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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游带着三只小雕从远方的天际飞来，盘旋在他们头顶的空中。

  　　姜洵音招了招手，看着飞到自己身边的乐游，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一阵嘱咐，把骨哨脱下，戴在了额日敦巴日的脖子上。

  　　“它们都聪明得很。这一回，你带着它们去中师，有消息就让乐游传信回来。”

  　　“好。”额日敦巴日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骨哨，又深深看了一眼姜洵音。

  　　姜洵音知道他这是在告别，她犹豫了半秒，一手搂住了额日敦巴日的脖子，一手拽着他胸口的衣服让他弯下了身子。

  　　姜洵音直接亲在了他的唇上，又小声在他耳边道：“盖了章就是本宫的，额日敦巴日，你的命也是本宫的，本宫命令你——必须安全无虞！”

  　　额日敦巴日用力搂住了姜洵音的腰，在她唇上又烙下一吻：“这是画押，我答应你了！”

  　　他说罢，放开了姜洵音，重新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勇士大声说了几句，便策马而去。

  　　姜洵音看着一队人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收回了目光。

  　　“公主，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会儿？”苏德小心道。

  　　姜洵音再次抬眸，已经是满眼的坚毅，对苏德道：“平时你们大汗都会做什么，如今也照旧。等政务做完了再说休息。”

  　　苏德看着这样的姜洵音，在她身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们的可敦，不能是娇柔的花儿，昭和公主这样，再好不过了！

  第42章 中师噩耗

  　　姜洵音按着额日敦巴日平日的习惯，在驻地巡查一圈，才回了穹庐，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有人来报说学堂夫子求见。

  　　姜洵音强撑着精神，跟他们开了个小会，定下了期末考试一事后，简单扒了两口饭，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睡去。

  　　当首领……真累啊！大老虎平日里好辛苦！

  　　苏德也知道她今日劳累，识趣得没在下午来打扰，可第二日一早，便把姜洵音请去了大帐。

  　　姜洵音还在惊诧着额日敦巴日才走了一日，苏德就有自己没办法拿主意的事情时，就被苏德丢给她一堆用草原语写着的公文。

  　　姜洵音：“……”这就尴尬了，她不太看得懂草原语啊！

  　　苏德充满希冀看着姜洵音，姜洵音满脸迷茫看着苏德，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公主？”苏德试探着叫道。

  　　姜洵音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把展开的公文往桌上一放，理直气壮道：“本宫看不懂！”

  　　她一个中原人看不懂草原语有什么好丢脸的？只要她足够淡定，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德的眉毛一跳，无语道：“那我读给公主听。”

  　　草原之上生存着许多的部落，占据着不同的区域，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发生战争。因此，每一个部落都会有专门的勇士盯着其他部落的动静。

  　　苏德读的也是呈报上来的其他部落的近况。

  　　“乌尼部落近来遭遇了雪灾。”苏德读到这里，声音也重了几分，微微皱起了眉头。

  　　姜洵音抬头，疑惑问：“你好像很担忧？”

  　　“乌尼部落是草原上最强的部落之一，咱们那日苏部周围有几个小部落就归乌尼部落掌控。”苏德面色阴沉，“如果这次他们雪灾严重，难保不会打其他部落的主意。而今年，那日苏部存粮最为充足。”

  　　姜洵音听了，也沉下了脸。不仅如此，额日敦巴日还不在上师，他率领着中师寻找新的营地，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及时赶到。

  　　如果在这段时间当真出了岔子，她如何对得起额日敦巴日的托付？

  　　“叫他们继续盯紧了乌尼部落，同时派人联系下师，抽调勇士，加强防卫。”姜洵音说着，起身到了沙盘边，“苏德，把草原各个部落的位置标注出来。”

  　　苏德应了一声，拿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子插在了各处位置。

  　　姜洵音打量着乌尼部落同那日苏部领地的位置，相距可并不算远！

  　　她眼睛一转，又看向苏德指的几个依附乌尼部落的小部落，眉头紧皱。

  　　苏德继续指着其他部落介绍，说到恩和部落时，姜洵音桃花目睁大，发现了十分要命的一点！

  　　“苏德，恩和部落在中师的上游？！”她声音猛地提高，甚至带上了几分尖锐。

  　　“对。”苏德一时片刻并未察觉不对。

  　　姜洵音手指颤抖，指向了恩和部落驻地的河流道：“如果恩和部落真的出现瘟疫，上流河水被污染，难保中师如今有没有人被传染。”

  　　苏德也瞳孔一缩，惊慌失措道：“如果中师有人感染瘟疫，很可能已经传染了不少人，此时不能迁移，大汗也十分危险！”

  　　姜洵音也不禁生出了心慌，她眼睛无措转动着，咬牙道：“苏德，你让人找李大夫，将配好的药先带上，去给你们大汗送信！”

  　　说完这些，她又想到了什么：“从中师前来送信的人呢？把他和他接触过的人分开，隔离在不同的穹庐，让李大夫去给他们检查一番！”

  　　苏德现在都把姜洵音当成了主心骨，道了一声“是”后赶忙出了门，只留下姜洵音一人站在沙盘前久久不能回神。

  　　她忍着心中的担忧，目光在沙盘上停留，想努力想出解决方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帮大老虎安定后方，就是期望这瘟疫是一场误会，就是相信他。

  　　她的手摸上了脖子上挂着的狼牙，突然就生出了几分勇气和安心。

  　　“你说过草原男儿从不失约，所以你肯定会平安回来的。”姜洵音小声自言自语道。

  　　*

  　　冬天的草原格外寒冷，狂风席卷而来，如同粗糙的刀子，刮在身上每一寸皮肤上。

  　　额日敦巴日带着手下赶路，这口罩还没用在防疫上，倒是先用在了挡风之上。

  　　他和手下勇士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每个人的脸上都万分严肃。

  　　风太大，让额日敦巴日不得不眯起了眼。长时间的奔波已经让他的身体都逐渐僵硬，他抬头看着上空飞翔的乐游和小雕，做了个手势，让手下都勒马停下。

  　　“先休息一刻钟，吃些干粮。”额日敦巴日说罢，摘下了口罩，喝了一口烈酒。胃里的灼热温暖了腹内，也为全身带来了唯一的温度。

  　　“大汗，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咱们就能赶到中师。”特木尔咬了一口干饼子，混着烈酒咽下，估摸着路程道。

  　　额日敦巴日点了点头：“辛苦一些，尽早赶到中师。”

  　　“大汗放心，兄弟们撑得住！”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继续出发，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中师。

  　　并没有额日敦巴日想象中的迎接，甚至他被持箭的勇士们拦在了驻地外。

  　　他们似乎因为把箭对准大汗而惶恐，但却坚定立在了原位，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额日敦巴日沉着脸问。

  　　持箭的勇士面面相觑，还没说话，后边儿便传来一声成熟而厚重的声音：“大汗，这是我的意思！”

  　　“扎木叶护！”额日敦巴日不禁叫道。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出现，他远远看着额日敦巴日，沉默片刻后道：“大汗，莫要进来。中师已经有人出现发热的症状，也不知是否感染瘟疫。你是那日苏部的支柱，不能以身试险！”

  　　额日敦巴日也没想到，他听到恩和部落疑似发生瘟疫的第二日便赶来中师，却得到这么个噩耗。

  　　他头脑中的思绪混乱，念头转了又转，怔怔看着扎木，半晌，眼神坚定道：“叶护，我是那日苏部的可汗，我有责任保护每一位族人，与他们同甘共苦！”

  第43章 乐游送信

  　　扎木深深看着额日敦巴日，像是临终前看后辈最后一眼。

  　　他是额日敦巴日的叔父，看着他从刚出生的虎崽子逐渐成长为如今的猛虎。而今他已经快要成婚，听呼其图说他与昭和公主感情很好，这样……自己就放心了！

  　　“瘟疫来了，整个部落就只能听天由命。”扎木用一种冷静的声音道，“不让你身入营中，是我的主意，也是整个中师的意思。”

  　　额日敦巴日的眼睛不禁湿润。他用深沉而坚定的目光看着扎木：“从阿布战死沙场后，我就有了同部落子民同生共死的觉悟。”

  　　他此时此刻说出这句话，态度决绝，却在心底对姜洵音说出一声抱歉。他身为那日苏部的可汗，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子民。这一次，他可能得违背对姜洵音的承诺，不能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他此时此刻又生出了几分庆幸——幸好他们还未成婚。她尚未成为可敦，便无需经历曾经自己额吉经历的一切。

  　　扎木看着这样的额日敦巴日，又是欣慰又是自豪，放声大笑：“这才是我那日苏部的好儿郎！但是，我还是不能放你入内。草原男儿不惧生死，敢与天斗。大汗放心，只要还没停止心跳，每一个中师子民都会拼了命活下来！”

  　　他大臂一挥，出现无数的中师勇士持箭围在了驻地四周。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大汗入内！”扎木大声命令道。

  　　“是！”一众男儿齐声答应，声音穿破天际，坚定的态度中带了几分萧瑟。

  　　“大汗，怎么办？”特木尔苦笑着问。

  　　额日敦巴日闭上了眼睛，过了两秒后再睁开，狼瞳更加幽深，对着身后的人道：“原地扎营，中师不安，我等不归。”

  　　简易的帐篷是他们外出必备的物件，也多亏了如此，他们今夜不至于风餐露宿。

  　　额日敦巴日借着火堆的光翻看着姜洵音给的防疫方法。

  　　把这些法子在心中过一遍，他扭头看向依旧围着阵营的中师勇士，抿了抿嘴，扬声命令道：“请叶护过来。”

  　　中师勇士面面相觑，还是有一人前去寻找扎木。

  　　扎木走来后，无奈道：“大汗还是不死心吗？”

  　　“我不入内，可我身为那日苏部的可汗，有资格知道中师内部的情况。”额日敦巴日沉声道，他走近几步，把手中的几张纸用石头压在了地上，又退了回去，“这是控制瘟疫传染的方法，把所有疑似感染的人分开隔离，他们接触过的人也必须隔离开来，把他们用过的东西都拿热水煮沸，煮不了的全部烧毁！”

  　　扎木看了眼地上几张纸，又看着满脸坚定的额日敦巴日，沉默片刻道：“好，按大汗说的做，每日我都会把中师内部情况汇报，也请大汗，莫要靠近驻地！”

  　　扎木拿起了几张纸，转身回了中师内部。额日敦巴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写了一封信，他吹响了骨哨，看着从天落下的乐游，把信绑在了它的爪子处，轻声道：“去把信送给公主。”

  　　乐游叫了一声，飞回天际，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飞去。额日敦巴日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又抬头看向了月亮。

  　　别亚（月神）保佑，中师安吉。

  　　*

  　　上师驻地。

  　　姜洵音安排好了事情，就在李畔的穹庐内等着。

  　　李淮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默默给她端来一杯能凝神的枸杞芽茶：“公主放心，定然会无事的。”

  　　姜洵音幽幽叹口气，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不说额日敦巴日如今如何，单说上师中也有被传染瘟疫的风险，她就静不下心。

  　　李畔给中师而来的送信之人检查了身体，安排着把他全身的衣物都烧毁，确保他接触的上师中人全被隔离，才松了口气往回走。

  　　他听闻姜洵音就在自己的穹庐内，为了安全起见，也不敢直接进去，而是远远便喊道：“公主！”

  　　姜洵音走出穹庐，就看到十几米远的李畔，出声问道：“李大夫，情况如何？”

  　　“草民刚刚去检查，中师而来的那位勇士身体健康，但并不能放松警惕。”李畔恭敬道。

  　　姜洵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儿，她道：“接下来还得辛苦李大夫了。”

  　　“这是草民身为医者的职责，应该的。”

  　　虽然如今上师中尚无病患，可绝对要居安思危、提前防备。姜洵音让采薇她们把自己和亲中携带的布料全都找出来，裁成一尺宽的大小，往每户人家送去，让他们自行制成口罩。

  　　同时，她也发出了相当具体而严格的要求。规定了无事之人不出驻地，出门必须佩戴口罩，口罩每两个时辰换一个，换下的口罩必须用热水煮沸……

  　　半夜之时，忙了一日的姜洵音累得不行，却睡得不熟，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