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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没有听到,靠在她怀里的程北航低低呢喃着的声音:“尔尔……”
天快要亮了,无数林立的高楼之后透着淡淡的灰白色,苏城的冬天容易起雾,整座城市浸在一片迷蒙之中,有早起的摊贩开了灯,暖黄色的光线在雾气中划开一角,食物的香气迅速蔓延开来。
透过层层白雾,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透出一个模糊的高挑身影,再近一些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年轻的面部轮廓,他紧紧皱着眉,倦怠的神色下透露着掩饰不去的担心和不安:“小嘉。”
他匆匆走近,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将她一双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掌心,抿了抿唇:“小嘉,你跟在你哥身边这么多年,这种空壳公司你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得明白的,可你明知是骗局,还是一直拿钱给他,何必呢小嘉?”
“我知道,晋白,”林嘉淡淡地开口,“那种空壳公司甚至只要稍微去查下组织机构代码,就可以拆穿。”
“可是程北航,他对梦想太渴望了,所以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冷静地考虑是否是骗局,哪怕有一点机会,他也会不顾一切代价去尝试。”
她一整晚没睡,眼睑处有一圈淡淡的阴翳,整个人略显倦态,又穿得单薄,受了风寒有些感冒。她看了看满脸担忧的余晋白,哑着嗓子,声音有些模糊:“顾尔尔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看清了现实,学会了理智,所以才会一再反对程北航的固执。但程北航需要的不是这样的理智,而是对于他梦想的理解,是敢陪他一起冒险尝试的人,我自知争不过顾尔尔和他七年的感情,但如果,我换一种方法,在所有人都责备和反驳他的时候,依然顺着他的想法支持他,或许我可以在这场感情中赢得一线希望。”
余晋白轻轻叹一口气,眉宇间满是心疼与无奈。
接到林江生电话的时候,他正跟着导师参加外地的一个演讲,听说林嘉为了程北航不顾林江生的反对一个人跑来苏城,他整个后半场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便立马追过来,果然,是出了事。
苏城公安局最近接手一起诈骗案件。
“天泰进出口贸易公司”与同城一家网络科技公司签订了计算机采购业务合同后,负责人携220万定金落跑失联。
而白奕正是这起案件的头号嫌疑人。
白奕所谓的游戏公司其实不过是临时租用而来,早在他联系到程北航之前,他曾伙同另外一帮人以这样的虚假公司地址,成立了所谓的“天泰进出口贸易公司”,紧接着在朋友的介绍下同苏城一家网络科技公司签订了计算机采购业务的合同,在收到220万定金以后打算就此逃匿。
但不料在荣安市又遇上事业受挫的程北航,白奕一时动了心思,想要趁机再骗一笔钱到手,于是编了与程北航极为相似的境遇,再加上两个人同学一场的情谊,成功将他带到苏城所谓的“公司”,轻而易举使他上钩。
这也是他接二连三地要求程北航投入资金,却又以错过最佳上市时机为由,一直并未对所谓的游戏项目有过任何动作的原因。
直到与白奕合作计算机采购业务的那家公司察觉到问题,报了警之后,白奕才不得不放弃程北航的最后一笔资金而逃跑。
程北航虽并不知情,但因为与白奕有私交,近期又有频繁的资金往来,加上他也一直带着一批人在白奕租用的场地“办公”,所以程北航因涉嫌参与白奕的诈骗活动,被带去公安局调查。
熹微的晨色里,面前瘦削的女孩子眉头紧锁,她低头抱紧双臂,咬了咬嘴唇,倏尔又惨淡地笑开:“我知道,顾尔尔的心思已经在齐沉身上了,哪怕她不承认……”
“我真的没想毁掉和她的感情,也是真的希望她能和北航好好走下去,”她声音飘忽不定,夹杂着些不忍心的失望,最后变成坚决的狠戾,“可是现在,是她先背叛……既然她不能陪着北航走下去,那就换我来。”
“小嘉……”
到了嘴边的劝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余晋白低低苦笑一声,上前一步抱了抱她,很快又松开。
从小到大,林嘉都同他亲厚,所有人也都看好他们的感情,但他知道,她的心思从来不在自己身上,他也不愿意找什么理由去勉强她,只希望日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值得她用心的那一个。
“晋白,你帮我找律师过来,尽快洗脱程北航的嫌疑。”林嘉恢复冷静,似乎在计划着什么,语气里有别的意味。
余晋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程北航根本没有参与白奕的诈骗,严格说起来他其实也算是受害者,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律师,而且他也只是被带过去调查,警察那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措,他们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林嘉没有回应他的疑惑,顿了顿又说:“带律师过来的事情,必须要让程北航知道。”
她知道这种情况用不到律师,但这根本不重要。
她想要的是让程北航知道,在他落难的时候,是她用尽全力帮他解决问题,也只有她,会不顾一切地帮他。
齐沉装修完工的“婚房”在送走顾妈妈,又自住了一段时间以后,才迎来了一场迟到的乔迁庆祝聚会。
到场的全是翌日便要正式开拍的《浮生》剧组人员,其实也是借机替顾尔尔拉拢人脉。
齐沉难得心情大好,竟要亲自下厨,他踩着拖鞋,穿松松垮垮的居家服,系上一条格子围裙,再配上他颇为流畅的料理功夫,背影看上去倒像十足的“居家好男人”,哪还有平日里半分跋扈不近人情的样子。
年轻的小助理捧心状趴在厨房门口眨巴着眼睛:“没想到从良以后的齐沉哥这么……”她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攥着拳头心一横,“有魔力!齐沉哥,我收回之前对你所有的愤恨,黑转粉现场表个白可以吗?”
齐沉抬手将盘子里的辅料倒进锅里,香味瞬间四散,他侧过头朝门口瞥一眼,勾着嘴角,恢复十分欠揍的语气:“表白出门左转拿号排队!”
“我决定了。”小助理咬咬牙从沙发上翻下来,“齐沉哥,我今晚回去就偷户口簿,我要娶你……哎哎哎……”
话没说完,小姑娘被韩汶继提着领子丢了出去:“小朋友,要做梦先回家去啊,乖!”
“怎么,汶继你也想娶我啊?”
齐沉举着木铲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幕满脸玩味:“不过,虽然你暗恋我这么多年,但是很抱歉,你也没机会了啊。”
他不经意地朝角落凳子上瞥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
顾尔尔已经在角落里坐了一整个上午,她低头把玩着手机,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黑漆漆的屏幕。
从昨天开始,她打给程北航的电话就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以往再怎么起争执,程北航都不会无故不接她的电话,除非……
顾尔尔眼皮跳得厉害,她越发觉得心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担心程北航在苏城出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不安,她忍不住又按下拨号键,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上不停转动的呼叫图标,忽地嘴唇传来冰凉的触感,有微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吓到,低呼一声往后倒去,被人拦腰稳住,面前是齐沉放大的笑容,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怕什么?难不成你也跟他们一样在想着娶我的事情?”
他手腕微微用力,再递过一瓣小橘子到她嘴边,随意地笑着。
顾尔尔用力抠了抠自己的手心,小橘子的味道还在口腔徘徊,她克制着自己的心跳,目光微微下垂,刚好落在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怕我啊?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躲着【创建和谐家园】什么?还是说你对我……坦白从宽,是不是觊觎我很久,所以心里有鬼?”他笑,“尔……”
顾尔尔察觉到手机轻微振动了一下,立马回过神,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后退几步,与齐沉拉开距离。
齐沉扫一眼她屏幕上的那个名字,笑容顷刻间冷了下来。
苏城酒店里。
房间里厚厚的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内漆黑又寂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声被突显,固执地一遍遍响起来,如同拗着一口气不肯停歇,屏幕上微微的光芒亮起又熄灭,往复循环。
有颓废的身影浸在黑暗中,他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般坐在沙发上,较劲儿般同样固执地盯着明明灭灭的手机屏幕,却始终不肯伸手去接,随着时间一寸寸淌过,他眼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慢慢消失。
房门被用力推开,涌进来一小簇光线,室内的黑暗变得淡了些,映着林嘉紧紧皱着的眉头,她在门边站了站,用力扯出一个笑容,装作轻松的样子跨过去将窗帘全部打开,这一次,整间屋子变得明亮起来。
“北航,我跟你说,这个是苏城最有名的小吃,”她把盒子放在他面前逐一打开,视线划过不停振动的手机时,顿了顿,很快又恢复过来,献宝一样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食物,笑着耐心劝他,“真的好吃,我不骗你,我早上排了很久的队去买的,你试试吃啊?”
程北航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固执地盯着手机,看着它停止振动。
林嘉放下手中的东西,沉默了半天,最后直接伸手过去拿起手机,瞥一眼未接来电提示,声音平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我帮你回过去给她,她会过来的……”
手指即将按下拨号键的那一瞬间,身边的人忽然站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的力度太大,攥得她生疼:“别打。”
林嘉作罢,他松开手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她带来的东西,起身进了浴室。
客房隔音效果很好,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变得模糊不明。
林嘉看一眼再次振动的手机,别过头看了看浴室,然后上前一步俯身拾起手机:“尔尔,是我,北航出事了。”
她将程北航再次上当受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楚,不经意般提到她找了律师帮程北航解决了问题的事情。
听着那边忽然陷入的沉默,她嘴角的笑意迅速消散,旋即对面传来有些崩溃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程北航他只是逞一时的兄弟义气,他根本没有钱再去投给白奕,所以也不会被骗到什么的啊……”
“对不起,尔尔。”林嘉声音变小,无辜得让人不忍心责怪,“是我……借钱给程北航的,你知道,我们三个一路走过来,我是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帮他一把,只是没想到……”她没有说下去。
顾尔尔也再没有出声,像溺水的人丢掉了最后的希望,再无力气去挣扎。
程北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嘉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站在桌边,她回头去看他的目光里也满是坦率。
程北航盯着她手里的电话,很快意识到她做了什么事情,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疯了一样顺手抓起手边上的吹风机就朝林嘉砸过去,他有些失控地大声嘶吼:“我不是说过不要告诉她吗?!”
林嘉没有躲闪,从她耳边划过的吹风机钩住她的耳钉,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摸过去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到她耳边血淋淋的伤口,程北航眼神闪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火气已经消散了一半。
林嘉将他这些细微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她平静地走过去抽出两张纸捂住耳垂,落寞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个时候最该陪在你身边的应该是她,而不是我。没关系的,北航,我也知道你怕她担心,怕她因此慌乱出什么事情,但是你放心,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以自己处理很多事情,况且还有齐沉护……”
她忽地顿住,比程北航还要快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僵着脸愧疚地笑了笑,然后解释:“对不起啊,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在圈内的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也算是说得上话,能帮到尔尔也是好的,你不要多心,你和尔尔有七年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个齐沉就怎么样……”
她字字为顾尔尔开脱,句句是劝导,可这些话落在程北航耳中,却如同重磅炸弹一样越发将他摧毁。
是,他和顾尔尔有七年感情,可是他们除了感情以外,现在一无所有,顾尔尔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他,要是他一直没有任何成就,早晚有一天,他会耗光最后的感情,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尔尔从自己身边离开。
他忽然冷静下来,什么话也没有再说,重新拿了两张纸朝林嘉走过去,松开她捂着耳朵的手,将沾满血迹的纸巾拿下来,帮她擦干净伤口,然后给前台打电话要来医药箱,耐下心来帮她处理了伤口,最后缓缓地说了声:“对不起。”
顾尔尔自从那通电话接通以后,脸色便一点一点变得煞白,一直惴惴不安的她像忽然确认了什么事情一样,整个人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如同被人抽去了灵魂。
“尔尔?”齐沉晃了晃她的肩膀,再看向她手机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怒意。
他一直努力将她从程北航的泥沼中拉出来,可是每一次他竟然都能再将她拉扯回去。他不否认他们之间七年的感情,但如今,这究竟是爱情,还是在爱情的幌子之下自私的占有欲,他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我不拍《浮生》了。”顾尔尔清醒过来,冷冷地说了一声,往后退开,将自己与齐沉的距离拉得很远,低头翻着手机就开始订票,“我有事要离开一下。”
齐沉皱着眉头追上前两步,用力按住她:“尔尔,你听我说。”
她一把将他甩开,声音又绝又狠,似乎也想要杀死自己不该生出的感情:“齐沉,我有男朋友,我和程北航在一起七年,我们得订婚结婚。”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有一瞬间的晃神。
顾尔尔趁着这个间隙从他身侧绕过去,直直冲向门口,慌乱中踢倒凳子,水果踢得翻落一地。
“顾尔尔,你听我说!”他提高了声音朝她吼,然后斜着身子跨过去将她揽在胸前,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内,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按在她自己胸口,“顾尔尔,你自己感觉,这颗心脏不会骗人,对,七年前是你选择了他,但是尔尔,谁都会有做错选择的时候。
“尔尔,你想一想,这些年来你对他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倚赖?”他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她,“你们女孩子总喜欢所谓的‘安全感’,而这些年里程北航恰好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你觉得同他在一起你可以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在他倒下之后,你才会开始慌乱,你们最开始发生的争吵,是因为你觉得不安,再后来,你没有办法再去依赖他,不得不自己站出来同人周旋,你慢慢独立起来,心底的不安变成了对他的愧疚,这些都算是爱情吗?”
他说了很多,语速极慢,但一字一句落在顾尔尔的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被刺破。
“如果是这样,尔尔,我很抱歉,没能先他一步陪在你身边。”
“齐沉。”她抬眼看他。
既然她一早就已经做好了选择,至今也没有理由再自私地放任自己贪恋齐沉的感情,她已经是成年人。
成年人意味着她断不可能像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依靠着所谓的心跳去追求爱情,程北航守着她这么多年,即便没有感情,她也有责任偿还他所用过的真心。
“你错了齐沉,”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冰冷,“我和程北航在一起七年,你知道七年是什么概念吗?无论我对他是爱,还是依赖,这都改变不了我们以后要步入婚姻的事实,我很感谢这些天以来你的帮助,但是也仅仅这样。”
“至于你所说的心跳,”她笑,“齐沉你看,那么多人喜欢你,随便带一个过来,都没有人不会心跳的吧?更何况,我是你六年的资深粉。如果因为这个,你就觉得……”
“齐沉,要是这样,你可能会妻妾成群……”她瞥到围在厨房门口的剧组人群,推开齐沉,又笑了笑,淡淡的口吻玩笑道,“你古装戏拍多了,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没有人笑,原本喧闹的人群也变得安静,顾尔尔越发觉得心慌,下一秒就想要冲开人群逃出去。
“我喜欢你,”她顿住脚步,身后有低沉舒缓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像梦境一般虚幻恍惚,“我喜欢你,始于六年之前,确定于六年之后,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到你身边,真的很抱歉。”
安静的人群陷入纷纷的议论之中,可他们喜怒哀乐的情绪,顾尔尔都看不到了,她只听见自己忽然放大的心跳声,明明自己都坚定了决心的啊,为什么这一刻还是犹豫了。
她回头看他,或许下一秒他又会是坏笑的模样捉弄她呢!可她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一如她在那支MV里看到的少年最开始的样子。
他没有再逼问她,低头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摆弄半天,又递回她手里:“去苏城的机票我帮你订了,早去早回。”顿了顿,他说,“对我,你不必拒绝或是接受,也不必为我的感情觉得困扰,去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之间……”
他笑,眉目里满是自信:“来日方长。”
“啊——这是要公开恋情了吗?可怜我刚刚转粉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我还没来得及偷出户口簿呢就没机会了?”身后传来小助理哀号的声音,“韩汶继,你板着张脸也没用,你的暗恋到此也就要结束了……”
他没说话,冷冷地扫了一眼小助理,她立马识趣地闭了嘴。
人群议论着散开,重新投入聚会之中。
韩汶继转过身,附在齐沉身边压低了声音:“你,真的决定了?”
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隔着巨大的窗户看着楼下的身影慢慢走远,漫不经心地对着韩汶继点了点头。
顾尔尔赶去苏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