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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弥说过：“玩乐的快乐不在于玩乐本身，而在于跟你玩乐的同伴。”以前洛子依不明白，总觉得是她咬文嚼字，现在却体会到了：就算是漫无目的地压马路，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霍震说你俗不俗啊，我看起来品味很低么。

  洛子依立即两眼放光，难道你要带我去听柏林交响乐团之类的？

  霍震摇摇头，你就等着惊喜吧。

  到了woka市音乐厅，洛子依才明白，所谓的惊喜，不光是

  对她，也是对霍震——

  他压根不知道当天有什么演出，到门口随便找了个黄牛党，就打开钱夹准备买票，也不管音乐厅外面写着“国内首个双性歌星个人演唱会”，海报上那非男非女的主角长得多么抽象。

  洛子依寒毛都竖起来了，犹豫了半天小声说：“不看不行么？”

  霍震说：“那怎么可以，正常流程不都得看？我们得补起来。”

  洛子依不明白他的正常流程是什么意思，忙说：“不用不用，错过了就错过了，有什么可补的？而且这种形式的艺术太高雅太前卫，不适合我这样的普通人。”

  霍震想了想：“那么我们去游乐园吧。”

  洛子依囧，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这个时候游乐园还有开着的么？”

  霍震有点不耐烦了，噼里啪啦地问：“那我们去咖啡厅？水族馆？海边？电影院？你赶紧选个地。我好不容易才挤出时间。”

  洛子依不满：“既然霍大少爷时间那么紧，何必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

  她本以为霍震要跟她吵架，谁知他只是闷闷地说了声：“老头子在住院，乐薇薇接手了，我这才脱身。”

  虽然霍震把订婚式搞得兵荒马乱，但想到霍家有后，霍钧霆心情大好，这段时间精神挺矍铄的，但还是在卫生间晕倒了好几次，于是瞒着员工和客户接受化疗。本来挺瘦的一个人，现在水肿得浮尸似的，呕吐、掉发之类的就

  不说了。这个老人如此的虚弱和丑陋，很难想像他年轻时，是那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拥有跟霍震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和身材。

  每次见他推着轮椅，在化验室、重病监护室等地方来回穿梭，要么插管子，要么抽血……完全是任人宰割、无行为能力的模样，霍震不禁想到，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曾经深爱他的母亲，配合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对霍钧霆的最后一丝怨念，终于全部转为同情和悲伤——

  至于爱，即便有，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洛子依拉着他就往音乐厅外走：“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现在就去看他老人家。”

  霍震却不动：“我好不容易出来，你就让我放松放松吧。再说，就算你乐意去看，乐薇薇还不乐意呢，她和我老头怎么也要过点二人世界。”

  那卖黄牛票正摊手等着接数钱，见票子迟迟不到手，表情比霍震更不耐烦：“帅哥，这票你们到底要还是不要，很紧张哦。有好几个人在网上跟我订，我都没有给。”

  “闭嘴，”霍震看也不看他，望着洛子依说，“听她的。”

  洛子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等，我就不懂了，霍震，你现在就一定要带我去个地方？”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卖黄牛票的插嘴道：“小姐，这是你们约会前就应该决定的。”

  “约会？”

  洛子依眨巴着眼睛，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霍震无奈地

  撇了撇嘴，伸手搂过她的肩膀。

  “废话，我们都订婚了，还没约会过，没给你买过东西，没请你吃过饭，没跟你共同做过什么事情……怎么看也不正常吧。你都说过，我们约好一起往前走。”

  他的手搂住肩膀的霎那，洛子依并没排斥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着霍震，见他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一边，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止不住傻呵呵地笑。

  演出马上就开始了，一对对情侣拥着搂着说着笑着进入大门，卖黄牛票的上火了，一个劲儿地跺脚：“你们这两人挺逗的，打情骂俏也不看时候，要是真不想听音乐会，别担搁我做生意。”

  后面一对学生打扮的人，听到这话赶紧把霍震他们挤开，年少气盛地嚷嚷道：“大哥大姐。你们年级一大把，就别跟我们抢了。我们可是第一次约会。”

  洛子依囧，心想，我们也是第一次正式约会，而且再怎么看也是帅哥靓女，怎能用“年级一大把”来形容？

  她本以为霍震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微微一笑，竟然搂着她离开音乐厅：“算了，既然年轻人有这样的艺术追求，我们作为前辈应该给他们留些空间。”

  洛子依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前辈？”

  霍震点点头：“托他们的福，我想到一个地方，适合我们这些前辈。”

  洛子依以为他会带自己去高档餐厅之类，所谓上流人士、成熟白领喜欢的地方，谁知他载

  着她来到A大东门的后街。

  晚上十一二点，那边依然热闹非凡，街道两边是各色各样的小吃摊，有卖烤鸡的，馄饨的，酸奶的，烧饼的……内地台湾香港日韩欧美，只要是能交出名字的都有；还有各种格子铺，里面有具有异国情调的衣服，便宜的水钻首饰，设计精美的笔记本……化妆、学习、日用各种需求都能满足。

  往来其中的都是学生情侣，虽然外表跟洛子依他们美神两样，但脸上的稚气还有款式奇特、颜色鲜亮的衣服，标明还有青春可挥霍的特殊身份。

  虽然晚上光线昏暗，霍震和洛子依没有像上次在学校里一样，换来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但凭着出色的外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

  霍震注意到这一点，把原因归结为，他们的装扮太老，拉着洛子依进了服装店，买了鹅黄的情侣T恤。霍震的T恤上是灰太狼，狼头下写着“忠臣”，我负责洛子依的T恤上是喜羊羊，羊头下写着“主公”。

  洛子依真心觉得丢人，霍震却强迫她换上，而后又买了两顶长翅膀的阿拉蕾帽子，一人戴着一顶，这下路上还真没有几个人看他们了。

  接着他把她带到一个烧饼摊子边上，那老板见了他笑得合不拢嘴，主动烤了张椒盐味儿的烧饼给她，用带着北方腔调的普通话说：“你是霍震的女朋友吧？来来来多吃点。”见洛子依掏钱，赶紧拦住她，脸

  又变得严肃：“姑娘你这就见外了，霍震上学时经常帮我靠烧饼。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啊，你别看那些暴发户，哦，不对，你们说的富二代，现在风光得很，家迟早会败完的。霍震这样勤快的小子，才是真正的财富，能给女人带来幸福。”

  不光是烧烤摊的老板，还有不少小摊贩——什么卖毛鸡蛋的，韩国烤串的……都认识霍震，对他赞不绝口。

  洛子依对美食就没抵抗力，也不管晚上吃过正餐，继续把各色小吃往肚子里塞。那醪糟汤圆尤其唯美，【创建和谐家园】嫩的丸子在舌尖一转，甜酒、桂花、麻仁的香味，就如丝绸般涌入口腔。俗话说“酒夺智肉昏神”，她吃得脑供血不足，又听了这么多好话，整个人就像踩在棉花上，晕晕乎乎地问：“霍震，你是不是事先收买了他们，故意带我来这里，给我灌迷魂汤啊？”

  霍震一笑，背对灯光，脸上半明半昧：“那你被迷住了吗？”

  洛子依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甘心地咽了把口水：“刚刚吃的醪糟汤圆，好像酒精太多了，我还真开始犯迷糊。”

  “老板在里面多放酒，还不赔Y.B整理死？”霍震不相信，按着她的腰，把嘴唇压上去，“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瞎说。”

  他的吻轻柔甜腻，仿佛刻意模仿她吃醪糟汤圆的动作，洛子依这下真的醉了……

  第十章 欺骗和隐瞒

  爱，本质上应是一门意志的艺术，一门决定以我全部的生命去承诺另一个人生命的艺术。

  ——弗洛姆《爱的艺术》

  1

  带着甜酒和桂花香气的吻久久才结束，霍震摸了摸她的头，细长的桃花眼里深情无限，就像被溪水磨圆的鹅卵石，整个人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用好点的话讲是脱胎换骨，用坏点的话说就是被外星人附身：“明天我们去领证。”

  洛子依还在大脑缺氧状态，摸着混合着各种小吃味道，被吻得酥麻的嘴唇喃喃道；“毕业证么？我已经领了。”

  “毕业证？你笑我没有么？我说的是结婚证。”霍震板起脸，敲她的头，骂她智商够低，“反正订婚仪式已经搞过了，结婚就不用再兴师动众，就我们两人做个全球旅游。你喜欢去哪里都可以——观察土著怎么恋爱也行，但是，时间不能太长，我还得跑医院，当然了，你当了霍家媳妇，也得伺候公公。”

  洛子依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都快合不拢了：“这么快？”

  他们认识不到半年，认真交往也就一天的功夫，这样做算不算传说中的闪婚？根据雅弥的调查，在充满诱惑的现代，男女还不了解就步入婚姻生活，副作用可是相当大——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霍震住了几个月，也不能说完全不了解：他懒，他傲娇，他毒舌，他喜欢打游戏，他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

  跟这样的男人结婚只能说前途未卜吧？

  “我已经觉得很慢了。你有没有听说爱因斯坦关于相对论的比方？如果你在一个漂亮的姑娘旁边坐一个小时，你只觉得坐了片刻。反之，你如果坐在一个热火炉上，片刻就像一个小时。”霍震在熙熙攘攘的后街，旁若无人地紧紧抱着洛子依，嗅着她发丝里的香气，生怕胳膊一松，对方就会消失不见——母亲说走就走，霍钧霆也跟燃到尽头的烛火一样，说熄就熄了——人生是那样的变幻无常，还没注意，拥有的一切就从指缝里溜走了，令人唏嘘，“要是民政局晚上营业，现在我就去。”

  因为要等到明天天亮，那段时间太难熬！

  霍震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洛子依，从她在他对面坐下、推销精芬网业务的瞬间，就觉得她又傻又萌、与众不同；怎么也不愿意告诉她，他要求她帮忙捶背的时候，虽然口气很大爷，其实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珠；怎么也不愿告诉她，他为了照顾她的工作，去电视台跟其他女人相亲，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怎么也不愿意告诉她，他恨不得把肖曹、司空、子期……所有跟她沾边的雄性生物，从她的世界彻底抹去；怎么也不愿意告诉她，即使吻过她拥抱着她，他仍不能确定她完全属于自己——

  要承认自己被一个女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无疑是把男人的尊严放马桶里冲走！

  洛子

  依则觉得自己就像只在路上溜达的猫咪，从它上面经过的飞机突然爆仓，天空下起了肥鱼大雨——

  这幸福来得太快，让人迷惑和眩晕，甚至不禁热泪盈眶。她把头深深地埋在霍震的胸前，听着对方稳健有力的心跳，就像回到妈妈的怀里一样，重温了十多年前的温暖，那种绝对的安心的温暖。为此，她不惜当扑火的飞蛾，也管不了什么前途。

  霍震用下巴在她头上蹭了蹭，痒痒的，声音也跟着柔软了好多：“关于结婚你还有什么建议？”

  洛子依想了一会，抬起头看霍震，心想，要是他和她真的相爱，好的应该分享，坏的也要共同承担，勇气陡增：“我们给肖曹买块墓地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我死的。”

  霍震听到肖曹的名字并没有发怒或是反感，隔着额发重重亲吻她的额头：“好，当作驱散厄运，迎来好运的标志。”

  “谢谢你，”洛子依感动的同时，带着歉意和内疚小声说，“不过这样一来，领证时间恐怕得担搁。”

  霍震一听不悦地皱眉：“喜事、丧事撞一起，你觉得晦气？”

  网络上有个段子：“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相亲是为坟墓看风水，表白是自掘坟墓，结婚是双双殉情，移情别恋是迁坟，第三者是盗墓。”

  其实从本质上讲，结婚和葬礼没区别。

  但洛子依的爸妈不认同。洛子依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好歹也养了十多二

  十年一心希望她风风光光嫁人，不沾上半点晦气——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肖曹和她的过节，对他的评语仅仅停留在“女儿同学”和“英年早逝”上。

  霍钧霆跟洛爸洛妈的想法差不多，或者说老年人都有相同的固执，听到霍震说结婚只扯结婚证，他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订婚是一种意向，结婚才是正式的法律约定。采取怎样的结婚方式，代表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我们霍家的颜面，上次的订婚式被莫名其妙的人搞砸，现在是重整河山的时候。”

  这话让霍震想起母亲，他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头，我结婚又不是做生意，有什么可重整的，倒是你，那时候跟我妈结婚不什么都没有？人家再穷，至少还有聘礼四大件：冰箱，洗衣机，电视机，石英表呢……你都给过我妈什么？现在那块墓地不算，就算它再贵，我妈也享受不到。”

  霍钧霆沉默很久，脸色发白、嘴角抽搐，就在霍震按急救铃时，他又捂住胸口慢慢说：“所以，我才希望你的婚礼隆重些，尽量不留任何遗憾。”

  接着他强行出院，约了洛家人在酒店会和，经过一番讨论，由乐薇薇总结陈词：“霍震和洛子依十月十日领证，十二月十二日摆酒席，在那之前，肖曹的葬礼搞定。”

  洛爸爸洛妈妈立即哗啦啦地鼓掌，就像推销出自家种的大白菜一样高兴。

  霍震淡淡地

  看了眼乐薇薇，搂过洛子依的肩膀，让她跟乐薇薇道谢：“洛洛，还不谢谢你妈。”

  洛子依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对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妈”、“阿姨”之类的称呼怎么叫出口？

  这时子期为她解围了，他青着脸起身，说实验室有急事，然后跟洛洛道歉：“对不起，我十月九号要出国，可能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洛妈妈火了，就着酒店的金属筷子，敲他的头，也不管亲家在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妹妹面子？让你早点结婚不结，现在被妹妹抢在前头不好过了吧？以后我得给你改名字，‘子期’就是晦气，还是叫‘桃旺’好，桃花运旺盛！”

  子期本是个爸妈说打【创建和谐家园】就主动脱裤子的孝顺孩子，但这次在公众场合，有些受不了了，顶嘴道：“妈，我只喜欢物理世界，一生追求的也只有那个，对婚恋之类没兴趣。”

  说罢他看了洛子依一眼。

  那眼神包含千言万语，归根结底却是个“怨”字，洛子依不禁心惊肉跳——

  明明是子期，为什么她觉得他像极了司空在还没装修的办公室拿着戒指、心怀绝望地等她从霍震身边回来时的样子？

  一定是错觉！

  子期是哥哥，对她的感情怎么可能跟司空一样？多半是因为跟司空呆太久，他的表情、动作、反应……一切都被同化，以致两人有了夫妻相，不对，是兄弟相—

  —

  果不其然，当她约司空在东欧神话见面，告诉他自己快要结婚时，司空跟子期做出同样表示——坚决不会参加她的婚宴。

  “洛洛，你说你结婚后，还是会跟我合作工作室？”司空控制不住情绪，从震惊过渡到沉默到悲伤，最后换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就不担心跟我朝夕相处，被挖走婚姻墙角么？要知道，我可是随时张开双手欢迎你离婚。对任何人来说，结婚都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一个新起点，临时改变跑道的人很多。”

  说罢，他摘下脖子上的粉红围巾——即使天热得能捂出痱子，他还是把它当成必备佳品：“我会把它藏起来，直到你又找到我。”

  司空示意洛子依看看周围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女顾客：“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因为只要你一离开，就会有大票大票的女人围上来，我怕我会看不到你。”

  “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一定会找到爱你的女人。”他不动声色的体贴让洛子依鼻子发酸，最终她像司空平时对她那样，把手伸到对面，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一定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