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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块雕刻极其精致的竹牌，所刻之物，形似老虎、尾长于身，若不是姜洵音博闻强识，也认不出那是驺吾。

  　　姜洵音抚摸着竹牌的花纹，疑惑抬头看着小李子问：“这是何物？”

  　　“公主要嫁人了，奴才想了半天也不知该送何物给公主。公主聪慧，由那锦盒也该猜出奴才的来处了。这竹牌，是奴才的身份牌，故土奴才是回不去了。若是日后公主在草原不开心，就往羌寒去吧。”

  　　本身在警惕着小李子，姜洵音却觉得双眼无端生出了几分涩意。羌寒，安国西部琯州中一个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的民族，最善驱蛇与制作武器，鲜少与外界来往。他，同太后一样送给她一个后路。

  　　“小李子，你叫什么名字？”姜洵音突然问。

  　　“奴才，入宫前，叫李四方。”

  　　“四方……可是‘男儿四方志，岂久困泥沙’的四方？”

  　　小李子自嘲一笑回答:“是萍飘四方的四方。”

  　　“那你又为何入宫？”姜洵音皱了皱眉头，突然问。

  　　小李子露出来一个恶劣而带着几分难以释怀的恨意的笑容，答：“为报复一个负心之人。”

  　　“报复的方法很多，搭上自己，值得吗？”姜洵音猜到了其中恶俗的故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问。

  　　“奴才不觉得不值得，”小李子露出个肆意妄为的笑容，邪气凛然，“奴才平生无所求，无所愿，独独喜欢好看的皮囊、有趣的人儿。入宫也是无拘无束，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肆意生活，还见到了公主这般美丽的妙人儿，自然是值。”

  　　姜洵音定定看了小李子眼睛几秒，道：“你心乱了。”

  　　“乱？怎么能不乱？奴才好容易寻到的美人，很快就无缘再见了。”

  　　姜洵音看着小李子不愿坦诚、自欺欺人的模样，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说。若旁人情愿一直醉着，又何必叫醒？

  　　小李子最后给姜洵音行了个大礼，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离去。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不会再来清谧宫了。

  　　姜洵音看着天鹅红缎盒，幽幽叹口气。与她而言，最难消受的便是他人的善意和真心。

  　　“把这盒子收好，仔细放着吧。”姜洵音并未过久伤感，却有几分惆怅。

  　　小李子不管有什么身份，都未曾伤害过自己，如同前世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她希望今生他们不会再站在对立面了。

  　　就连最傻白甜的静婉都相当有眼力见没打扰姜洵音，默默跟着白露和采薇去放盒子。

  　　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去了三个宫女放置，姜洵音看着，无奈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小李子留下来的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纠结了片刻道：“你们随意找个空房间住下吧。”

  　　自己终究还是留下来这两个小太监，也不知道那个李四方是不是捏住了自己的死穴。

  　　烦！

  第71章 洵茜自尽，洵音自残「二更」

  　　时间飞逝，转眼已经到了七月二十八，也就是姜洵音离京的前一日。清谧宫中的物件已经收拾好，本就不奢华的屋子更显得简陋。

  　　姜洵音和宁清梦坐在圆桌旁，逗弄着桌上的思归。

  　　思归有了精心的照顾虽然仍旧比不上其他两只雏雕健壮，可也绝对是一个健康的崽儿。它的羽毛已经快长齐了，在桌上桀骜叫着，已经初具其母风范。

  　　宁清梦无忧无虑，甚至还对宫外的生活异常向往，恨不得长出翅膀立马飞出皇宫。

  　　姜洵音则是看着殿内的一切有些惆怅。她是个恋家又认床的人，虽然心中牵挂的是现代那个家，可如今要离开住了几个月的清谧宫却难免生出了不舍。

  　　“姐姐，为什么思归两三个月长大这么多，可我还是个小豆丁呢？”宁清梦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又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有些哀怨问。

  　　姜洵音的惆怅被她打断，好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因为想让清梦的可爱的时间更久啊。”

  　　宁清梦捏捏自己另一边的小脸，有些害羞又有些骄傲道：“清梦当然是最可爱的女孩子，但清梦想要早早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保护姐姐啦！”

  　　果然自己养的孩子贴心，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间小天使啊(=^▽^=)！

  　　“公主。”白露匆匆从屋外走来，神情带了三分凝重，福身道，“杜婕妤宫中的婉月求见。”

  　　姜洵音和宁清梦一大一小用同样询问中带一丝丝懵的眼神看着白露。

  　　白露苦笑一声，小声道：“公主和二小姐不知，今日圣上下旨，进封杜婕妤为贵妃，封五公主为昭靖公主和亲纥族。”

  　　姜洵音瞳孔一凝，嘴边勾起了苦笑，果不其然啊。

  　　宁清梦看着有些失意的姜洵音，扯扯她的裙角，小大人一般懂事道：“五姐姐肯定很难过，姐姐去安慰她吧。”明天姐姐就要离开京城了，到时候姜洵茜就见不到姐姐了，自己就大度一点把姐姐让给她半天！

  　　姜洵音揉揉宁清梦的头，温声道：“我们清梦最懂事了，乖乖回屋里，姐姐晚些再去陪你。”

  　　“好！”宁清梦奶声奶气应了，在姜洵音脸上亲了一下，偷笑着跑了。

  　　姜洵音看着她离开的小身影，无奈摇摇头，转头对着白露道：“让婉月进来吧。”

  　　婉月忧心忡忡走进了正殿，立马就跪在了姜洵音身前：“奴婢参见昭和公主，求您去劝劝我们婕……贵妃和公主吧！”

  　　姜洵音面色沉静，看着婉月，淡然道：“你先起来，随本宫去春华宫，路上把事情说清楚。”

  　　“谢昭和公主！”婉月感激地磕了个头，爬起来，跟在姜洵音身后往春华宫走去。

  　　在路上，婉月小声在姜洵音耳边说着来龙去脉：“大约半个时辰前，云公公来春华宫宣旨，娘娘被封为贵妃，正莫名其妙时，云公公又宣了第二道圣旨，册封五公主为昭靖公主，和亲纥族，且婚约很急，就定在两个月后离京。听到这个消息，娘娘着急之下昏了过去，公主虽然低落却并没有太过激动，谁知奴婢们一时不查，公主险些三尺白绫……”

  　　婉月的话未说尽，可谁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姜洵茜这个被宠大的孩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硬气，还敢自尽？！

  　　姜洵音眼中带了一丝生气，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

  　　春华宫内。

  　　姜洵茜双目无神躺在床上，面上都是麻木不仁、生无可恋，床边儿围着几个宫女各种精心照顾与劝慰，却换不来她一丝丝儿的回应。

  　　姜洵音进入屋内看到这样的姜洵茜险些气笑了。她心中理解姜洵茜的无力与惶恐，却永远无法支持这样的选择。选择死，不过是最懦弱的逃避。

  　　“参见昭和公主！”见姜洵音进屋，几个宫女赶紧跪下行礼，期待看着姜洵音，盼着她能劝劝姜洵茜。

  　　姜洵音唇紧紧抿起，她蹙眉看着一众宫女，先克制住教训姜洵茜的冲动，道：“起来吧。杜……贵妃那儿可请了太医？”

  　　“回……回禀公主，没敢。”一个宫女壮着胆子道。

  　　隆兴帝前脚发了圣旨后脚她们便请太医，这不是摆明了对隆兴帝的不满吗？

  　　姜洵音闻言也松了口气。她也怕这些个宫女情急之下没了分寸，直接请了太医。自己不怕得罪隆兴帝，可杜家却怕隆兴帝穿小鞋。

  　　她眼睛扫过桌上的瓷杯，心中一横，在宫女们惊诧的目光中走上前一把将杯子摔在了地上，拾起一片碎瓷片直接划破了手心。

  　　“公主！”不管是白露静婉她们还是春华宫的宫女都惊呼道。

  　　谁能想到姜洵音居然做出这种自残的事情来？

  　　姜洵音疼得呲牙，目光严厉看向了婉月：“本宫在春华宫伤到了，还不去请太医？”

  　　婉月这时候眼中划过一抹明悟，感激冲姜洵音行了一礼，快步向外跑去。

  　　采薇胆子肥了，冲着姜洵音瞪了一眼，而后心疼看着她的左手。公主也是的，自己的身体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春华宫的宫女忙着去找伤药，姜洵音走到床边，看着眼睛里再没有半分神采的姜洵茜，嘴里一句训斥都说不出，直接心狠着一巴掌打在了姜洵茜脸上。

  　　春华宫的宫女又吓傻了。她们请来昭和公主可否是正确的？昭和公主今日的行事……太过于让人意外了！

  　　怎么被劝都没反应的姜洵茜被打了一巴掌，疼得清醒了几分，她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失神看向了姜洵音：“四……四姐？为什么不让我死？”

  　　“死？死还不简单？死是全天下最简单的事情！但你想过你扛不住打击选择以死来逃避，你阿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办？这满宫的宫女可会都给你陪葬？还是你想让杜家因为你被皇上厌弃，成为第二个宁家、韩家？”

  　　姜洵茜动动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崩溃地嚎啕大哭：“四姐姐，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这般对我？”

  　　为什么？他过去疼你是因为他为父，现在放弃你是因为他为皇。

  　　最是无情帝王家，对妃嫔、对公主都是如此。

  　　姜洵音敛去所有的情绪，拿不悲不喜的平静眼神看着姜洵茜：“小五，我本以为你长大了。”

  第72章 被带歪的姜洵茜「三更」

  　　“本宫的出生并非皇上所愿，也从未得到过皇上半分慈父之心。姜洵茜，看着本宫的遭遇，以本宫为前车之鉴，又为何还会对那份父爱抱有幻想？”

  　　姜洵音的询问让姜洵茜无言以对。为什么？因为她从小都是隆兴帝最疼爱的公主，从小哀求什么他都会同意吗？

  　　整个后宫，唯独相信隆兴帝有一腔爱女之心的怕也只有姜洵茜了。因为……她确实是唯一得到隆兴帝偏爱的女儿。

  　　“可从小父皇都那么疼爱本公主……”姜洵茜失落嘟囔着。

  　　“你唤皇上一声父皇，却莫要忘记他首先是大安的皇帝，其次才是你的父亲。”姜洵音摸了摸姜洵茜的头，眼中带了一丝怜悯和包容，“和亲或许是一条很苦的路，可你的境遇远远好过本宫。本宫尚且能咬牙扛下来，你凭什么求死？”

  　　姜洵音乃安国战败求和送去的和亲公主，姜洵茜乃纥族求亲求来的和亲公主。

  　　姜洵音母族尽诛，姜洵茜外祖父是朝中重臣。

  　　姜洵音不受隆兴帝待见，姜洵茜却是隆兴帝最疼爱的女儿。

  　　无论从以上哪一个角度看，姜洵茜都比姜洵音拥有更多可以在外族立足的资本。

  　　姜洵茜并不笨，她很快便听懂了姜洵音的意思，落寞问：“四姐姐，你知道自己要和亲那日苏部就不害怕吗？”

  　　姜洵音眼神一沉，害怕吗？她一个死过一回的异世中人，无论在中原还是草原都是在未知的异世他乡，与其说害怕和亲的命运，还不如说是在担心未知的前途。

  　　“没有人不怕。”姜洵音直视着姜洵茜的双眼，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因为对于未知，所有人都会心生恐惧。但是小五，如果命运没有给你其他选择，如果结局已经足够糟糕，不如放开手拼一把，总不会比现在糟到哪里去。”

  　　姜洵茜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四姐姐总是这般果断，这么自信。”

  　　姜洵音不禁苦笑，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心，自己能果断、决绝，不是因为什么自信：“本宫可不是自信，而是习惯了在逆境中放手一搏。你身为安国公主，纥族可汗只会对你百般尊重。虽远离上平，可依旧有再回来的希望。”

  　　姜洵音抓着姜洵茜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手心中的三条线：“这三条线，是你的生命线、智慧线与感情线。”

  　　说着，她把姜洵茜的手指握成一个拳头：“你的人生都握在自己手中，你的未来只能由自己掌控。能决定你在纥族过得好不好的，只有你自己。”

  　　姜洵茜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好半天才回过神，抬起头坚定看着姜洵音道：“四姐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会在草原上争夺足够的权力，小五也要同四姐姐你学习！”

  　　姜洵音：“……”哦吼，矫正过头！但……她这么想头疼受难的总归是别人而不是她自己，希望纥族可汗乌克尔经得起傲娇的小五折腾！

  　　姜洵茜这时候才注意到姜洵音左手手心的伤，担忧地轻轻碰了一下，仰着头问：“这是怎么伤到的？”

  　　“刚刚喝茶没注意，摔碎了茶杯划破的。”姜洵音面不改色说着善意的谎言，揉了揉姜洵茜的头，“你好好休息一下，本宫去包扎伤口。”

  　　姜洵茜担忧的心哪里放得下？她摇摇头：“我陪四姐姐。”

  　　姜洵音闻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姜洵茜看着自己时，右手一个手刀敲在了她的后脖颈，直接把她砸昏过去。

  　　众宫女：“……”看姜洵音这么熟练的动作都不觉得她是公主哎！

  　　姜洵音此时才倒吸一口冷气，她手真的好疼(Ｔ▽Ｔ)！

  　　“叫来太医了吗？赶紧给贵妃、小五和本宫看看！”姜洵音抬头看着春华宫的宫女催促道。

  　　“……杨太医已经在给贵妃把脉，马上就来。”

  　　杨太医是杜贵妃的亲信，医术精湛，很快就给三个人看完了病。

  　　其中，只有姜洵音一个人是皮外伤，杜贵妃和姜洵茜那是急火攻心、心生郁结，换句话说，都是心病。

  　　姜洵音的手被包成了一个粽子，离开春华宫前去杜贵妃床边看了她。

  　　杜贵妃虚弱躺在床上，满脸苍白和憔悴，看着姜洵音勉强勾了勾唇：“婉月都告诉本宫了，今日多亏昭和你了。”

  　　姜洵音有些歉意道：“您不怪昭和自作主张还打了小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