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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从晰在输入栏里输入六位激活码。当他要点“确定”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
虞挽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紧张的情绪，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在心里祈祷这就是激活码。
在段从晰点下“确定”后，隔了几秒，虞挽的后台收到提示。
她眼睛一亮，说：“邮件被激活发出去了，不知道是发给谁的。”
紧接着，段从晰的手机上跳出有新邮件的消息。
他愣了愣，说：“莫殷果然是发给我的。”一切像是安排好的。
虞挽站起来，凑过去看。
邮件里有一段很长的正文。
屏幕上不断跳出微信消息的提示很打扰看正文，段从晰干脆关了微信的后台。
这下终于没有干扰了。
从晰，我很高兴你能看到这封邮件。
我抄袭的事情肯定给你造成了麻烦。不过你能看到这封邮件，就说明你不相信我会抄袭，这让我很欣慰，也说明你是值得托付的。我犹豫了很久才写了这封邮件，想让你在我死后帮我做一件事，这也是我最后未了的心愿。
事情要从六年前说起。六年前，我和程为业还是名不见经传的UI设计师，在一家小公司工作。我们是在拿到龙牙奖后才逐渐受到关注的，那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这你也知道。但当时的参赛作品不是我和程为业两个人做的，还有第三个人，他叫关琢。
虞挽看到这里，心里很震惊，不自觉地抓住了段从晰的手臂。
关琢不就是那次被他们抄袭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的名字吗？她继续看下去。
关琢那时候刚毕业，到我们公司去实习。他很有天赋，参加龙牙奖的作品有一大半是他设计的，可是比赛规则是最多两个人合作，最后我和程为业决定不加他的名字。没想到这次比赛我们拿了奖，我们又高兴又心虚，想办法封了他的口，还逐渐逼他离开了这个行业。
这些年，我也想过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没有勇气。我一直在后悔，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让我备受折磨。直到最近，我才决定找到关琢，把一切说出来。可是程为业已经察觉到我的意图了，想尽办法阻止我，我的时间也不够了。说到底还是我懦弱虚荣，生前不敢面对。我很卑鄙吧？
有程为业阻拦，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找到关琢，代我向他道歉，把我给他的补偿交给他，再公开真相，给他一个交代。抄袭的事情你不用替我说什么，因为我现在的一切都不该属于我。谢谢你。
正文后还有一个附件，应该是莫殷掌握的关琢的资料。
段从晰和虞挽看完邮件后，陷入了沉默。
简单来说，就是莫殷生前没有勇气把强占关琢作品的事说出来，可良心又受到谴责，希望死后段从晰能帮他。
他故意找段从晰搭档参加比赛，故意抄袭得那么明显。他设置了两条路，一条是大家都认为是他抄袭，那他这些年的好名声就会被毁，也算是报应，另一条就是段从晰不相信他会抄袭，追根究底，激活了这封邮件，了解到真相，最后帮他完成遗愿。
会是哪个结局全看段从晰对他信不信任。
同时，莫殷抄袭关琢，也是用一种程为业猜想不到、阻止不了的方式让关琢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前段时间，不少人都很好奇这个被抄袭的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
“虽然他什么都安排好了，但是没想到潘声远是一个漏洞，不仅让我背了抄袭的罪名，还不配合我找激活码。”段从晰的语气很嘲讽。
强占作品、把人逼出圈，这比抄袭还要恶劣。
做出这种事的是他即使面对板上钉钉的抄袭，依旧选择信任的朋友，也是他在弄清楚真相前宁愿自己被污蔑，也要保护的朋友。可想而知现在他有多愤怒。
“你别生气。”虞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从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不少。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说：“你还挺关心我的。”
两人看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本来就离得很近，再加上他有意靠近，气息拂过了她的头顶。
这时候她关心一下他不是正常的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正常了。
虞挽脸上热热的，松开手跟他拉开距离。她瞥到电脑上有微信消息，转过身点开，结果看到潘声远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我在莫总的电脑里找到他们参加比赛的参赛文件，点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文本，打开就是这个。这个到底是不是激活码？
“为什么段从晰不回消息了？
“他人呢？
“他是不是想耍赖不告诉我了？”
虞挽回头对段从晰说：“潘声远找你呢，你再不回复他，他可能又要骂你了。”
段从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他这样的猪队友凭什么骂我？这件事情不小，你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他，让他下班后过来看吧。”段从晰想到莫殷，又严肃了起来。
自从知道邮件被激活后，潘声远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下班后，他立即赶来梅鹤苑。
“莫总留下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虞挽担心他和段从晰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下班后特意留了下来。
潘声远看到邮件后，先是很感慨、悲伤。随后，他的表情变成了惊讶、不解、愤怒和茫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他有知遇之恩、一直被他视作榜样的人竟然做出了强占别人作品的事，他心里那座巍峨的山轰然倒塌。
“这几天的事你没有告诉程为业吧？”段从晰问。
潘声远摇了摇头，隔了几秒后，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虞挽也很想知道，一直忍着没问。
“我和他朋友一场，他的遗愿我总要帮他完成的。这个关琢也是可惜了。”
潘声远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虞挽看着潘声远失魂落魄地离开，有些担忧：“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段从晰不满她对潘声远的关注，说：“都是成年人了，能出什么事？这点打击都接受不了吗？”
“不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像你一样强大的。”虞挽小声说。
“虞挽！”段从晰忽然变得很认真，“我被误会抄袭，丢了工作，变得人人喊打，被信任的朋友欺骗和隐瞒。可以说整件事情除了关琢外，我受到的伤害最大。我也只是普通人，内心并不强大。”
虞挽可以确定他在装可怜，可是她就是心软了。
第六章
你喜欢我什么
程为业和莫殷当年是关系非常好的伙伴，两人凭借龙牙奖顺利进入明铉科技后，因为理念不同渐渐疏远，分道扬镳。
两人当年把所有的痕迹都销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仅凭莫殷的一封邮件证明不了什么。
段从晰现在的名声这么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年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根本没有什么可信度。程为业轻而易举就能洗白，而且还会打草惊蛇，引起程为业的注意，所以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当事人关琢。
此时，虞挽正在和梁顿吃饭。
“上次电话里我说请你吃饭，结果这段时间在筹备成立公司，有点忙，到现在才有时间请你，很抱歉。”
“没关系的，学长，正事要紧。”
“你最近好像也挺忙的？”
虞挽点了点头：“是有点。”
“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话要说。”梁顿抬头看着她，金丝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显得他的鼻梁骨很高，清透的镜片上折射出温和的光，“上次我说得不够正式，虞挽，这次我正式邀请你去我们公司工作。”
虞挽愣了愣。
上一次虞挽只当他是随口一提，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这么正式。
梁顿见她犹豫，说：“你的老板段从晰名声不太好。”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的老板是段从晰？”虞挽很惊讶。
“上次在星光酒店，你自己跟我介绍的。”
虞挽仔细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梁顿继续说：“段从晰抄袭的事情闹得很大，连我都听说了。你不能跟在这样的人身边。”
虞挽替段从晰澄清说：“学长，他没有抄袭。”
“他这样跟你说的？虞挽，你刚毕业走进社会，还太单纯，很多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好，你还不会分辨，很容易被骗。”
虞挽从梁顿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替她着想。虞挽记起上次打电话他也说了差不多的内容，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就是在提醒她了。
如果说之前她偶尔想起来还会提醒自己要保持一分怀疑的态度，不能完全相信段从晰，那等看到莫殷的邮件后，她就已经完全相信段从晰了。
只是关琢的事情现在她还不能说。
她只好对梁顿说：“学长，抄袭的事情过段时间会澄清的。”
梁顿见她坚持，也没有继续和她讨论这件事。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来我们公司的事情。我们合作过《数字遗产》，又比较熟悉，一起工作应该会很合拍。”
这一考虑，虞挽就失眠了。第二天上班，她一边撑着脑袋打呵欠，一边还在想这件事情。
若是换成以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梁顿。这种反应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放下对梁顿的感情了，就是还有点不舍，毕竟他是自己放在心上那么久的人。
她相信梁顿的能力，去他那里工作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留在段从晰这里也不错。
她又想起段从晰说过让她试试把喜欢上升到他本人，莫名很心虚，好像只要她想一想去梁顿那里工作，就已经背叛了他。
不知不觉中，虞挽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了段从晰。
“你已经对着电脑发了很久的呆了，想什么呢？”
段从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虞挽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她回头说：“没什么。”
她是一个不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段从晰审视着她，懒懒地问：“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虞挽否认。
“你上班时间发呆走神，被老板抓住。如果你是在想我，这次就算了。”段从晰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很迷人。
虞挽的脸一红。
说起来她还真是在想他，只不过她的“想”跟他说的“想”不是一种。
她不想掉进这种臭不要脸的人挖的坑里，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她注意到他手臂上挂着外套，问：“你要出去？”
“吃完午饭去见关琢的同学，你跟我一起？”
“好。”
根据莫殷提供的信息，关琢这些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联系不上人，跟以前的朋友几乎没有来往了。不过，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跟一个大学同学有联系过。莫殷打听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去问。
关琢的这个大学同学叫庄庐，现在开了一家广告打印店。他和关琢的关系很好，两人以前是同宿舍的上下铺。
在去找庄庐的路上，段从晰告诉虞挽上午和羊角文具的人开了个会，使命宣言定下来了。他们内部讨论了好久，最后选择了段从晰提供的一条：用文具激发书写和记录的兴趣，让文具真正成为承载和表现文化创意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