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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江为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杨翎便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她只是保持着像是习惯性的最美的笑容，仿若置身于红毯之上，摄影机之前，她那样看着薛子诺，又似乎在看什么好笑的东西。听到江为安要送她离开，杨翎倒是大方地点点头，跟在江为安身后往外走。男人的脚步向来大点，杨翎蹬着高跟鞋，却只落后江为安半步，显得优雅又不缺气势，甚至连衣服的配色都极其的登对。

  “这才是正房的feel啊！”看着那对男俊女美的背影，老俞忍不住感慨道，吓得冯知猛地戳他肚子。

  “额！”薛子诺闻声转头看来，却只看到一个壮汉捂着肚子，佝偻得像个超大坨的基围虾。见到薛子诺看来，冯知忙挡到老俞身前，而魏哲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什么也没发生。”

  那边江为安和杨翎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在他们转弯消失的最后一刻，薛子诺看到杨翎挽上了江为安的胳膊，她心里一紧，立刻暗示自己不要去猜测江为安的反应。

  “那个，刚刚老大和她只是谈工作，你别在意哈。”魏哲怯生生地安慰着。

  “嗯。”薛子诺低低应了一声，她不在意的吧，她问自己。

  这样的态度让魏哲有点同情，他对男女关系没什么经验，作为一个理科生，他自然更欣赏薛子诺一些。但是在这种个人感情问题上，他的投票毫无用处。事实上，他们这些人都无比清楚，薛子诺和杨翎摆在一起，是个男的……不，是个人都知道选谁，是个人都会觉得江为安明摆着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换换口味。所以他们这段关系百分之一万是走不到最后的，无非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他转头看向明显对薛子诺毫不客气的管越合，不由得心里感慨起来，要不怎么说管越合是公司的第一公关呢，对于这个丝毫不会打游戏，却在经营宣传上颇有眼光的男人，魏哲他们也是不得不佩服。就像现在的管越合，一眼就看出了谁是未来的老板娘，谁是来江为安的生活里打酱油的。

  另一边，早有人收拾起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腾出个空让薛子诺可以坐。薛子诺心里有事，显得很安静，也不说话。管越合早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审视的眼光时不时地盯在薛子诺的身上，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的很。

  大办公室里安静了半天，冯知和老俞等人忍不住接着玩起了手机，边看着手机，边摇头叹息着，表情很是遗憾。薛子诺看着他们，心中的难过再次涌动，估计他们也都知道了吧。

  或许是她的眼光太专注，直引得魏哲抬起头来，见薛子诺看着他们若有所思，不由得一愣，想了想，立刻主动地把手机递过去，“你要是无聊可以玩会儿我的。”

  薛子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花花绿绿的一排字，“这是什么？”

  “……微博，这一排是实时热搜。”魏哲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问什么，虽然诧异，但仍是有问有答。

  “微博？”薛子诺微微皱起眉，歪头看向他，“是什么？”

  老俞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嫂子，微博，微博啊！这你都不知道！”见薛子诺仍旧摇摇头，不似撒谎，老俞更是瞪大了他那双牛眼。

  “微博，一种基于用户关系信息分享、传播以及获取的通过关注机制分享简短实时信息的广播式的社交网络平台。”毕竟是理工科出身，魏哲直接专业严谨的给她解释着，见薛子诺还是没有太过理解，不由惆怅道，“你在美国没有玩过twitter吗？”

  “没有……”

  冯知也哭笑不得，抱着‘老大的女人要好好伺候’的心态，连忙给她演示起来。薛子诺对这些新鲜的东西确实很是好奇，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她心情实在是不好，完全没有什么兴致，可是看到老俞的热情态度，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思绪难得‘逃课’，又跑到一早的事情上，不一会儿只听老俞的粗嗓门，“然后这个页面可以看热搜的，热搜是什么你知道吧？”

  薛子诺把思绪抓回来，有点害怕老俞发现自己的走神，连忙胡乱地回答道，“哦，不是特别清楚。”

  老俞有点忧愁，立刻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解释。魏哲又很及时的出手相助，“热搜就是最热的资讯，最多人在搜索的热词。实时搜索热点会每隔一段时间更新一次，搜索榜按搜索人数次数来排名。所以说，一般热搜第一的，就是网友搜索量最多的，目前最受关注度的事件，什么各界大事与流行话题都有。”

  “对对对，就是今天或者说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现在网络发展得很快，事情一发生就天下知。”老俞应和着，也似乎很骄傲自己用了一个有点文绉绉的词。

  “是吗……目前最受关注的事件……”她想不出除了白老先生的离去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更受关注的了。

  但老俞他们明显不知道她在想的是什么。“对啦，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吗？”老俞激动起来。

  薛子诺低下头来，有种想哭却哭不出的难受，“我知道。”她低声回应着，原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么令人难过和遗憾的事情。可薛子诺却疏忽了，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对面几个人的表情。

  “哈哈哈，嫂子，连你都知道啦！”只听老俞猛地笑起来，直吓了薛子诺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笑？薛子诺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瞬间短路了。

  她吓得说话都有了几分磕巴，“知道……什么？”

  “周恬恬男朋友文凯出轨被捉奸在床啊！”有人回答她。

  “谁是周恬恬……”谁又是文凯？薛子诺简直一团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

  魏哲一直在观察着薛子诺，许是出于同为理科生的默契，他很快就明白了薛子诺的困惑，“周恬恬，刚得了影后的一个女明星，文凯也是一个流量男偶像，是个歌手。”

  老俞和旁边的几个人念叨起来，颇为八卦，“这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说是强强联合了，就是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所以，没看到杨翎今天心情那么好吗，她和周恬恬可是一直不对付。”

  “文凯这下子完了……”

  冯知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询问管越合，“越哥，话说你们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管越合眯起眼睛，倒是带着些高兴似的讥笑了起来，虽然没有看向薛子诺，不过任谁都觉得他后面的话是说给薛子诺听的，“原本文凯凭借游戏高手的人设一直霸着英雄荣耀的资源，这回他出事了，英雄荣耀那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杨翎，她也有这个意向，这个饼是妥妥的了，到时候她当了游戏的代言人，再买些营销，炒一下她和为安的CP，更有助于我们拿下英雄荣耀2联合开发权。”

  几个人看向薛子诺，毕竟她还是江为安目前的女朋友，这话听起来想必刺耳的很吧。薛子诺果然更加落寞了起来，虽然她无法完全理解管越合的话，不过她仍是想起了那两人刚刚和谐的背影，还有，那挽手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邹家然曾经说的话。

  ‘薛子诺，别傻了，回到美国，滚回去躲在你的实验室里算你的题吧，这个世界，远比你想的要复杂。’

  她的恍惚看在魏哲的眼里，让这个瘦弱的男孩子都觉得不忍起来，想了下，魏哲故意插话问道，“不是只要我们赢得决赛就好了吗？”

  “是啊，你们就好好比赛，我总要帮公司做第二手的准备，万一……所以无论如何，加大宣传力度，赢得更多人的支持，到时候美国那边也要考虑到这方面的压力的。”管越合脑子一向转得快，回话的速度很是迅速，可是话说了一半似乎才觉得不妥，容易动摇军心，不过以他的性子，又是向来不顾忌别人心情的，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口。

  冯知等人听得懂管越合的意思。对于管越合来说，他并不准备把所有的信心和筹码都压在他们身上，相比来说，对于营销舆论，他更有自信。比赛在即，这样的态度很是打击大家的信心，一向年轻气盛的男生们心里不太开心，但是管越合在公司的地位仅次于江为安，他们也不敢真的去挑衅，只得把胸口的那股不服气咽回肚子里。

  薛子诺没什么心情去关心这些不熟悉的事情，只是恍惚间，莫名有一种不安涌上心头，她低头看向魏哲的手机屏幕，整个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魏哲看到她的样子，关心道。

  “这个……上面没有别的新闻吗？”白老过世，她觉得应该是要举国恸哭的一件事，实在不懂为何那对男女会如此重要。

  她的声音不大，老俞和别的人坐的远，一时没有听清楚，不过魏哲和冯知倒是听到了，他们拿起手机看了看。

  “没什么了吧，今天主要就是这件事啊，别的没发生啥啊。”冯知又低头翻看着手机，“再就是有两个电影官宣了男女主的演员人选，那个主持人袁帆今早的微博好像说错话了，刚被骂上了热搜，还有就是说杨翎昨天的红毯造型……其他的就没什么重要新闻了……”提到杨翎，冯知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他有点紧张地看向薛子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

  “怎么会？”薛子诺拿过手机仔细看着，果然没有白老过世的消息。

  冯知看她着急，连忙劝慰道，“你别急，你要看新闻是吧，我帮你找，这热搜哪能当新闻看呢！”他找到新闻那一栏，果然白老过世的消息赫然在目，看着新闻里诉说的他的贡献，薛子诺实在忍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见她这样，旁边的几人也吓了一跳，魏哲连忙凑上前看着屏幕，惊讶道，“白季隆死了？”

  “谁？谁是白季隆？”老俞的大脑袋凑过来，一脸疑惑。

  薛子诺一瞬间甚至觉得老俞是在开玩笑，转而看见冯知也是满脸真挚的好奇，才意识到，原来老俞的问话是真心的。

  “白季隆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国家有名的物理学家啊，你们还行不行了，能不能多读点书。”魏哲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鄙视和调侃。

  一旁冯知老俞还在和魏哲打着嘴仗，薛子诺心里却满是说不出的无力和失落，现下身边坐了十一个人，他们聊着闹着，可是她却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寂寞和冷清。就像，她不属于这里。

  就在恍惚间，门口有一阵沉稳均匀的脚步声传来，她不用等到抬头，就知道是江为安回来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渐渐熟悉他。

  江为安不知道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大家说的热闹，而在他的眼里，薛子诺却是最为瞩目的。他看向她，只觉着这个小东西现在看起来有点奇怪，那眼眸里的光彩较为平时褪去了不少。

  薛子诺看向江为安，像是看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几乎是冲上去，对，是冲上去。江为安伸出手把她固定到自己的身前，免得她撞到自己并不柔软的身上。

  “怎么了？”江为安的心情似乎不错。

  “白季隆先生过世了。”潜意识里，似乎有两个自己在打赌，说完这话，她的眼睛紧紧定在江为安的脸上，好像想在那里看出些除了俊朗之外的其他东西。

  “谁？”江为安一愣，下意识的回复她。或许是因为不熟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过这样的态度在薛子诺看来，显然和老俞他们没什么两样。她觉得讽刺，果然，在这里的她，是孤独的吧。

  薛子诺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跟江为安说，她想说白老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多么伟大的人，对她多么的和蔼，还有留给她的、价值不可估量的手稿，种种种种，却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当她发现自己或许要从白季隆是谁开始解释的时候，就连提起这个话茬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退后一步，挣开江为安的手，她盯着江为安的眼睛，甚至有些生气起来，他怎么能不知道白季隆呢！怎么可以不知道白季隆呢！这些人，一个个享受着白老先生的成果、付出和努力，却连他的过世都不肯哀悼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江为安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在家楼下，她看着江为安俊朗的侧脸，耳畔传来的陈淮的那句话——‘不过诺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和他不合适。’薛子诺的脑海里突然略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从前也曾轻微的闪过，可是从未这样的清晰——或许，陈淮是对的，她和江为安真的不合适？

  薛子诺从来没有展现出那个样子，眼里满是伤心和愤怒，江为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试图反手拉住她，可她也是第一次的那么灵活和决绝。她就那么离开了，甚至没有再多看眼前的人一眼。

  江为安看出薛子诺好似不高兴了，可是他完全搞不清楚情况，难道是因为杨翎？一向极强的自尊心作祟，使他没有办法在众人面前像个小男生那样追出去。

  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魏哲大概猜到几分，忙跟自家老大解释着。

  “你确定你要跟她在一起吗？”管越合的语气如往常一样不招人喜欢，不免有种看热闹的意味，他撇撇嘴，接着吐槽道，“管他是物理学家还是生理学家，人家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也太矫情了！”

  见江为安不回话，他说话更加毒辣，“真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了——装纯情的小白莲？”

  “怎么说话呢！”江为安皱起眉头呵斥。他知道管越合对自己没有恶意，纯粹只是不喜欢薛子诺而已。若是别的女的，他或许不会维护，但对于薛子诺，也许是陈淮的话起了作用，他也知道是自己平白招惹了人家，所以总觉得是要负起些责任来的。

  管越合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游刃有余的缓和起气氛来，拍拍江为安的肩，讨好似的，“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知道了，那是你的心头肉，不过为安，我必须跟你说，你玩玩可以，可别来真的啊，这种人要么心机深沉，要么太过单纯，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而且……”他突然放低声音，“……杨大小姐最近明显不高兴了。”

  对于杨翎的心思变化，江为安当然看出来了，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看到江为安对这种大事儿这么不在乎，管越合又回复到令人讨厌的语气，“可别说跟你没关系啊，上次你拒绝了我们看好的综艺也就算了，这次杨翎马上就会拿到英雄荣耀的代言了，只要找狗仔拍几张你俩的照片，我们就可以借着杨翎的热度宣传一波，既不费事儿又有助巩固联合开发的地位，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就是因为不想和杨翎一起出现？”

  “嗯，对呀。”江为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显挑衅般的回答，这管越合，心思真是越来越偏向杨翎那边了，像是那边给了他什么好处似的。

  管越合和江为安合作多年了，两人也争执过很多次，他了解江为安，江为安如今这般态度说是为了薛子诺还是在其次，说穿了主要还是不想与杨翎搅和了，当然，管越合下意识地忽视了江为安思想变化的根本原因，只是愤慨道，“可是你甩的掉吗？当初借着杨翎的流量，炒作你跟她的绯闻，都是经过你默认的，现在你说不炒就不炒了，就想给人家踢到一边去？怎么可能？杨翎的粉丝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数众多，而且都是有钱有闲的小朋友，天天去你微博下面撕都够你受的。”

  “咱们老大也有粉丝啊！”冯知从椅子上蹦起来，表示愤愤不平，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另一种‘明星’了，粉丝这东西嘛，不光江为安有，他冯知也有粉丝呢！好吧，就是人数少了点。

  而老俞的榆木脑袋这时不知怎么的却是有点开了窍似的，倒是觉得管越合的话有些道理，忙把冯知拉扯下来， “咱老大的粉丝可没有杨翎粉丝的战斗力强，那些人可是会追着你从早到晚骂好几个月呢，你就别撺掇了，不想被骂成筛子就闭嘴吧。”

  “没关系啊。”不理会冯知他们的哄闹，江为安转头微笑地看向管越合，明显的不怀好意，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管越合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不是有你么，管它是营销、管理、宣传还是公关，你都是专家，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你可以的。”

  说完，不容对方回话，拍拍他的肩膀，江为安往办公室走去，只留下管越合在原地凌乱——这帽子也盖的太高了吧！这是捧杀啊捧杀！

  从江为安那里出来之后，薛子诺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环路边上，她突然想起之前和江为安走在这里，边吃冰淇淋边聊天的场景。过一会儿，眼前又浮现起胡梅伤心却强装平静的神情。而很久之后，她似乎看见白季隆那赞赏地看着她的目光。

  天空也脏了起来，据说今天有很重的雾霾，薛子诺闻到空气中的味道，或许是尾气，也像是烧糊了的什么东西，浓重的让人觉得窒息。旁边很多戴着口罩的人来来往往，匆匆的擦过她的肩头。二十多年来，她似乎第一次这样注意到身边的行人，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为她所懂的、不为书上所写的、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人们。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着，直到两个小时后，薛子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回了家的附近。原来，她只有一个不变的目的地，那就是有陈淮的地方。

  她抬头看向自家的窗户，没有一丝的光亮，心跌落到谷底。

  陈淮……还没有回来么？意识到了这点，之前在江为安那里感受到的孤独又在心底冒起了泡，夜里的风吹起来，她觉得更冷了，用力抱紧了怀里的手稿，才发觉手指已经冻得快没有感知了。

  脚步变得沉重了些，薛子诺一点点的往前挪着，她有些不想回去，可是不回这个家，她还能去哪里呢？就在她失落的心情到达谷底的时候，却看见楼下院子里的长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仿佛全身血液都重新活络了起来，薛子诺恨不能冲上前去，可是她没有，心底喷涌出的复杂的情绪好像缚束住了手脚，她只是维持着之前的步伐，缓慢地走到那人身边。

  感受到了她的到来，那刻板的侧脸转过来，一下子变得温和了很多，眼镜片后的目光里，是多年来日积月累的默契。

  “诺诺，你回来了。”

  听到陈淮的声音，薛子诺心里压抑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她仿佛回到8岁那年，那个洒满阳光的花园里，不同的是，如今的月亮替代了那天的太阳，如今的陈淮仰望着她。

  薛子诺坐下来，坐在陈淮的左手边，慌乱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找到了落脚处，她终于安宁不再孤独。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夜色深下来，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个朦胧的残缺的月亮，陈淮看着薛子诺的侧脸，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看着她身上自己给她买的衣服，这件应该是前年买的了，他回忆着……直到，看到她膝上的厚本子，陈淮皱眉问道，“这是？”

  “白老先生的手稿。”薛子诺低到快听不清了。

  陈淮唏嘘，他本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个话题，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引出了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薛子诺已经知晓了这个噩耗，事实上，这一整天，他一直跟随着薛子诺的步伐，只是，都晚了一步。

  上午他在参加一个研讨会，因为会议涉及机密，所以并没有带手机进入会场，直到会议结束，所有的参会人员才得知这件事。陈淮匆忙赶回家，却没看见薛子诺。当他赶到白老家里的时候，薛子诺却刚刚离开。陈淮知道她会因为白老的离去而难过不已，那时的陈淮在猜想，伤心的薛子诺会去哪里，他和自己打了一个赌，他赌薛子诺会找他，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他在陪伴她。

  可是陈淮找遍了所有自己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薛子诺，直到最后，他抱着一丝希望失败的念头找到江为安那里，才得知薛子诺在一个小时前刚刚离开。陈淮终于对自己承认，他赌输了，在薛子诺身上，第一次。

  可除此之外，他还是最了解薛子诺的人。她的心思浅，遇到事情一定要让她把事情都说出来才好。果然，话头刚起，薛子诺一直压抑的情绪便一股脑的倒给陈淮，她絮絮叨叨讲述着今天的经历，直听得陈淮的心情越来越沉。

  “……陈淮，你说，为什么我们觉得这样伟大的人，他们却不闻不问，不屑一顾呢？是他们错了，还是我们？”她终于有机会问出这句憋了好半天的话。

  陈淮心里难过，他那么努力护着的孩子啊，终究还是被现实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正确的或是错误的，只有正确的，或是容易的。诺诺，你要相信，我们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虽然在今天，很多人觉得这些不再重要了，可是我们要坚信，我们要做的是即便不被了解，也终究伟大的事。”

  “真的吗？”

  “真的。”陈淮语气坚定，似乎是要把这种坚定传给她一般。

  薛子诺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今天我去看了胡梅教授，她和白老这一辈子挣的钱不是贴补进了研究工作里，就是捐给了需要的人，连他们住了一辈子的房子，胡教授都决定要还给国家，她说她要搬家，去郊区住。”这么伟大的人，晚年竟是这样仓皇，薛子诺既敬佩又实在不忍，她现在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捐出那两百万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愚蠢’。

  “其实今天我们去看望胡梅教授的时候，有人提出想向政府机构再申请一笔钱，或是组织大家进行捐款，好让她度过一个安稳舒适的晚年。”陈淮想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那挺好的啊。”

  陈淮摇摇头，“可是胡教授拒绝了。”

  “为什么？”薛子诺问道，她不太明白。

  “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占用人民资源，而且她担心这件事情传出去，会让年轻人觉得当科学家、当院士，都这么的穷，会更不愿意投身科研了。”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她怕，科研事业会后继无人啊。”

  薛子诺终是忍不住，所有的情绪郁结到一起，在几微秒的瞬间释放出大量能量，那些能量汇集成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扑哧扑哧的滴落下来，她想尽力忍住自己不要放声大哭。

  “白老和胡教授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