鼓,答应和薛子诺井水不犯河水。
渐渐地。他发现是这个妹妹根本不想留下来,她有着在美国的家人,有着她的世界,而最让邹家然生气和无奈的一点是,她对他那些痛苦和纷争一无所知,所有的人都在隐瞒着她,保护着她,她就像个金丝笼子里的小鸟,永远无忧无虑的歌唱。
事实上,连邹家然都不得不承认,薛子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见过的女孩子,像杨翎,像姚瑶,大多都是有些矫情做作,或是飞扬跋扈的,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公主一般,可薛子诺不一样,她成天躲在房间里,读着一些邹家然看都看不懂的书,和她说些什么,也总是懵懵懂懂的样子,除了想法太过简单,不够世故,整天不知道在寻思什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缺点。甚至,她还很聪明。
高考之后,有家教老师来帮邹家然预习大学的课程,其中高等数学是最重要的一门。一日,他落了几张高数的试卷在客厅,他取回卷子才发现那上面填满了答案,家教老师对了答案,发现竟和标准答案丝毫不差,还以为是邹家然悟到了高数的精髓。但是邹家然知道是薛子诺,他看到小小的少女匍匐在餐桌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将近半个小时才离去。
那时的薛子诺才十一岁。
年少气盛的邹家然想起,曾听到父亲对老周说过,薛子诺和她的妈妈一样,不同寻常的聪明。只是,他并不能理解这句‘非同寻常’的意义。
“少爷……”
老周一路小跑地跟上他,低声叫道,把已经快走到客厅门外的邹家然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邹家然故意不去看老周为难的神色,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老周手足无措的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明哲保身,于是心里默念着‘我啥也不知道’,迈着小碎步离开。
屋内很安静,除了邹明辉的低语,只剩下了挂钟的滴答声,邹家然甚至都有一点怀疑,薛子诺到底在不在房间里。他重新整理了思绪,又靠近了客厅的大门,不放过房内人说的任何一个字。
“原来你都知道了。”是邹明辉的声音。
“对,我知道你们一直瞒着我,现在,如果你还当我是你血缘上的亲人,就把从前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我,我只想知道真相。”邹家然听见客厅内薛子诺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他甚至有些窃喜,是不是,终于到了这一天,被上一辈的恩怨折磨的不仅仅是自己。
“好。”似乎停顿了很久,邹明辉才接了话。
那一刻的邹家然没有想到,他马上要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邹明辉出生在一个较为优越的家庭里,父亲是纺织厂的厂长,1977年国内恢复高考,到了1981年,邹明辉便顺利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然后毕业分配,有了稳定的工作,顺风顺水的成了许多人口中优秀的对象。后来邹明辉和父亲好友的女儿,也就是邹家然的母亲唐薇相亲认识,那时的邹明辉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两人只是按部就班的看电影,吃饭,彼此间虽说不上深爱,但也是有着超越了朋友情分的好感。
本就是冲着结婚的目的相处,双方不但门当户对,长辈们也都认同,于是两人交往一年后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有了邹家然。再后来,国有企业改革,邹明辉琢磨着未来的发展,也离开了体制内,从了商。不过比起江镇东之类的人要靠自己一点点的白手起家,邹明辉倒是容易得多,毕竟家里有些背景和帮衬,他从贸易做起,很快公司便做的有模有样,而那时的邹明辉也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事业中。
到了邹家然五六岁的时候,邹明辉决定去美国进修MBA,当时一起去的还有江镇东,而他们去的学校,就是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大学。那时候出国留学的华人学生并不像如今这般多,于是每每遇上华人活动,这些在异乡为异客的中国人都纷纷热情高涨起来,邹明辉也就是在这样的一次华人活动上遇见的薛涵。
那是那一年的跨年,那时候的邹明辉和江镇东并不太懂得西方的文化,波士顿地区的华人组织筹办了盛大的跨年派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他们不免有些局促。音乐响起,舞池中央几个人开始翩翩起舞,优美的华尔兹让人看得心神荡漾,跳的最好的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吸引了邹明辉的注意力。
“……别人告诉我,那是在美国长大的华人,在麻省理工工作,叫薛涵……”邹明辉陷入了自己青春的回忆中,还有那么几分的怅然若失。
因为薛涵在美国长大的缘故,与当地华人组织也熟悉得很,会在有空的时候做一些组织的工作,帮助接待一些刚来的新人。初来乍到的邹明辉和江镇东自然在此之列,于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自然而然的自我介绍和相识。
或许是舞池中的那一幕让邹明辉印象太过深刻、难以忘怀,或许就是那一眼的一见钟情。自那天过去后,邹明辉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见到她,便总是拖着江镇东去参加华人活动,有时薛涵会去,有时听说她工作太忙,又见不到。不确定的相见,让邹明辉更加上了心,只要有什么活动,几乎是次次不落。这样一来二去的,他们和薛涵也混得熟了。
对于邹明辉来说,薛涵身上有种不同的魅力,也许是因为她出身更为优越,有种大家闺秀的风度,也许是因为她在美国长大,沾染了西方的爽朗,也许是因为她的工作经历,展现出不同寻常的聪慧。邹明辉第一次感到了一份强烈的愿望——这就是自己想追求的女人。他在宿舍里琢磨了好几天,终究是对薛涵的好感压制住了一切的现实,他开始设想着,可以和薛涵在一起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当然,此时的邹明辉并没有完全忘记唐薇的存在,只是他想着,他们的婚姻大半是由于父母之命,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伤不了什么感情。再说即便他和唐薇离婚了,他也不会亏待她和儿子,他打算给唐薇大笔的赡养费,让他们以后不愁吃穿,没准儿唐薇也能像自己一样,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爱情。
自顾自地理清了思路之后,邹明辉就开始正式的追求起薛涵。虽然薛涵自小在国外长大,却从没有谈过恋爱,加之对故乡一直有着很多的向往,每每听邹明辉讲述国内的事情和生活的经历更是让她兴致盎然。很快薛涵便坠入了爱情,邹明辉一直想坦承自己已有家庭并且会为了她离婚的状况,可或许是心里的不安全感,他怕薛涵会离开自己,这事儿便一日一日的拖了下来。
直到唐薇出现在美国,邹明辉终于知道这场开诚布公已然拖不下去了。但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低估了唐薇对他的感情,也高估了薛涵对自己的坚定。得知自己竟然糊里糊涂介入了别人的家庭之后,薛涵便立刻提出了分手,对邹明辉闭门不见。
“……后来,你妈妈的好朋友Vivien来找我……”邹明辉眯起眼睛,显然不喜欢这个人。
因为薛涵的关系,邹明辉自然认识Vivien,知道她是同薛涵一起长大的好友,也是同研究室的伙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Vivien对邹明辉从一开始就像有敌意一般。在邹明辉试图要挽回薛涵的时候,Vivien找到他,以骚扰罪威胁他离开薛涵。在Vivien的口中,邹明辉知道了另一件事。
“我一直觉得你妈妈在很多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那天VIvien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原来她……她是个智商很高的天才。”
家里的长辈们也知道了美国的事情,威胁邹明辉立刻回国,多方的压力加上在薛涵那里毫无希望的境地,颓唐的邹明辉跟着唐薇回国,回归了家庭。他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做的不对,于是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希望能给妻儿提供更好的生活。但那时的唐薇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在家里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争执吵闹,渐渐地,邹明辉觉得烦躁和压抑战胜了心里的愧疚,索性日日通宵加班也不想回家,这样的行为更是让唐薇愤怒,于是他们开始了持续七年的恶性循环。
直到七年后,江镇东组织了一次聚会,因为江氏的产业涉及了教育行业,所以那日也来了几个国内的知名教授。其中有人在聊到华大新项目的时候,提到了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天才研究员,而那个名字一出口,就让邹明辉像是雷击般的僵住了。
得知薛涵回国,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七年前的每一幕都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原本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找薛涵。可是半个月后,妻子唐薇又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由头和他吵了起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决心要改变这一切。他和唐薇提出了离婚,自己净身出户。大概是这些年也吵得身心俱疲,这一次唐薇答应了他的提议。
已经签完离婚协议的邹明辉找到薛涵,试图重新追回她。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公司股权问题耽误了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以至于在这个空档,出了意外。得知薛涵回国,唐薇立刻反悔了离婚的事情,并且直接到华大闹了一场。很快,也不知道唐薇是从哪儿来的主意,竟然在外散播了消息,即便十几年前的信息传播效率远远赶不上今天,但在华大的圈子里,年轻科学家做小三的新闻还是铺天盖地而来。唐薇走了极端,可是邹明辉知道,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就在他想方设法要以最温和的办法压制舆论的时候,却收到了薛涵跳河【创建和谐家园】的消息。
那一刻的邹明辉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不知道是应该怨恨唐薇,还是怨恨自己,但唯一清楚的是,从此以后,自己身上都会背上难以摆脱的负罪感。同样内心不安的还有唐薇,得知薛涵【创建和谐家园】,她一下子大病不起,有时还会自言自语,总说能看见薛涵,医生说是长久以来积压的不良情绪,导致的抑郁症,加上严重的神经衰弱,而薛涵的离世更是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的意志,几个月后,唐薇在精神恍惚之下便出了意外离开了。
情人和妻子的接连过世让邹明辉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而他在薛涵过世几年之后才婉转的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当年自己从美国回来之后,薛涵曾生下了一个女儿。
“当初,我有想过争取你的抚养权,不过你妈妈的遗嘱是要把你委托给你的养母,加上我们没有结过婚,所以从法律上来说并不是很有优势。后来以不告诉你真相为条件,你养母才答应让你回国住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和你妈妈太像了,尤其是你的眼睛……”邹明辉看着薛子诺,说话的声音让人感到愈加苍凉,“……你和你妈妈真的是一模一样,同样在数学物理上的天分,同样超出常人的聪慧。当我知道美国那边给你做了测试,说……说你智商为200的时候,我意识到你完全是第二个薛涵,那时的我甚至没有那个信心去教育、去抚养你,我就想,或许让你在美国长大才是对的。”
可能是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邹明辉有种很疲惫的样子,他低头喝起茶来,茶碗和茶盘之间那轻微的磕碰声在安静的环境里都突出的极为显著,薛子诺低着头,似乎在消化着听到的信息。
“可是现在,诺诺,我希望你可以回来,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而且,如今的时代也不同了,继承你妈妈的事业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养母的观念还是太老派了……”
“Vivien认识你的妻子吗?”少女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话,琢磨着姜涛拍的那张照片,薛子诺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这问题问的不但突然,而且跳跃,邹明辉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的回答她,“嗯?不认识吧。”顿了一下,邹明辉忽又想起来,“倒是她的那个叫陈淮的养子之前来找过我,跟我聊过你妈妈的事情。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陈淮来找过邹明辉?薛子诺很意外,问了陈淮来的时间,正是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薛子诺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姜涛跟她说过的话……
“没什么,谢谢你的坦诚,现在我该走了。”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薛子诺站起身,寻思了一下,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你的一念之差,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妻子还好好的活着,我的妈妈也好好的活着,所以现在你没有资格否定她。”
听到薛子诺往门口走的脚步声,邹家然急忙又往门后躲了躲,却又听见邹明辉叫住她。
“诺诺,是我的错,爸爸对不起你们。不过我不是否定你妈妈,更不是否定你们的事业,我只是不愿意看你自讨苦吃。我是为你好,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享受最好的一切。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补偿——你妈妈。原谅我,回家吧。”
“不,我不愿意。”薛子诺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也不会原谅你。”
薛子诺走出客厅,并没有注意到敞开的门后还站着一个人。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邹家然才从门后走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正七上八下的乱得很,他从不知道这个故事原来有另一种解读。
邹家然突然想起了当年,母亲唐薇住院后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总是自言自语,自哭自笑,难道真的是薛涵的【创建和谐家园】吓到了她?他害怕的揣测着。
邹家然大步走进客厅,站在邹明辉的侧后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多希望听到邹明辉说那些都是假的,自己的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所有的错都是薛涵那个【创建和谐家园】造成的。
可邹明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佝偻起后背,双手摩挲着头顶,半晌才吭声,“其实诺诺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
即便关系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父亲,邹家然终归是了解他的,这样的语气便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原来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痛苦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质问着。
“因为我不知道,怨恨和痛苦哪一个会让你更容易熬过去。”邹明辉缓缓地说着,这些年的时光摊开铺在眼前,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漫长,他叹口气,整个人有气无力,“说穿了,你们两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最后一句话听到耳里,邹家然一瞬间竟然很是赞同,转念才反应过来,忙提醒自己不要乱发善心。薛子诺无辜与否他不愿去想,但是这些大人们却是错的离谱。父亲为什么要出轨呢?薛涵为什么不能再决绝些的拒绝呢?母亲……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生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果薛涵真的无意介入他们的家庭,母亲其实也根本不必那样大动干戈,这样两个人就都不必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突然想起程超前不久聊起杨翎不喜欢薛子诺的事情,当时程超说了那么一句——为什么女人都爱针对女人呢?
邹家然这边正认真地思索着,父亲邹明辉却突然转头问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听说徐州的项目已经由你们分公司那边接手了?”
他愣了一下,才讽刺般的回问道,“怎么,你现在要跟我算公司的账?”他看着父亲,刚刚还在难过的回忆过往,现在就谈起了工作,果然男人都是理性动物——尤其是老男人。
“呵,我跟你算账?无论如何,我是你爸爸啊。”邹明辉自然听得懂儿子的讽刺。
邹家然气极反笑,带着怒意和嫉妒地说,“可是你更想做她的爸爸吧,你从不关心我,却心心念念着你那个女儿,我从前不知道,原来她还是个智商不一般的,你是不是觉得有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儿特别骄傲啊。”
“儿子,我从来没有不关心你,只是你是个男孩子,所以……而且,我确实觉得更对不住诺诺。”邹明辉顿了顿,接连叹了几口气,站起身来,身形已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俊挺模样,“你现在质问我,那你呢,你有没有真的关心过我,关心过公司,这段时间你只顾着在公司里争权夺利,可是但凡你上一点心,你就会发现公司现在已经遇到了【创建和谐家园】烦。”
“你说什么?”
邹明辉似乎已经懒得多费口舌,他走近自己的儿子,拍了拍年轻的肩膀,此时的邹家然已经比他还高上个半头了,他决定提点一下,“我知道你一直阻拦着江为安和诺诺在一起,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江伯伯说了,只要能撮合他们两个,就入股邹氏,江家现在发展的多好不用我说吧,江为安又是你江伯伯唯一的孩子,江氏以后都是他的。你总担心诺诺会和你争夺家产,可如果她和江为安在一起,你觉得她还会计较邹氏吗?而且只有江为安成了你的妹夫,公司才会长长久久的安然无虞啊。”
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来,邹家然简直难以理解,他下意识地问,“你有考虑过薛子诺吗?她不是你心爱的女儿吗?”
“江为安难道不是一个好的对象吗?”邹明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里已不明亮,但满是历经万千的沧桑。
邹家然竟然一时语塞,倒是不知这话的立场大多是出于什么角色,究竟是出自一个生意人,还是一个父亲。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年轻了。
从邹家离开,薛子诺回了华大图书馆,陈淮最近看她看得紧,她有些不敢让陈淮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果然没过多久,陈淮便出现了。
坐在陈淮的车上,薛子诺一言不发。
陈淮有些奇怪,后天就可以回美国了,自己的心情本来很是不错,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薛子诺这两天有点怪怪的,他努力回忆着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在想什么?”他试着搭话。
沉思被打破,薛子诺微微惊了一下,但是瞬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随口应付着。
“你这次关于介观物质和纳米科技的论文我已经帮你修改完了,上午的时候交给劳伦斯了。听说我们过两天就回去了,他很是高兴,一个劲儿地说特别想你。”或许觉得自己想多了,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忧虑,陈淮努力地说着些开心的事。
自从他们决定回美国之后,陈淮不但有种如愿以偿的开心,更是有了终于轻松的感觉,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薛子诺害怕扫了他的兴,只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邹明辉的话还在脑袋里转悠着,找了个机会,薛子诺尽力云淡风轻的问他,“不过妈妈的事情……”
“诺诺,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帮你查过了,真的是如Vivien所说的,只是一场意外。”果不其然,她只是开了个头,陈淮就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他们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张死亡证明,估计是弄错了。”
细细听着,那话里像是有些微紧张似的,她故意问道,“你去问过邹明辉吗?”
“没有,他和你妈妈在你出生之前就不联系了,什么都不知道。”陈淮摇了摇头,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你别纠结这件事了,要是真的为你妈妈,你就要回美国后努力的成就她未完成的愿望才对。”
半晌,没有听见她的回答,陈淮有点慌起来,忍不住画蛇添足地说,“诺诺,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当然相信你。”心弦一颤,薛子诺忙转过去看向窗外,轻声回答他。
陈淮瞥了一眼,却看不清的她的神情,只觉得这少女似乎真的心里有事。她在想什么呢?陈淮兀自猜测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青年琢磨错了方向——难不成,是江为安?他想着。
那边陈淮正像防狼一样防备着江为安杀个回马枪,影响了薛子诺离开的计划,而这边,主人公正忙着跟自己的爹吵架。
江镇东不敢说自己有多牛哄哄的神通广大,但是对付江为安这些熊孩子还是手到擒来的,这不,听说了江为安和薛子诺分开的消息,就把儿子叫回家算起账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又去乱搞了吗?还是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搅和到一起了?”江镇东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起来。
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江为安感到头痛,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是老丈人质问女婿呢!也不知道谁是亲生的。
“没有。”他没什么好气儿地回答。
“没有?要不是你的问题,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跟你分手?”江镇东气的眉毛都快打结了,明显对自己儿子并不信任。
提起这件事,江为安就更闹心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甩,还是以那样的借口,当然,他更不愿意想,这更是自己难得认真的一次。薛子诺的话说得明白,于他而言,再舔着脸上前也没意思,他愿意去尊重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子。最近这段时间,每每闲下来,他也不由自主地去思考那个俗到不行的问题——在一起的两个人究竟是应该相似还是互补,想来想去,却是总得不到答案。
不过此时,另外一个疑问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两个明明连见都没有见过,父亲江镇东怎么就这么喜欢薛子诺呢?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样问了出来,毕竟如今两个人都分手了,这些疑问也该有个结论。
“难道我给你选的人不好吗?”江镇东却是怒气冲冲地反问他。这倒是让江为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了,看到儿子为难的神情,江镇东决定再【创建和谐家园】他一下,“听说薛子诺后天就要回美国了,很可能以后都不再回来了。”
江为安呼吸一窒,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但面上仍是毫无异色地站起身,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江镇东自然了解自己儿子,这臭小子一向都喜欢装腔作势,也懒得拆穿他,抬头仰视着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孩子,威胁道,“如果你不把她留下来,那么之前我答应的投资也就不作数了,你可别忘了,有三分之二的钱可还没有打到你们公司的账面上呢。”
“随你便。”
江为安最讨厌被威胁,再加上今时不同于往日,他们赢了比赛,美国的合作已经是囊中之物,大好的前景不用踮脚就看得到了,即便父亲再使绊子,也不会人人都蠢到跟钱过不去,所以此时的江为安有底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