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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子起身往屋子里走，想到了什么，回首看着姜洵音，似笑非笑说：“奴才不会伤公主，损了这副美人皮太可惜，更何况……公主和奴才是同类人，都与这世俗格格不入呢。”

  　　他说罢便扬长而去，并未发出任何脚步声，姜洵音盯着他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深思，半晌才握紧了拳头，恼羞成怒道：“谁跟他一样了，晦气！”

  　　一个性情乖张肆意，世俗纲常不入其心；一个来自现在，思想跨越时代限制。

  　　或许都同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观不一样，但二者却也截然不同。

  　　他心中无物，她心有底线。

  第66章 高太贵妃，我们不熟

  　　姜洵音又独自一人在院内待了两刻钟，才缓缓起身往屋内走去。

  　　她这一夜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到了清晨。

  　　白露看着姜洵音眼下的青黑，又看看神清气爽的静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静婉额头上戳了戳，没好气道：“昨儿让你守夜，你倒是休息得好。”

  　　素来没心没肺的静婉也有些惶恐和愧疚，咬着唇，手指不安扯着小手帕，弱弱道：“公主，奴婢失职……”

  　　姜洵音打了个哈欠，而后挥挥手，替她开脱道：“与你无关，是本宫昨儿心中的事情多。”

  　　苏嬷嬷端着个装着两颗鸡蛋小碗进来，听见姜洵音的话没开口，只是暗暗蹙着眉头看了眼静婉，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创建和谐家园】她一番。

  　　“公主，老奴拿了熟鸡蛋替您滚眼睛，这么青的眼圈用粉是遮不住的。”

  　　姜洵音有些困倦，微微点了点头，便仰着脸方便苏嬷嬷行动，自己闭上眼睛悄悄眯一会儿。

  　　拿煮熟的鸡蛋滚眼睛能让黑眼圈不那么明显，再画上浓妆，几乎也就掩住了疲惫。姜洵音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精神些。

  　　因为她今天精神不好，苏嬷嬷不许她走着去坤懿宫，特地叫了肩舆。她坐在上边儿居高临下看着宫道、看着宫奴，心中居然有些迫切离开皇宫的冲动。

  　　她讨厌过分的无拘无束、肆无忌惮，也不喜欢循规蹈矩、规矩森严。这皇宫中太过于拘谨，也太过于高高在上，她怕自己有一天忘记初心，被熏染成其他的模样。

  　　说起来，几日不见额日敦巴日，突然发觉他那张冷酷的脸居然比奢华庄严的皇宫看上去平易近人，也是可笑。

  　　肩舆这时候停在坤懿宫前，姜洵音翩然起身，整顿衣裳，以最好的姿态走进了殿内。

  　　太后在看到姜洵音时面上的表情便柔和起来，她对着姜洵音招手：“小四来了啊，快到哀家身边，哀家今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点心。”

  　　姜洵音这一次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依偎到太后怀中，而是规规矩矩在大殿中央跪下，行了个挑不出丁点儿错误的礼：“昭和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怔住了，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看着台阶下的姜洵音，眼中有欣慰，有伤感。她知道，姜洵音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已经长大了，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有足够的信心自己能过得好。

  　　她就这么安静看着姜洵音行完了整套的礼节，才轻声开口：“起来吧，来哀家身边坐。”

  　　“谢太后。”姜洵音说罢，在其他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摸着姜洵音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心疼摸着她眼下的位置，肯定道：“是不是太过憔悴，才化了这般浓的妆容？”

  　　这幅妆容浓艳，与姜洵音的五官十分契合，显得她更加明媚生姿、柔情万种。只是太后深知她并不喜欢浓妆艳抹，怎么会突然上这么重的妆？

  　　姜洵音浅笑回答：“昨晚闭上眼睛怎么都静不下心，辗转反侧许久。本是不想太后担心才化了浓妆，没没曾想太后眼睛这般尖，倒是小四多此一举了。”

  　　她并没有完全隐瞒真相，却又恰到好处奉承了太后。太后听过后果然不再像刚才那般担忧，脸上露出了包容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小四可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姜洵音把头往太后肩膀上一靠，学着宁清梦撒娇的样子，抱着太后的手臂，仰头道：“伶牙俐齿多好啊，伶牙俐齿能哄太后开心。”

  　　太后被姜洵音哄得心中开怀，少了些忧思，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几分。

  　　姜洵音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便偎进太后怀里，在她耳边小声咬耳朵道：“太后，小四同您说一件事。”

  　　太后知晓姜洵音是有些不能让旁人听的消息要同自己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把耳朵附到她唇边。

  　　“清谧宫中有个太监……”姜洵音的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了太监扯着嗓子尖细的通报声。

  　　“高太贵妃求见！”

  　　姜洵音眉头轻皱，同太后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姜洵音刚刚想同太后说些什么便被打断。而前来之人，却是二十年前名动皇宫，而今在后宫却几乎销声匿迹的的高太贵妃。

  　　如果说姜洵音是警惕这位一直在佛堂礼佛却突然出现打断自己告密的高太贵妃，太后的眼中就多了几分不喜和不耐。

  　　喝一口桌上的冷茶压制心头的郁气，太后冷着脸道：“高太贵妃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高太贵妃穿着一身棕色长裙，戴着素净的玉簪，缓缓迈入门槛而来。她虚长太后几岁，已经年过耳顺，却比太后更加优雅年轻。纵然礼佛数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和骄矜。

  　　姜洵音抬眸打量了一番高太贵妃这个曾经后宫传奇人物。她虽为官家女，父亲却不过七品小官。那一年先帝南巡，带回来艳冠群芳的高氏，从那时起她便宠冠后宫，一跃而成先帝心尖尖上的人儿，连高家都因她而鸡犬升天。

  　　纵然高太贵妃已经青春不再，却依稀看得出来她年轻时的风姿绰约。

  　　太后目光平静看着高太贵妃，身体却有几分僵硬，抓着姜洵音的手想用力捏她的手腕，又好像担心抓疼她，只能克制着情绪轻轻扣住。

  　　高太贵妃规矩向太后行了个礼，太后看着，在眉眼间闪过一抹释怀。不论曾经她在高氏的手中吃了多少亏，而今赢的都是她，跪在地上行礼的都是高氏。

  　　“免礼，倒是不知道高妹妹今日来坤懿宫，可是有何事情？”

  　　姜洵音起身给高太贵妃行了个礼：“昭和见过太贵妃。”她低头掩去嘴角的一抹笑意，太后还真是厌恶高太贵妃，慈祥和善的她能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女人“妹妹”，也是记仇。

  　　高太贵妃并没有因为太后的称呼而生气，她瑞凤眼一转，看向了姜洵音，温和笑着说：“本宫听闻昭和公主在太后娘娘的坤懿宫，故不请自来。”

  　　姜洵音眼睛一跳，冲着自己来的？她虽然同高太贵妃没什么恩怨，但她心中是向着太后的，自然不会接下高太贵妃无缘无故伸过来的橄榄枝：“太贵妃娘娘竟是来看昭和的？倒是未曾想到同娘娘有旧，昭和身为晚辈，该亲自拜访的。”

  　　她的话听着恭敬又有理，可话里话外都隐隐透露出一个意思——我们不熟！

  第67章 以大安江山陪葬

  　　太后因为姜洵音偏心自己而露出来欣慰喜悦的笑容，高太贵妃却并没有因姜洵音不给面子而露出一丝不悦。

  　　她年轻时宠冠后宫、性情张扬，可礼佛这么久，早就学会了忍辱负重。她笑容和善，看着姜洵音就像在看自家的晚辈一样：“本宫常年礼佛，深居简出，昭和对本宫印象不深也是正常的。”

  　　她说罢，让随行而来的太监抬上来几个大箱子，眼带怀念摸了摸那几个箱子道：“这里边儿都是本宫给你的添妆，是本宫年轻时先帝送给本宫的，件件都是珍品。而今本宫年纪大了，很多首饰、摆件都用不得了，都送给你了。”

  　　嚯，姜洵音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就算她宫斗技能没点满都知道高太贵妃这是在诛太后的心啊！太后曾经可不及高太贵妃受宠，在她手中吃了不少的亏，如今看着敌人把自己都没有的奇珍异宝送给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何止是戳心啊？

  　　可长辈赐，姜洵音也不好拒绝。

  　　这种明晃晃的离间计，可真够狠的啊！

  　　姜洵音眼中的平和散去，带了几分凝重和深意，略微思索，便起身一拜：“昭和便多谢太贵妃娘娘了。”

  　　见她这般“识趣”，高太贵妃笑得越发温和，瑞凤眼扫向太后时便带了几分自得。

  　　太后手紧紧攒成拳头，抑制着自己的气愤，面上努力维持端庄的形象。

  　　高太贵妃的目的达成，悠悠离开，看着倒是比来时多了几分轻快。

  　　见她离去，太后才扭头看着姜洵音，像个吃醋的老小孩儿一样抱怨：“你是不是更稀罕她送的东西？”

  　　姜洵音不禁笑出了声，来到殿内，让坤懿宫中的几个宫女、太监帮忙打开箱子，瞅了眼其中的珠宝首饰、珍贵摆件道：“太后，咱们得承认，太贵妃送的这些东西确实贵重。”

  　　太后生气扭过了身子，等着姜洵音来哄，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闹小性子的宁清梦。

  　　“这么好的东西，咱们留给高太贵妃不是可惜了吗？”姜洵音忍着笑继续道。

  　　太后竖起耳朵，听到了姜洵音的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她并没有完全消气，依旧没说话。

  　　姜洵音看着已经动摇的太后，走到她身边，摇着她的胳膊道：“小四要来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太后的，您看着要送人还是叫工匠拆了重新做，实在不行咱们就都砸了听个响，总比留给高太贵妃强。”

  　　太后终于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姜洵音的额头：“你这个孩子啊！”

  　　王嬷嬷看太后情绪回升松了口气，应声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昭和公主如今怎么这般促狭。”

  　　太后瞪圆了眼睛看了一眼王嬷嬷，一拍桌子道：“什么促狭？我们小四这是七窍玲珑、冰雪聪明。”

  　　她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逗笑了，姜洵音笑得倒进了太后怀里，右手食指却在太后的腿上写了几个字。

  　　太后眉毛微不可见动了动，却并未作声，只是拍着姜洵音后背为她顺气的手重了几分。

  　　姜洵音埋在太后怀中的眉毛挑了一挑，心下终于安心了。

  　　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确保她没有再因为高太贵妃的到来而不开心，在把那些个珍宝都转送给太后后，姜洵音便匆匆离开了坤懿宫。

  　　并非她不愿意多陪太后一会儿，而是今日开始她便需要学习册封大典上的流程与规矩。

  　　姜洵音坐在肩舆上，本还有些走神，却被一道声音惊醒：“昭和公主，我们主子请您到御花园一叙。”

  　　姜洵音抬头一看，是高太贵妃身边的宫女，心中表示:谢邀，但并不想去。

  　　静婉和采薇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白露最先反应过来，询问姜洵音的意思。

  　　姜洵音叹口气，从肩舆上下来，轻声道：“带路吧。”

  　　她现在想都不用想高太贵妃的目的。刚刚挑拨离间，现在就该拉拢人心了，这已经是小说中的老桥段了。

  　　拉拢人的经典模式有什么？好像是想尽办法把两个无关之人搭建联系来套近乎。

  　　果不其然，姜洵音来到御花园的凉亭中，正打算同高太贵妃行礼，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姜洵音也便顺势免了这一礼。

  　　高太贵妃看姜洵音的眼神比刚刚在坤懿宫时更加柔和，又有些怅然若失感叹：“一转眼本宫入宫这么多年，已经人老珠黄了。”

  　　若是她平时对其他人说这句话，少不得被奉承说她芳华依旧，可姜洵音只是笑而不语。

  　　高太贵妃眼神一沉，随即化作了怀念，感叹道：“今日一见洵音，倒是想到了本宫当年初入后宫时正是你这般年纪。”

  　　果然高太贵妃开始套近乎。姜洵音笑了，眉目间略显疏远，不着痕迹把手从高太贵妃的手中抽出，微微屈膝回了一礼：“那昭和就当太贵妃娘娘夸昭和年轻了。”

  　　高太贵妃：“……”这话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这黄毛丫头四两拔千斤的本事还不小！

  　　见姜洵音根本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高太贵妃忍着心头的不满，更加露骨拉拢她：“洵音啊，本宫对你一见如故，也就直接说了。你啊，和本宫像，却比本宫年轻时更聪明，会比本宫走得更加长远。”

  　　姜洵音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浅笑的模样，她微微歪头，眼中露出一两分迷茫，推诿道：“昭和愚笨，不知道太贵妃的意思。”

  　　她几次三番拒绝高太贵妃伸过去的橄榄枝，叫高太贵妃也有些恼火，她笑容凝住，略有深意道：“你同本宫一样，都有得天独厚的一副好皮囊。昔年本宫得先皇宠幸，后宫之中风头无二。洵音，你的风光也在日后呢。”

  　　姜洵音唇边的浅笑也消失不见。她心中暗自揣摩高太贵妃的内心，她为何好端端的拉拢自己这么一个很快就要和亲那日苏部的公主？为何有意让自己用美色笼络额日敦巴日？

  　　她干脆也不再掩饰，直接对上了高太贵妃眼神，嗤笑一声道：“高太贵妃好生有意思，冲着昭和而来却说得冠冕堂皇。昭和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可不觉得有值得您拉拢之处。”

  　　高太贵妃闻言笑出了声，却并非是刚才温和的笑容，而是凝着无数恨意和阴霾的狰狞之笑：“因为我们有同样怨恨的人啊，我们共同毁了这大安的江山，为我的珩儿，为你的宁家陪葬，可好？”

  第68章 脚踏荆棘，前途锦绣

  　　姜洵音看着眼前几乎疯魔的高太贵妃暗暗蹙眉，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毕竟她虽然不怕死，可也挺珍惜这条命的。

  　　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是安全的，她才有功夫一心二用，一边警惕着高太贵妃，一边回忆着原主记忆中高太贵妃的信息，最后只能感叹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高太贵妃受尽了先帝的宠爱，在后宫中风头无两，与其独子姜珩没少做过欺压其他妃嫔、皇子的事情。先帝生前对他们母子百般纵容，却心知姜珩担不起帝王之位，并未把皇位传给他。但他留下一道圣旨——高太贵妃与姜珩只要没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便不得贬。

  　　隆兴帝心中对这对母子有恨，虽然碍于先皇遗旨动不得他们，却给了姜珩这位王爷一个“顺”字为封号，意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然而，顺王在十三年前去世，膝下其余子嗣夭折，只留下一个遗腹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高太贵妃开始常年礼佛祈福。但一直有种猜测，说顺王之死与膝下子嗣相继死亡是隆兴帝授命。

  　　姜洵音知道了这些事情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她错怪了隆兴帝，他眼神儿不好使得怪遗传，根儿在先帝这儿呢！

  　　她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满脸都是疯狂的高太贵妃，心中对她恨意能理解，却并不赞同。

  　　“宁家百年世家，流芳千古，靠的不是先祖蒙荫，而是百年来的鞠躬尽瘁。”姜洵音说到此处，言语中也带上了崇敬，“宁家可捐躯，但绝不误国！”

  　　高太贵妃讥讽道：“是啊，你宁家大义凛然、义薄云天，可他们没得比我的珩儿更早，他们死在了他们最维护的君王手中，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