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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高悬，璀璨绚烂的繁星布满整个苍穹。清凉的微风翻过院墙，轻轻吹进小院，带来浅浅海棠花香。四下那么静谧，月光这样温柔，宇文云缓缓道：“这样坐着，好像又回到了崖儿村，那时候你我晚间就经常坐在院里看星星和月亮。”
以前在崖儿村，桂儿很穷。
晚上可没有蜡烛或者油灯照亮，两人都是早早就吃了饭，然后一起坐在篱笆小院里数星星。日子虽过得平淡，却十分纯粹舒心。
桂儿低声道，“是很像，那时好像也正是这个时节。”
宇文云仰头望着月，清透的月光倾在他面颊上，更显得本就柔和俊美的容颜愈发温柔。
“桂儿，你知道吗？在崖儿村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桂儿抿唇，她虽痴，也看出来了。自宇文云回到皇都，虽仍笑温文有礼，笑意却从不达眼底。这皇权富贵他不爱，这荣华尊贵他亦不喜。
“我时常后悔，若是当初不出崖儿村，你我又怎会有今日的尴尬处境？”宇文云苦笑，“如果能重来，我定不会再放你离开。”
如果他们没有出崖儿村，两人会怎样呢？桂儿思忖，可能……会结为夫妻吧。
可能这一辈子都会在一起吧。
“可惜不能重来。阿云，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早已不可挽回。”桂儿道：“你比我聪明，应该明白的。”
宇文云没回话，只直直地盯着月亮，似放空出神，也似深沉思索。
桂儿将视线收回，侧首望向宇文云，“宇文云，我要回去，回安王府。”
直呼他的名，命令的语气，宇文云垂眸，“你不能回去，你必须留在这里！”
三言两句，两人谈话陷入僵局。
桂儿看着宇文云，他渐渐低下脑袋，面容隐在黑暗里，显得阴郁偏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是错的！你明不明白！”桂儿质问他。
“你真的不懂吗？”宇文云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你…真的不懂吗？”
桂儿被问住了，以前不明白，这一刻，两人这样的处境，她再迟钝，又怎会不明白。宇文云对她的偏执…
“我怎么能放你回去？你回去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终此一生，我都不可以再拥你入怀。你说这么做是错的，可桂儿…我该怎么做？”宇文云颓废地坐在那里，用近乎绝望的声音：“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毕竟这一世眼看我就要彻底错过你了…”
他整个人都环绕在悲伤中，绝望和无助围剿着他，桂儿心下一痛，想要安慰他，却无从开口。
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直直望进他蓄满疼痛的眸子，“阿云，不要这样执拗。你我已经错位，不可回改。你一直抓住不放，是会伤了自己的。”
宇文云苦笑一声，原本脆弱无助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坚决，“从来都不是我抓住不放，你本就是我的！”
他不听劝解，桂儿蹙眉。
“桂儿，你不要相信宇文轩，他不过都是骗你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假的。”宇文云冷声道：“什么温柔真情，甜言蜜语，都是为了骗你而编造的谎言！”
宇文轩骗她？桂儿摇了摇头，她不信。
见她不信，宇文云咬牙，“他自小便是这般，极其善于伪装！你真以为他爱你吗？他不过是…”
他情绪有些激动，桂儿担心她会伤着自己，不想再听下去，扶着肚子起身。
“我有些累，先去睡了。”
转身回屋，独留宇文云在院中僵坐着。两人僵持，现在确实不适合再谈下去，宇文云起身欲走，林娘上前来禀事。
桂儿在屋内坐着，隐约听见院内有谈话声，细听下来，是宇文云与林娘在对话。
“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宇文云问话，林娘恭敬回道：“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姑娘性子安静乖巧，也没吵没闹，只有差役登门查访，竟上午和下午都来了，言是有人【创建和谐家园】。”
宇文云嗤笑一声，“什么【创建和谐家园】，不过说辞罢了！”
说着沉默片刻，又吩咐道：“明日把姑娘转进暗室，无甚事情，不要让她出暗室。”
林娘回了是。
宇文云又接着道：“姑娘怕黑，暗室的烛火不能灭。喜欢吃甜软的东西，多给她做些。她胆小，让守卫不要再持刀见她，以免吓着……”
他细细交代着，桂儿听得清楚。心下又软了，不知道此刻该怎样面对宇文云。
宇文云虽然囚禁了她，可从未亏待过她，甚至几乎将整个心都系在她身上，一如两人往日，未曾改变。
变得只有她楚桂儿。
宇文云最终还是走了，桂儿听着关门落锁的声音，陷入沉思。宇文云待自己的心一如往日，他从来都不会骗自己，可他刚刚说什么呢？
他说宇文轩骗她？骗她什么呢？
也可能是阿云一时的气话，吵架气糊涂了，总会说些胡话的。桂儿这么想着，便觉得解释通了，简单洗漱后便睡下了。
第32章 真相
那晚争吵之后，桂儿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宇文云。再见他时，他也只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走了。
后来两人几次见面，也都没什么话，只相顾无言坐着。
宇文云似乎很累，整个人瘦弱成纸片一样，眼睛下方晕着一大片黑色，疲惫不堪。他似乎在忙什么事，而这件事十分重大，重大到让他感觉万分紧张压抑，以至夜不能寐。
在暗室里，没有光照，桂儿对时间变化的感知也变得模糊。只能根据林娘每日送三餐，来判断什么时候一天又过去了。
她自小安静惯了的，每日在暗室里没什么消遣到也不急。被关押的第十日，宇文云又拖着他那消瘦疲惫的身子来到暗室。
他今日看起来格外劳累，连句话也没未曾说，进门便一头倒在小榻上。
桂儿不忍心，倒了茶水给他送去。
他摇头不喝，桂儿又将茶水放了回去。
暗室安静，宇文云受不住疲惫，慢慢入睡。桂儿远坐在茶桌旁看着他，虽是睡了，眉头却紧锁，额头渗了一层密汗，似做了噩梦。
突然外间传来啪嚓一声，应是林娘不小心打碎了什么瓷器。
隔着暗室墙门，声音并不大，岂知宇文云竟翻身而起，喝到：“谁！”
桂儿忙道：“无人，只是外间不小心碎了东西。”
宇文云警惕地盯了一眼桂儿，全身戒备。
还是林娘进来请罪，确实是碎了茶碗，宇文云这才放松下来。
又颓败地倒在榻上，手背搁在鼻梁处，遮挡烛光。
颀长笔直的身体，长而黑的发凌散在榻上，宽大的袍角跌出小榻，和他的主人似的，萎靡消沉。
他这样，桂儿实在不忍心。拿了摇扇，轻轻走到榻前，柔柔地替他扇风。
细细的响动，宇文云将手背挪开，睁眼便看见桂儿坐在榻前，薄扇轻摆。他空洞晦涩的双眼，忧郁脆弱的神情，在这一刻统统暴露在桂儿面前。
桂儿轻声道：“安心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宇文云扯着嘴角笑了笑，阖上了眼。这一次，他睡得很沉，呼吸匀长。也睡得很安稳，面容沉静。
小扇摇摆，下方坠的流苏跟着规律摆荡。桂儿渐渐也生了困意，不小心趴在榻前睡着了。
怀孕已将近五个月，孕肚早隆起，趴在榻前，桂儿睡得并不安稳。朦胧中桂儿梦见了宇文轩，他正站在暖月轩的廊檐下，远远看见桂儿，招手让她过去。
桂儿心头一喜，抬脚就往前跑，可无论自己怎么跑，就是离宇文轩好远好远。
桂儿急的一边跑，一边喊：“夫君，夫君…”
眼看着宇文轩就要走了，桂儿心下更急了，整个人从梦中醒来！大喊一声，“夫君！”
一睁眼，哪里是暖月轩，入眼之处是这密不见光的暗室，以及榻上被她吵醒此刻正盯着她的宇文云！
他的眸光那样凉薄，沾染着微寒的恨意，瞧得桂儿心底发紧。
桂儿下意识捏了捏衣袖，她有些害怕，她怕宇文云眼中的恨意。不知道他究竟恨得是宇文轩，还是她楚桂儿。
两方对视，冷凝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趴着睡了许久，腿有些麻，桂儿借着揉腿错开视线。小腿难受得紧，大着肚子，桂儿并不方便，蹙着眉慢慢揉着。
感受到宇文云一直盯着自己，桂儿有些紧绷。突然宇文云靠近过来，桂儿一震，猛地往后退去。
宇文云探前给她揉腿的手顿在半空，“你就这么怕我？不相信我吗？”
桂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摇了摇头，“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我只是…”
她不是不相信他，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她不聪明，也不机谨，此刻又身怀有孕！处在这样的环境，如果此刻真的发生了什么，她都只能被迫的选择接受！
即使这个人是宇文云，她曾经最信任的人！她相信宇文云不会伤害她，可是再信任又能如何呢？
一个人，如果没有自保能力，就算是在最信任的人身边，也会感觉到无助和恐惧！
“那你就这么思念他？哪怕是在梦中都呼喊他的名字！”
桂儿抿唇，没有说话。
宇文云此刻多么希望，楚桂儿依旧像刚才那样否定他，可楚桂儿没有。她从不善于说谎，所以，很多时候，当她不想骗别人时，都会选择沉默。
大掌紧握成拳，而后狠狠砸在床上。剧痛传来，却不及他心痛万一！宇文云大笑出声，“楚桂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爱上他？”
他笑得几乎疯了，眸子蓄了泪，却强忍着不肯哭。像个恼极了仍扭着不肯服输的孩子，忍着赌气着。桂儿见他这样，知道自己伤了他，忍不住心疼，又想上前去安慰他。
岂料方到他身边，手腕却叫他扣住，一把拉至近前！
“你可知道，他宇文轩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当做一个与我赌气、一个向我炫耀的工具罢了！”宇文云大声道：“他一心只是利用你，你却对他倾心！桂儿，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力气极大，桂儿怕他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心里虽又生了怕意，却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接话。
“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宇文云见她不说话，又道：“那我问你，你们以前从未相识，为何他就要娶一个无权无势，甚至智力有碍的你为安王妃？”
桂儿不说话，宇文云非要她说！一手牵制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桂儿看向他！
桂儿无法，“那是因为父皇下旨了，所以他才娶的我。”
“父皇下旨？”宇文云冷笑，“你真的以为一位王爷的婚事，真的可以这么草率吗？这里不是崖儿村，不是那个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婚嫁的地方！”
“这里是皇都！是皇权最高集权处！一位王爷的正妃，你知道要经过多少次考核以及选拔？哪一位不是名门之女！哪一位不是【创建和谐家园】世家！你认为你凭什么！”
他说的这些桂儿不懂，以前也从没想过，也从没人告诉她。
她凭什么呢？桂儿一下被宇文云问住了，思虑半晌才喃喃道：“不是因为…我救了你吗？你是太子…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宇文云继续道，“看来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依然没有认清楚时局。楚桂儿，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他是安王爷，是皇子，是宇文轩呀！
她…都知道的。
“他宇文轩，是继我这个太子之后，被皇帝册封的第一个亲王，也是唯一一个！被赐宫外府邸，朝堂几乎霸揽一半政权！他甚至是父皇欲废了我这个皇太子，而想重新择立的储君！”宇文云掷地有声！“你真的以为父皇会将他的婚事如此潦草？把一个仅仅只是救了我的乡村痴女，赐给他心中皇储做正妃！”
桂儿心底一片空荡荡，宇文云说了太多，她此刻思绪很乱，乱作一团。
“你知道吗？他处心积虑！为了娶你，甚至不惜奉上户部掌权，与我母后交换！他与你素不相识，他为什么？他贵为亲王，距离至高无上的皇位也只一步之遥！他素来对人冷酷无情，唯独对你温柔体贴，他为什么？你真的都没想过吗？”
是呀，宇文轩为了什么呢？她楚桂儿无权无势，相貌不出众，诗书不通，礼仪不懂，智力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