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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生的幼崽长得都不好看，等长大了就精神了。”姜洵音无奈对着十公主说，“像小十刚出生的时候也是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现在不也成为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包子了？”

  　　“小十才不胖！”十公主捏捏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是多了很多肉肉，纠结着一张小脸，苦兮兮回答，“那……胖也不像包子！”

  　　周围人听着，都被十公主逗笑了。

  　　就在这一两日，三只蛋全部破壳，雌雕在崽儿孵化出来后也能出来和姜洵音亲近几分。

  　　她就百无聊赖在院子里拿着一根野草逗着石桌上的雌雕。而雌雕嫌弃躲避着野草。它可是空中王者！食肉的！

  　　姜洵音脸上略带几分落寞道：“你居然嫌弃本宫。”

  　　她前世今生，都对对孩子和动物狠不下心，也最容易在他们身前显露本性。无他，这二者，心思最为纯粹，所表达出来的便是真情实感。

  　　“你说你，多惨一只雕啊。也不知道，你的雄雕还在吗？说好了要是崽崽们孵化它都没出现，本宫就收留你，给你取名字。”姜洵音轻轻摸了摸它的翅膀道：“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我叫阿音，你就叫乐游怎么样？”不指乐游苑这么个地点，而是希望你能快乐游览世间美景，不受拘束。

  　　金雕发出“呜呜”的声音，姜洵音也就当它答应了。

  　　“乖乐游，你不能离开窝太长时间，快去看崽崽们吧，雄雕不在身边，要辛苦你了。”姜洵音挠挠它胸前的软毛道。

  　　乐游叫了两声，似乎听懂了一般，飞回了窝里照顾雏雕们。

  　　姜洵音站在架子下，抬头看着鸟窝中它们一家子。

  　　“公主，乐游的雄雕，是不在了吗？”静婉好奇问。

  　　姜洵音眼中带上了三分哀色，道：“金雕，比起许多人更加深情，可以说是极其恋家、从一而终。按理说，雌雕生蛋是会由雌雄雕共同孵化，等小雕们破壳，它们会轮流去狩猎。乐游和雄雕本该在他们的巢中，不知为何独留一个乐游落在了皇宫。若不是它机灵，怕是这三个小家伙都孵不出来。”

  　　“希望乐游的雄雕安好。”采薇听了有些感慨，真心祈祷道。

  　　就连最理智的白露，看着乐游都带上了几分羡慕和同情。

  　　小李子靠着墙壁，不甚在意瞥了一眼，呵，女人，总是浅薄得被情爱所迷。世间哪有什么深情不改？不过是最初被美色所惑，经久生厌罢了。

  　　姜洵音并不理睬小李子的情绪，拿新鲜的肉喂给乐游和崽崽们。虽然小崽崽们吃不了多少，可乐游是个大家伙，展开翅膀能有两米长，每日都能吃两斤多的肉。

  　　新生的雏雕的叫声勾得姜洵音心痒，日日爬梯子上去看三只长着白色绒毛的小崽崽。两只稍微强壮，一只略显弱小。初生的崽崽看起来不甚好看，十分脆弱，可一睁眼就要开始它们残酷的竞争。

  　　一窝出生的雕，瘦弱的雏雕很容易活不下去，将动物界弱肉强食的规律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30章 众生不等

  　　过了几日，太后让身边的宫女传信，说是已经算好了吉时，出行仪仗也已经安排好，明日便可以去菩华寺了。

  　　如今姜洵音已经是昭和公主，地位非凡，加上太后担心她安危，安排了一百二十人的护卫队随行。

  　　她一大早晨便醒来，不施粉黛，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衣，斜插一支玉簪。

  　　十公主昨日闹着也要一起去，却被她拦住了。她着实怕尘虚的嘴里说出什么让小十伤心的话。

  　　静婉和白露拎着早就准备好了大包小包，小李子也一早便去收拾出行乘坐的马车。

  　　姜洵音由采薇扶着，缓缓走近队伍，看着为首的马车，细细打量着。

  　　这是公主出行所用的六马马车，一眼就看得出其贵重。六匹马并排而立，几乎同样的大小与毛色；车厢由鸡翅木所建，镂空雕刻了盘常花纹，四壁雕刻如意同八宝纹案；帷裳以上等锦缎所制，上以金银丝线绣着纹饰；衡与轭上挂着六个图案精致的青铜銮，走起来“叮咚”响着，很是好听。

  　　一个小太监跪在了地上，这是要姜洵音踩着他上马车。

  　　姜洵音抿唇，纵然来了古代，有些事情她也不习惯。她使唤下人，就好像现世雇佣保姆、保洁来干活一般，却做不到踩着别人身体做台阶这般轻贱他人人格的事情。

  　　她搭在采薇手臂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捏，采薇就明白了姜洵音的意思。她看着小太监道：“起来吧。小李子，为公主寻一车凳。”

  　　那小太监一脸不可置信，小李子则愣了片刻才行礼道：“请公主稍等片刻。”

  　　小太监回神，以为自己哪里叫姜洵音不喜，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惧。

  　　他害怕的太过于明显，就连单纯的静婉都看懂了他的意思，出声安慰道：“公主性子好，不喜踩着人上马车，与你不相干。行了，快回去吧。”

  　　小太监面上一松，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姜洵音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话，就静静由采薇扶着，站在马车前。四周的侍卫多少都在偷看她。

  　　如今昭和公主在上平绝对是最出名的公主。一来她容貌过人，二来因为和亲，三来便是最近流传的她才智不坠宁家名声的传言。最后，便是姜洵芳放出流言，说她心狠手辣、嚣张跋扈。

  　　今日一见，模样果然比想象中更美，不负“上平第一美人”之称！才智看不出来，可性情……似乎也没传闻中那般戾气重、心肠狠，顶多是有些淡漠罢了。

  　　他们在打量自己，这点姜洵音心知肚明。他们心中在评估自己，她也心中清楚。但，他们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她根本不在乎。

  　　小李子寻来了车凳，姜洵音由采薇扶着上了马车。白露和静婉也都上车后，帷裳一遮，遮住了那些侍卫们的视线，眼前、耳边重新归于清净。

  　　终于，马车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开始往皇宫宫门的方向行驶。

  　　菩华寺是上平第一寺庙，位于上平西处菩提山的半山腰。姜洵音他们特地早早出发，到了山下也已经巳时初了。

  　　上山，自然要亲自上去，方显心诚。这也是菩华寺定下的规矩，来者不论贵贱，皆一视同仁，需亲自登山。

  　　登山这事儿怪辛苦的，纵然姜洵音穿越而来后一直有锻炼身体，可这身体养尊处优久了，身子骨太娇弱，爬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气喘吁吁。

  　　“公主，要不奴才让其他侍卫寻个轿子抬您上去？”小李子看着姜洵音脸上的薄汗，皱着眉问。

  　　采薇也心疼给姜洵音擦汗，打开水囊叫她补充水分。她道：“公主，咱们就让侍卫们寻个轿子把您抬上去就是，何苦这般亲力亲为。”

  　　毕竟古代的大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些身体娇弱之人，故菩华寺禁车，却总有一些钻空子的方法。轿子，就是上平贵妇、小姐们常用的工具。

  　　“不必了，让本宫歇歇就好。”她不算墨守陈规之人，却也不愿意钻规矩的空子。更何况，人，靠的就是自己。她今日能在困难前退一步，日后就会退无数步。

  　　她一直很清醒。她要嫁到草原去，跟随的侍卫、随侍都是她的助力而非依靠，但真的想立足那日苏部，还得靠她自己立起来。

  　　一座山都征服不了，她去了草原，还有的活路吗？

  　　走一截休息一会儿，待到了菩华寺，已经是正午十分，阳光正媚。姜洵音又饥又累又热，心中幽幽叹口气。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来为难自己。

  　　菩华寺早就收到了通知说今日昭和公主来上香，已经在寺庙门口迎接。

  　　静婉远远看着那一道道穿着袈裟的身影，嘟囔着：“却原来，佛家说的众生平等，也不过如此。”否则，也不会有大家夫人、小姐可乘轿子上山，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门口迎接身份贵重的公主。

  　　姜洵音喘着气捏了她一把，道：“谨言慎行。”

  　　静婉乖乖闭上了嘴，躲在采薇身后不敢说话了。

  　　姜洵音眼神一凝，也小声道：“这世界上，不公平才是最大的公平。”

  　　她这话声音太小，也只有身边挨得最近的采薇与小李子听到了。

  　　采薇觉得这话好没道理，又好像有些道理，满头疑惑，思绪一直也没从这句话中出来。

  　　而小李子在心中把这句话默念了几次，才品出其中的深意，心中对姜洵音越发好奇。

  　　菩华寺的住持尘虚行了个佛礼，带着慈悲的浅笑道：“一别数年，公主别来无恙。”

  　　姜洵音还一礼，她虽然不信佛，可既然来了菩华寺的地盘，自然会守菩华寺的规矩。她看着尘虚道：“昭和数年前有幸见过住持，住持还是那般模样，半分未变。”

  　　原主在小十出生没多久，也是宁美人去世一年左右时在坤懿宫见到尘虚，记忆中的他便是如今鹤发童颜的慈悲模样。他驻颜有术，只是不知在道行上的深浅。

  　　“容貌皮囊不过是外物。”尘虚道，“公主却变了不少。”

  　　皮囊是外物，所以自己变得不是皮囊吗？姜洵音面上的笑容越发冷淡，带着几分探究。

  　　尘虚，究竟“算”到了多少？

  第31章 舍不下

  　　尘虚见姜洵音笑而不语，让开了身子，道：“寺中备好了斋饭，还请公主移步，稍作休息。”

  　　“多谢住持。”

  　　尘虚让小和尚领路，给姜洵音和她带来的人安排了个院子。

  　　姜洵音在采薇她们的伺候下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就听到了门外小李子通报的声音？

  　　“公主，菩华寺僧人已经送来了斋饭，您可想用一些？”

  　　“送进来吧。”

  　　小李子抱了个托盘入内。

  　　一碗米饭，一碗豆腐汤，一碟青菜，一碟烩菜，一碟菌菇，都做得少油少盐、极其清淡。

  　　姜洵音也不嫌弃，也叫采薇他们都去吃饭，自己这儿不用人照顾。

  　　采薇苦着一张脸扒拉碗里的饭，她好想念胡御厨啊！也幸好公主不怎么信佛，她平日也用不着总跟着来吃这些兔子才吃的东西。

  　　静婉同样瘪着嘴，哀怨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她的嘴巴也挑得很，怎么可能爱这种没味道的食物？

  　　倒是白露和小李子，虽然不喜欢，可吃得面不改色。

  　　饭后，姜洵音戳了戳采薇的腰，小声道：“一会儿你悄悄出去找一趟宁管家，说本宫晡时左右去菩提林中寻他。”

  　　采薇小声应了是。在姜洵音放任她们几个贴身宫女在菩华寺转转时就溜出去找人。

  　　姜洵音则是躺在榻上稍作休息。待正午太阳最厉的时候过了，才带着采薇，在一对侍卫的保护下往前院去。

  　　她既然说是来上香的，自然要在佛前拜一拜。

  　　菩华寺主供三尊佛，即释迦牟尼佛、药师佛与阿弥陀佛。除此之外，还供奉有诸位观音、伽蓝与罗汉。

  　　这么多的佛和菩萨，姜洵音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拜谁。

  　　采薇凑近小声道：“公主，咱们去拜了佛祖后去拜观音可好？奴婢想给公主求姻缘。”如今姻缘已定，她希望那个那日苏可汗能是公主良人。

  　　事在人为，拜佛求神有用吗？姜洵音心下有几分凄凉。她前世不信鬼神，可在父亲病重前实在无能为力，只好拜遍了附近的佛寺，一个个拜，生怕漏下哪座佛叫对方生气夺走了父亲性命。可最后呢……有些人一生从无造孽却早亡，有些人造孽无数却逍遥自在。用佛门的前世今生与来世因果解释，就不觉得苍白无力吗？

  　　姜洵音心中的怨不会同采薇道清，她也没阻止采薇的想法，反正都得找一个拜，与其随机选还不如称了采薇的心。

  　　释迦牟尼可佛求智慧，罕命通，了解三世因果，了却生死，求跳出六道轮回；药师佛掌管健康和寿元，可以保佑世人消灾、延寿、去病；阿弥陀佛是为祈求消除灾祸、消除疾病、减少苦难和烦恼，祈求减少死亡时痛苦和死亡后的往生；观音表慈悲，是求姻缘与子嗣的菩萨。

  　　拜这四者，姜洵音是真的单纯的磕头上香，无欲无求，就好像只是为了走流程。而采薇，则虔诚祈祷了心愿。

  　　在门外随意求了个签，姜洵音便留下采薇，往尘虚的禅房走去，说找他解签。

  　　“施主这是来找老衲解签的？”尘虚看着姜洵音手中的签子淡淡问。

  　　姜洵音微微挑眉，这一声“施主”而非“公主”可是颇有深意。她随手把签子搁在了尘虚身前，抿唇道：“昭和抽签之时，连求什么都没想好。这签子不过是一个幌子，为的是一见住持，请住持解惑。”

  　　尘虚拿起签子看了眼，无奈摇摇头，他道：“老衲早就知道，施主入菩华寺，不为上香而来，请坐。”

  　　姜洵音跪坐在蒲团上，与尘虚面对面。尘虚沏了一杯菩提茶推到了姜洵音身前，这菩提茶叫姜洵音一愣。

  　　菩提茶有治失眠、定心神之用。而她，确确实实因为穿越的事情总是休息不好，更是在昨夜进入梦魇。也不知，这一杯菩提茶，是巧合，还是尘虚已然看透了一切。

  　　姜洵音拿起茶杯，泯了一口茶。菩提茶微微发苦，却带着一股子清幽，入口叫人精神一振。只是短暂的清幽后，又只有苦味缠绕舌尖久久不散。

  　　“昭和听过一句话，说茶煮的是生活五味，可昭和在这菩提茶中，只尝出了苦。”

  　　尘虚深深看了眼姜洵音，道：“施主背负太多，皆放不下，自然是苦。”

  　　“住持，这是想劝昭和放下？”

  　　“施主非同常人，应当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佛家讲究一个‘缘’字，施主来到这里便是缘。缘，来之自来，去之自去，强求不得，只需随缘。”

  　　尘虚说的这话，太过于飘渺而晦涩，若真是一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怕是不会懂。可历经沧桑冷暖的姜洵音却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