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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赵二狗的媳妇儿始终冷冷地盯着灵棚里赵爷爷那张脸色惨白的遗像，既不哭也不闹，安静的有些吓人。
倒是这姐弟三个这一场闹剧，简直逗得众人忍不住想乐，可是由于这毕竟是一场严肃的葬礼，大人们哪好意思乐呀！
只有那些小孩子忍不住哈哈乐了起来，这笑声一响起，赵二狗突然暴怒起来，他站起身来，指着那些笑着的小孩：
“都特么笑什么，把嘴闭上！
省得惹得爷爷心烦！”
这赵二狗的霸道，整个老皮铺村都出了名，各家的大人立刻就把自己的孩子从肩膀头上给抱了下来，搂在了怀里，叮嘱孩子不要在瞎笑。
此时，老道高喊了一嗓子：
“孝子贤孙摔盆儿啦！”
在东北这个地界儿，在人死出殡之前，也就是拿杠子准备抬棺材之前，都要有本家未婚的子弟摔盆儿。
那盆儿啊，大概四寸的大小，两寸深，中间有一个漏眼儿，是瓦制的小盆儿。
这个盆儿又称之为阴阳盆。
据说，摔得越碎，越吉利，如果第一次没摔碎，绝不可以再摔第二次，只能由抬棺材的人给踩碎。
可是，各家死的老人，子女们大都已经结婚了，所以，每家就都由长子去摔，没有长子，就由次子摔，以此类推，谁摔了盆儿，就意味着继承了老人的财产，是一件十分讲究的事儿。
而且，民间还有一个故事流传，倒是挺有意思的。
据说阴间有位王妈妈，要强迫死者喝一碗迷魂汤使其昏迷，以至不能超生。
丧家儿要准备有眼儿瓦盆，有眼儿的瓦盆可将迷魂汤漏掉，打碎瓦盆以免死者误饮。
不过老道这么一喊，赵二狗不由分说就抢过了瓦盆儿，就想摔在地上。
可是这个时候，抬棺材的人，杠子都要穿到绑着棺材的绳子上了，却没想到，赵二狗的两个姐姐一下子不干了。
“这个盆儿，不能让赵二狗一个人摔！”
赵二狗的大姐首先就站了出来，紧接着他二姐也喊道：
“对，我大姐说的对！要摔呀，得我们姐仨儿一起摔！”
这姐俩说完这一番话，倒是让围观的这些老百姓们炸开了锅。
“哎呦，听着没有，咋还能有这样的要求？
从来都是说儿子摔盆儿的，没听说过，这闺女也摔盆儿！”
“可不是嘛，这可真是瞎胡闹，这不乱套了吗？”
老道也感觉很诧异，于是对两个女儿说：
“你们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摔完了盆儿，赶快下葬！”
“道长，你可别欺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盆一摔，老爷子的财产可都归了他了！
这个我们姐俩可不答应，这么些年了，我爹就没享着什么福，他凭什么一人霸占家产，不行？”
看来，对这个摔盆儿问题，姐俩儿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围观的这些邻居们都很震惊，就连我也很震惊。
老赵家的条件太一般了，赵爷爷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到，在赵爷爷诈尸的那个晚上，赵家的三个子女，字里行间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赵爷爷真的有一件什么宝贝？
第13章 中邪
对，我还记得，赵二狗的媳妇儿拿我做人质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那些话。
看来，这赵爷爷手里一定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这赵二狗和他两个姐姐，包括赵二狗的媳妇儿，怎么会惦记着那样东西呢？
老道此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咳嗽了一声，对赵二狗和两个老女人说：
“你们仨别闹了，有什么事儿，等给老爷子下了葬再说，你们这么闹起来，什么时候能走啊？
要是耽误了时辰，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老道的这句话，还真起了点儿作用，赵二狗和他两个姐姐当时就不再吵了。
老道让抬棺材的人把木杠插到绑在棺材上的绳子上。
四个精壮的汉子就这样，一起叫了一声，那棺材就从两条长条板凳上被抬了起来。
赵二狗抱着他老爹赵爷爷的那张惨兮兮的遗像，走在了最前面，他的两个姐姐，还有他的媳妇儿跟在他后面，棺材就在他们身后。
他的两个姐姐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几个大汉开始满道撒起了纸钱。
唢呐声也响了起来，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后面，帮忙和看热闹的邻居也都一直跟在了棺材后面。
赵二狗给他爹准备了许多纸扎的牛马，甚至还有几个纸扎的小人儿。
老道就跟在那口棺材后面，我和奶奶跟在老道的旁边，我看着那些纸扎的牛马，还有那些纸人，心里一阵好笑。
这赵二狗平日里对自己的老爹一点儿都不孝顺，而且还和媳妇儿一起捂死了老爹。
可老爹死后，竟然还讲起了这样的排场。
这又是何苦啊！
一行人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老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一样：
“都给我站住！”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赵二狗和他两个姐姐，也吓了一跳：
“道长，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差一点儿忘了大事儿，所有人都给我回去！”
“回去？咱已经走了二百多米了，还回去？这不折腾人吗？”
一个抬轿子的精壮汉子不满地说。
老道却根本不理他说的话，只是看着赵二狗冷冷地说：
“道爷我说话得算数，既然答应了你老子，就得做到！
你和你的两个姐姐，还有你媳妇儿，都得一步一跪，难道都忘了吗？”
老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赵爷爷和老道讲好的条件，他的这些瘪犊子子女，都必须披麻戴孝，一步一磕头，一直给他送到下葬的地儿。
我咋把这茬儿给忘了呀？
赵二狗耷拉个脑袋，看了两个姐姐一眼，我一下子明白了，他们心里刚才一定打着如意算盘。
赵二狗那猥琐的心思，我看得很清楚，或许他真的很在意他老爹那件东西，可是他和两个姐姐闹了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把老道的注意力给转移到他们吵架这件事儿上，好把一步一磕头这事儿给忘在脑后。
可是老道此时突然间想了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咱们就……就从这儿吧，就从这一步一磕，咋样？”
赵二狗开始跟老道商量，可是老道脸色铁青，一口回绝：
“你可真是糊弄鬼呢！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哎，要想让我救你们的命，就得听我的。回去！”
一群人在老道的坚持下，回到了老赵家的院子里。
二百米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可是那四个精壮的汉子，毕竟还抬着那口大棺材，倒是把他们累得够呛。
不过，他们除了嘟囔了几句，倒也没再说别的。
到了院子之后，老道张罗着这四个抬着棺材的精壮汉子走在前面，赵二狗和他的两个姐姐，还有他的媳妇儿跟在后面。
老道吩咐，那抬棺材的四个精壮大汉走得慢一些，好等一等这四个瘪犊子。
就这样，赵二狗和两个姐姐，包括他的媳妇儿四个人就这样一步一磕地走向了后山。
我们老皮铺村的外姓村民呢，如果死了，都是往后山荒地一埋，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公墓，各家都是苦哈哈的穷人，哪有钱买地，自己置办墓园？
不过，老赵家倒是有一处阔气的祖坟，可是老道却不让赵爷爷葬在那里。
所以这回，赵爷爷也只能往后山的荒地上掩埋了。
队伍就在唢呐声还有鞭炮声中，慢慢地行进着。
赵爷爷的两个闺女，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儿，累得呼呼喘着粗气，尤其是那个赵二狗，他还抱着赵爷爷的遗像，就这样一步一磕头，一步一磕头。
那可是受尽了罪呀！
可是，这一家的四个子女如此出着洋相，村民们可都嘴里不饶人，他们纷纷嘀咕着：
“瞧把二狗子累得那个熊德行，听说呀，是他死去的老爹诈了尸，那个老道好说歹说，才把赵家的老爷子给哄走了，不过呀，他们两个好像还有什么约定，其中一条啊，就是让着赵二狗一家，还有她那两个姐姐，一步一磕头，把老爷子送到下葬的地方去。”
还有一些村民随声附和，总而言之，嘴里都是赵二狗一家人丧尽天良的种种恶言恶语。
“你们听说了吗？赵爷爷的死，就是这个赵二狗弄的！”
“你听谁说的？”
“昨天晚上，我们帮忙的时候亲自在现场啊！
你们可不知道，这赵爷爷根本就不是在什么枯井里闷死的，是被赵二狗和他媳妇儿捂死的！”
“什么？你可别瞎说呀？这事儿你还能瞎说啊？”
“你们不信就拉倒，我们几个昨天晚上在老赵家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赵二狗亲手捂死了自己的老爹！”
这件事儿简直就像是长了腿儿，越传越快，几乎整个送葬和看热闹的邻居们都知道了这缺德事儿。
我和奶奶自然也听得到，只不过，我们也不想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跟在老道身后走着。
老道时不时回头看看我，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
送葬的队伍还在走着，这赵二狗和他的两个姐姐，还有他媳妇儿不可能听不到周围邻居的话。
即使这些邻居们压低了声音，可架不住人多呀！
但是，此时的他们已经累成了死狗，哪有闲心再呵斥这些村民呢？
就这样，一行人慢慢地走着，眼瞅着就看到了后山的那片墓地。
可是，正在此时，我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的眩晕，紧接着就跪在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
第14章 死了一个抬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