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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暗羽想上前问,却被男人那瞬息万变的神色所震,生怕此刻出声扰了他的思绪。
“暗羽。”
过了不知有多久,楚离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丝干涩,“立即启程,去南方。”
“啊?”
这次暗羽张大了嘴,喃喃地道,“南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下两军交战,正是离不开主帅的当口,这位一直坐镇后方,给予百姓信心的主子,却突然要往八竿子打不着的南方去?
南方……又是那个主子念念不忘的纤纤?是了,除此之外,断无令主子此时南下的缘由了!
红颜祸水,真真不假!就连主子这样的人,竟也深受其害!
根本不顾暗羽抑或其他人的劝阻,楚离渊当日便快马疾驰出了城,匆匆往南而下。
一路风雨兼程,偶遇些宵小之辈拦路,男人悉数斩杀,毫不留情!
任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也猜不到,那一脸秀气比女人还美丽的温润男子,竟会是北方头号的英雄人物!
而这位习惯站在背后掌控一切、素来不自己动手的大神,这一路出手之狠厉,展现的功力之强大,实乃暗羽前所未见,令他这个名义上的“侍卫”大开眼界的同时,还颇为汗颜……
他这个侍卫实在做得勉强,除了端茶送水什么的,竟也没多少真正的用处了。
只除了……除了主子头风发作的时候。
楚离渊这头风的毛病,是多年前累下的。
从他用巫蛊之术种了自己一半的精魄在纤纤身上后,换得垂死的纤纤重生,那满头青丝却尽付霜雪。
之后,她便有了这时不时就害人的毛病,一旦发作起来,真可谓痛不欲生。
也是男人能忍,那毛病久了,到后来竟也眉头都懒得皱一皱,除非受了极大的【创建和谐家园】,这头风才会发作得格外厉害。
就如此刻……
平日里高贵出尘的镇北侯,此时却在空无一人的山谷之中,完全卸下古井无波的面具,疯也似的在一片山谷中似胡乱找寻着什么,身形快得根本看不清。
没过多久,空荡荡的一片山谷已然光秃秃,草木零落,兽走虫飞。
暗羽费了不少劲才找准了主子的位置,试图将那,仍然疯狂地到处翻找的男人制住,却被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怔住。
“不……不可能……”
平素仪容一丝不苟的高洁男子,此刻早已发髻凌乱,满头银丝随着山风呼啸,一身洁净的银袍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草液浆汁,挂上了飘零的枯枝落叶,男人却全无理会,一双无甚情绪的凤眸此刻竟烧得通红。
暗羽心下又惊又痛,暗道主子这如坠疯魔的模样,除了头风发作得厉害,也解释不出其他原因了。
在城中的时候,他是“神”,自然只能一直压抑着人性,克制所有的痛苦甚至任何一丝情绪。
此刻到了这人迹罕至的荒野,便由他难得发泄一番吧!
在南北交界处那片山势回旋险峻的深谷中,楚离渊足足找寻了一日一夜,方圆数十里的植被尽数被破坏殆尽,惹得无数山鸟盘旋哀鸣之后,主仆二人终于在破晓时分,停在了绝壁之下一辆马车前。
说是马车,其实只能算几块车子的碎片而已。如果不是几个车轱辘还四散躺着,任谁也拼凑不出那七零八落的残破木片,原是一架马车的模样。
见到主子那一刻直直发怔的视线,落在那一片残败的马车上,再看二十步开外一具男性的身躯,身形折裂般扭曲,血肉早已僵硬,还被野兽啃咬得零零碎碎,面无全非,惨不忍睹……
暗羽这才暗道自己后知后觉,出了要紧的事也毫无所觉!
不知呆立远处有多久,一夜之间好似褪下了神的光环的男人,如一个迷了路的山野村夫一般,开始静静地在谷崖下打转。
暗羽终是惧了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看他脚底打滑差点坠入溪涧之中,终是忍不住上前将他死死拉住。
“在哪里……在哪里……”
男人一身凌乱、双目赤红的模样,竟也带着几分别样的冶艳,口中魔怔了般的念念有词,“我不信……”
“主子……”
暗羽刚要开口,却见男人忽然一挥手堵住了他的话头,一阵巨大的气流涌现,一头银丝随风飞舞,男人仙影般飘掠而过,眨眼已在数丈开外。
早已被草木划得鲜血淋漓的纤长手指,轻轻拾起一处草丛中的东西——暗羽跟上去瞧了瞧,不过一张碎纸片,隐约只见到几个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楚离渊病了。
这场病来得突然,山洪一般压倒了这个素来不动如山的男人。
那几日增派了大量的人手,在谷中疯狂地搜索,除了半具被野兽吞噬留下的女性残肢以外,再一无所获。
最后搜寻的人员无奈撤走,只余始终守候着的暗羽知道,那几天几夜未曾合眼的男人,回了拾到那片碎纸的草地上,默默地坐着,任由山风凛冽,雨打虫叮……
虽然主子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模样,再看不出内心有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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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十多年来屹立于风口浪尖的男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应该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
北方各部发现了主子这关键时期竟不在城中,用尽办法来请他回去,主子也置之不理。
暗羽担心有人趁机生事,只能加紧防备,严阵以待。
不明所以的侍卫,足足陪伴主子在那片谷底深处枯坐了两天后,暗羽以为终于已经平静了心绪的男人突然起了身,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火急火燎地匆匆赶回了北方。
一进城,他先是去了接待来宾的清风苑,因为战事空无一人的处处院落,毫无人烟。
接着,一身褴褛、满面青茬的楚离渊,又风也似的去了一处竹林边的小楼,那处曾经荒僻的屋子里摆设如常,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居住过。
暗羽暗道:这便是之前主子金屋藏娇的地方了,原来主子这几天的异常,还是因为那个莫名消失了的神秘女子?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等到越来越焦躁的男人急切奔回了内城,直往偏僻的栖梧斋而去的。
这下,暗羽便真的不明白了——
那女子,又与夫人有何干系?
正当暗羽苦思冥想,好似要有点眉目之时,楚离渊正静静的打量他第一次涉足的小小院子。
栖梧斋是整个内城最偏僻、最破旧的居所,不偏不倚正好盖在内成与外城相接的位置。。
两间房带一个院子,坐北朝南。
院子不大,从大门进来瞧一眼,处所的情况便能一目了然。
左边是小厨房,右边是恭房。
紧挨着小厨房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窝棚,里面搭了一张帘子,显然帘子后面就是婢女平时睡的小床,隐约还能看到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用来存放衣物。
她便是,在这样的地方住了两年?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
目光投向唯一的大房子,却是破旧的很,也就堪堪能够避雨。
大约是暗羽时常来翻修,屋顶还有从别处捡来的砖瓦,五颜六色、大小不一。
男人悄无声音的缓步进到院子里,站定在房子前,轻轻一推,那扇破旧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朴素的屋子除了破旧的桌椅,连一件像样的装饰品也没有,更没有烟火气,除了那整洁的桌案有留下人曾住过的痕迹外,这里清幽的像是废弃多年的冷宫。
修长的手指轻轻拾起案角滑落的一卷画轴,缓缓展开,但见那薄薄的画纸上,淡淡几笔墨迹,却令日光温柔,流水淙淙——
月光之下,一身银衣浅发的男子,负手立于水边,微微望月,若有所思。
却不见,繁花深处,一个小小的红衣女子,正对着他的方向默默出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小小的两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终似耗尽了男人最后一分心力!
他周身气息大恫,终是耐不住弯下了笔直的腰,几点鲜红落在了不复洁白的银衣之上,在暗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楚离渊已然紧拽着那副显然出自女子之手的画卷,颓然倒地,再也叫唤不醒。
镇北侯重病昏迷的消息,被死死封锁。
这个十年如一日在神坛上被众星拱月般的男人,是所有人心中不落的永恒,怎么可能会有生老病死?
守在他身边连日来不敢休憩的暗羽,在布置好严密的层层人手防护之后,也终于抗不过翻涌而来的疲惫,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正因为睡的太沉,正好错过那不消几日便消瘦了不少的主子,躺在病榻上,干涩的薄唇不复红润,只昏昏沉沉地念叨着:
“不应该……对不起……”
“锦儿……”
第四十三章 见到了传说中的纤纤
多年前,一股神秘的势力在南方悄然崛起。该组织高手云集、武功诡谲,尤以一名黑衣少年为首,仗剑江湖,招式凌厉,整个武林难逢敌手,一时为人惊惧,号称“血魂”。
这便是摘星楼及楼主的传说。
云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踏进这荒原大陆上,神秘程度比肩幽州城的门派。
更毋论是住客般的,进了摘星楼其中的一处小楼。
那一日她落下山谷,以为自己已是必死之身,却不料危急时刻,一名身手如电的侠士竟瞬间挺身而出,在那急速下坠的气流中飞速将她抱起,轻巧地落在了另一面的山头。
这是云锦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传闻中的武功之强大和玄妙,不禁对那救命恩人心生了几丝敬慕。
那恩人生得甚为高大英俊,一张线条深刻的脸庞,皮肤是经历了风雨的深色,与幽州城中的那个男人完全不同……
又想到了那外表俊雅出尘,光风霁月,内里却藏有阴冷邪肆一面的男人,云锦忍不住有些胸口发闷。
距离她与楚离渊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也不过十数日光景,此刻她人在千里之外,却已如隔世,此生……当不复相见了吧?
只是……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云锦有了片刻怀疑。
“锦儿姐!”
银铃般的嗓音响起,一个身材窈窕,面容绝美的女孩跑进了屋来,“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女孩站定,倾城的容颜令人惊叹上天的偏袒,而那一头特殊的浅浅金子般色泽的长发,更是极为别致迷人。
而此刻,女孩温柔地笑着,将一团白白软软的东西塞进了云锦的怀里。
“小雪团!”
第一次独身在外的云锦,又见着了不久前与她朝夕相伴、一同玩耍的小白狗,忍不住笑眯了眼儿。
小狗儿几日不见已经长大了一圈,愈发圆滚滚的,还是跟之前一样机灵,亲热地蹭着她的身子。
“好了雪团,快下来吧!”
那美丽的女子很快将小狗接过,“三娘交代过,你可不能太过接近锦儿姐哦!”
小白狗听话地从女孩手里跳下地,只站在几步开外对着云锦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