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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氏这一辈儿，女孩从“洵”字，再择一草字头的字组成她们的名字。而每一个公主，几乎都是在其六岁时由隆兴帝亲自取名。

  　　像二公主名唤“姜洵蕊”，“蕊”这个字虽说没什么很好的寓意，可也是花蕊之意，用在女孩身上总归合适的。

  　　隆兴帝为五公主择一“茜”字，则是因为她幼时爱穿红衣，性格鲜明张扬而特意挑选了这样的字。

  　　九公主不甚受隆兴帝喜欢，故随意指了个不好不坏的“芸”字。

  　　这么多公主中，唯有姜洵音与姜洵芳是出生便有了名字。

  　　六公主一出生便是嫡女，隆兴帝给她定了“芳”这个字，在现代看来或许有几分土气，可在古代确实是一个寓意极好的字。“芳”可比喻有贤德的人，如此便可以看出隆兴帝对嫡女的重视。

  　　原主却同她截然不同。这么多公主独独她一个人的名字没带草字头，是偶然吗？不，是一场闹剧。

  　　隆兴二年，宁美人九死一生产下一女，刚一出生的孩子就被抱到了隆兴帝面前。他留下宁美人的命已经是为了名声考量，根本不愿意宁家多一个血脉在世，是打算让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夭折”的。

  　　听到消息的太后穿过了重重围堵，来到清谧宫内，强势把这个婴儿抱在了怀里，以生母的身份相逼，要隆兴帝许诺不对这孩子出手，得保这孩子一世无虞。

  　　十五年前的隆兴帝远远没有如今的隆兴帝偏执与倨傲，终究答应了太后，只是一甩手留“姜洵萻”这么一个名字便愤然而去。

  　　“萻”这个字，说直白一些，就是野草。

  　　太后强势得同隆兴帝闹了许久的脾气，那一段时间整个后宫从上到下都在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怒了他们这对儿冷战的母子。最终，二人各退一步。

  　　原主的名字去了草字头成了“姜洵音”。区别于其他的公主，却也没了这么个糟心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姜洵茜明明显也想到了这些，她眼底带上了一丝不忍和哑然，随后又带着几分嘲笑的意思，嘴硬道：“本公主看你不仅没有难过，反而乐在其中。”

  　　姜洵音看出来姜洵茜的嘴硬心软，脸上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叫姜洵茜看直了眼，又飘忽着眼神，偏过头不去看她。

  　　她明明那么讨厌姜洵音，怎么就觉得她很美而自己很过分呢！

  　　姜洵音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心中不禁感叹，还是个孩子呢。论起姜洵茜的张扬，最多是嘴坏，却从没对谁动过手，比之姜洵芳好了不知多少。遂体贴换了个话题，“您堂堂五公主，怎么屈尊降贵、孤身一人来这小破地方了？”

  　　姜洵茜闻言，素来高傲张扬的她情绪有几分低沉，手指揉着手中的手帕，落寞回答：“阿娘最近在给本公主选驸马，不赞同本公主和夏哥哥在一起。”

  　　姜洵音点头，不禁称赞道：“杜婕妤是聪明人。”而且，是后宫中难得的智商在线、通透清明又温婉大气的女人。也只有这般女子才称得上是“大安贵女”。

  　　“姜洵音，你什么意思？”姜洵茜听了这话，明摆着是姜洵音同样不看好她和夏朗，手指着姜洵音怒气冲冲问道。说是生气，却更多的像是委屈。

  　　杜婕妤爱女心切，把姜洵茜保护得太好了。可姜洵音看来，唯有捅破她自以为的美好，才能让她真的成长。她年纪虽小，在古代却也是成年了。如今看破，总比另嫁他人后念念不忘好。

  　　姜洵音最终狠心打破了她的天真，淡漠却不失犀利道： “本宫不知道你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的缺心眼儿。安国驸马是不允许出仕的，以夏家教养你夏哥哥的方式看，会愿意让他尚公主而绝了前途？当然，而今夏朗前途已绝，尚主是他最好的出路，可这么一个心中没你的男人，你还甘愿嫁给他吗？”

  　　姜洵音这一问，就如同一锤子直接锤破了姜洵茜的美梦，把姜洵茜问傻了，指着姜洵音的手指不禁颤抖着，好久都没说话。

  　　姜洵音奇怪她的安静，扭头看一眼，她居然哭了。看得自己心中打鼓，不会是一下子把药下猛了，这个孩子一下子扛不住了吧？

  　　自己实在没经历过什么少女怀春、情窦初开。上辈子唯一的闺蜜嫁了恨不得把她宠上天的男人。她一天天尽吃【创建和谐家园】了，哪里会安慰这么个失恋的少女？要不用语言【创建和谐家园】她一下，拉个仇恨，别一天天儿女情长的。

  　　“要不你回你宫殿哭？在别人宫殿哭，怪晦气的。”姜洵音状似嫌弃道。

  　　看似嫌弃的话却让姜洵茜心中一暖，她知道姜洵音没有恶意，也就是嘴巴毒了点儿，实际上是担心自己。她长这么大，喜欢了夏朗五年，却从没有人告诉她这些。带着几分脆弱和无助问：“姜洵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

  　　姜洵茜更委屈了，哭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公主？”

  　　姜洵音有些无奈，她怎么说自己和原主不是一个人呢？也只能找个借口说：“五公主，本宫自保已经很难了，哪儿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皇上、杜婕妤、夏充容，谁看不透？她们都没有开口，本宫有什么资格劝你？就算劝了你又会听吗？”

  　　姜洵茜听了没再问姜洵音，只是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姜洵音：“……”就，脑壳有点儿疼。这哭得呜啦呜啦的，搞得和杀猪一样，少女失恋都这么可怕吗？后宫那么多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还能不脱妆的技能你就不能学习一二？

  　　“姜洵音，本公主和夏哥哥……嗝……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姜洵茜哭得猛了，还得打起了嗝，一边打嗝一边抽泣着问。就算知道夏朗不喜欢自己，可这么多年的真心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姜洵音看她这般能哭，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了。可姜洵音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没资格替她做决定，遂实话说实话：“那倒也不一定。”

  　　姜洵茜顿时停止了哭泣，用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她。

  　　“你如果只想要他的人，只要坚持下去，皇上疼你，终究会同意的。只是，若你想要一份真心的爱……很难。”

  　　姜洵茜听明白了姜洵音的意思，整个人都落寞而迷茫，揣着凄凉和复杂的心思离开。

  　　姜洵音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无奈摇摇头。所以说，爱情这东西，总是让人患得患失，还是莫碰为好。

  第20章 纸鸢断线

  　　养一个孩子在身边，总会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姜洵音刚刚教给十公主一首诗，其中有一句“落日明沙岸，微风上纸鸢。”

  　　十公主背会了就对纸鸢特别好奇，兴奋得很，哀求着道：“四姐姐，小十都没有玩儿过纸鸢，咱们也放一回纸鸢吧！好不好么~”

  　　姜洵音的眼神也有些悠远。放风筝啊……似乎还是在自己没比十公主大几岁时才有的经历。她面带怀念，揉了揉十公主的小脸回答：“好。”

  　　兴奋的十公主跳起来，抱着姜洵音直接亲了一口她的脸，“小十就知道四姐姐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姐姐！”

  　　小李子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掩去了眼底温暖的笑意，躬身道：“不知二位公主想要何种图案的纸鸢，奴才便找工匠做了，明日便能放了。”

  　　姜洵音微微一笑，看着都有些兴奋的宫女道：“小李子，你多拿一些纸鸢，到时候清谧宫谁想放都可以。至于图案，小十自己看。”

  　　十公主歪着头，仔细思考着，然后一拍手，把手做成爪子的模样放在脸边，装着凶巴巴的模样，“嗷呜！小十要大虫的图案，大虫最威风了！”

  　　姜洵音：“……”有一瞬间脑壳疼，眼前一阵黑暗。她好像终于明白了那些想养一个软萌的女儿却养出一朵霸王花的父母的绝望。

  　　是十公主在遇到自己以前就走了歪路还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她坚信是第一条，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有错！

  　　小李子像是看明白了姜洵音的心态，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轻声对着十公主道：“奴才晓得了，一定给公主寻个最威风的大虫纸鸢。不知道昭和公主想要个什么样的图案？”

  　　姜洵音把小李子眼中的笑容看了个分明，眼刀子刮他，小李子却不为所动。最后，她难得带着几分孩子气回答：“要木槿花图案的纸鸢。”

  　　木槿花？小李子有些诧异，这清谧宫可没有种木槿花的，他根本想不到姜洵音爱这种朝生暮落的花朵。虽然惊讶，他却没有质疑，恭敬应了。

  　　在姜洵音的允许下，其他几个宫女也都凑到小李子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要的纸鸢款式。

  　　姜洵音则是到了木架下，仰着头看着金雕孵蛋的模样。这金雕妈妈可真不容易，本来应该有雄雕配合的孵蛋环节只能由它一只雕努力，日日卧在窝里，不敢离开。

  　　她声音带着几分空灵，认真道：“要是等崽崽们出生，你的伴侣都没有出现，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你和崽崽们，可都是我的了。”

  　　她上辈子征战商场可从来不吃亏，她既然担负起雄雕找食物投喂雌雕的责任，她就是这三只未破壳的雕崽崽的“爹”！她养大的崽儿就是她的！

  　　金雕极通人性，扇着翅膀大声叫了两声，仿佛同意一般。

  　　小李子明目达聪，听到了姜洵音的话，看过来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柔和，却不过须臾便收敛情绪。

  　　＊

  　　放纸鸢的诀窍和放风筝一样，最好跑起来，让纸鸢能顺利上升到空中。

  　　十公主拿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老虎图案的纸鸢，在空地上上蹿下跳，虽然没能顺利把纸鸢放起来，却十分开心，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姜洵音自诩28岁的大人了，可做不出十公主这么不顾形象的孩子气行为，把眼神儿投向了小李子。

  　　小李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拂尘放到一边儿，伸手接过了纸鸢道：“奴才先替公主将纸鸢放起来。对了，公主可想在纸鸢上写几个字？”

  　　写字？对了，这是古代的纸鸢，同现代的风筝不同。经常有人把心愿或烦恼写在纸鸢上，让它随风而上九重天。

  　　“在纸鸢上写字吗？小十这就去写！”姜洵音还没开口，倒是让听到的十公主眼睛一亮，拿着纸鸢往屋内跑去。

  　　采薇、静婉也鼓动着姜洵音写愿望。可她却有些迟疑。

  　　这几个字并不难，可她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人之苦恼无非求前程、财运、感情、健康等。而孤身一人的她却发现无亲无故，活得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有何心愿、有何抱怨。

  　　犹豫再三，她提笔在纸鸢上写下了六个字。

  　　“愿山河无恙

  　　音”

  　　静婉是不识字的。白露依旧是一副恭敬低调的模样，不知她看懂了没有。而采薇同原主一起长大、读书，虽然在文采平平，可也是认字的，当即有些惊讶和揪心。

  　　公主心怀天下，她该自豪的。可摸着自己抽痛的心口，那里是浓浓的心疼。

  　　江山百姓，怎么会与一个深居后宫的女子有关？可偏偏公主扛起了这样的重担，要和亲那日苏部，从此远离故土，再无归日。

  　　一想到这些，采薇的眼眶就酸涩得厉害，却咬着唇强忍住了泪水，她怎么能让公主担忧呢？

  　　小李子拿过姜洵音写好心愿的纸鸢，看着上边的字有些许惊讶，不知是惊讶她有这般心胸魄力还是惊讶她的痴心妄想。

  　　姜洵音本没把这个几个字放在心上，也没想到这么几个字让看懂的人思绪万千。

  　　她出生、成长的那片土地太平安定，可也曾经历过战火纷争、流离失所。甚至于那个世界一些国家和地区仍旧处在战乱之中。

  　　山河无恙，或许是最美好也是最可笑的奢望，却是她此时此刻心中最真诚的想法。

  　　“四姐姐，小十也写好啦！”十公主兴冲冲跑了进来，把自己手中的纸鸢伸到姜洵音面前给她看。

  　　姜洵音本来听到十公主的声音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可一看上边的字，整个人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不知该说什么。

  　　采薇悄悄伸出头看了一眼，眼中带上了诧异和无措。

  　　只见纸鸢上边歪歪扭扭写到——四姐姐和小十永远在一起。

  　　或许这是一个小孩子想和最疼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的小心愿。可姜洵音却答应不了。她终究是要离开上平，甚至离开安国，去往荒凉凄苦的草原的。

  　　回过神的姜洵音摸了摸十公主的头，“放纸鸢吧。”

  　　“好！”

  　　小李子已经帮着姜洵音把纸鸢放了起来，又拿起了十公主的老虎纸鸢。

  　　姜洵音适当放着线，看着越飞越高的纸鸢，对一边儿候着的采薇道：“采薇，剪刀。”

  　　采薇把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双手捧过来，姜洵音接过剪断了纸鸢的线。

  　　没了线的纸鸢带着姜洵音的心愿自由飞在了天边。她仰头望着，眼神绵长悠远。

  　　此时此刻的姜洵音不知道，后半生的她寻到了自己的目标与方向，终究融入了这个世界，为着此时此刻的心愿而鞠躬尽瘁。

  第21章 使团进京

  　　十公主的纸鸢也放起来了，喊着云朵拿剪刀剪断了线。

  　　她学着姜洵音的姿势，仰头看着自己的老虎纸鸢。

  　　远远望去，姐妹俩的姿势和表情一模一样，旁人看着都不禁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清谧宫大门口，却出现了一个小太监，贼眉鼠眼一般伸出头打量着，目光落在小李子身上，带着几分犹豫之色。

  　　小李子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回眸一看，见是那小太监，面上便带了几分惊疑和犹豫。

  　　姜洵音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回首对着小李子道：“似乎是找你的，去吧。”

  　　小李子行了个礼，匆匆往外走去。不过一刻钟，他更加匆忙回来，弯腰低头道：“公主，前朝来讯，说那日苏部使团入京了。”

  　　他的话一出，让现场欢愉的气氛凝固，就连最小的十公主都垮着一张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与原主感情最深的采薇，更是红了眼尾，面上带上了不忿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