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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沐笙见靳父看过来，微红着脸，低声喊道：“叔叔。”而后又对靳母打招呼：“阿姨。”

  “欸。”靳母笑着应了声，她巡睃两眼黎沐笙的打扮，没再多看，只对靳寒汀道，“回来了就去书房找一下你哥。电话里不好说，你又一天到晚没见着人。”

  “嗯。”靳寒汀的脸色未变，径直转身上了楼。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坐在沙发的靳父以及站在沙发旁的靳母和黎沐笙。靳母道“过来坐。”领着黎沐笙一起坐到沙发上。

  打过招呼后，靳父便肃穆着脸，专注地观看国外的财经新闻。黎沐笙安静地坐在沙发一侧。

  整理好仪表后，黎沐笙掀起眼皮，看了看靳父，又看了看正在摆弄手机的靳母，脸上的热度褪去，垂下了眼睑，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再动作。

  约莫二十分钟，阿姨便布好了饭菜，道：“靳先生、靳太太，已经可以就餐了。”

  靳母把手机放到茶几上，上楼。她敲了敲书房的门：“华伟、寒汀，吃饭了。”

  片刻后，书房的门开了。靳寒汀站在门口，面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倒是靳华伟，仍坐在办公椅上，脸色不愉。

  靳母觑两眼两人的神色，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华伟你也是的，你弟刚回来，就尽拉着人谈这些。”

  “对啊。”靳寒汀倏然一笑，“哥，先吃饭。”

  闻言，靳华伟当即敛色。他站起来，也笑道：“是，是。瞧我，寒汀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怕是早就饿了。”

  兄弟俩跟在靳母后边，一齐到餐桌旁坐下。

  靳父已坐在主位。黎沐笙还未入座，只站在餐桌一角，等靳母和靳家兄弟俩入座后，她才默默地坐到靳寒汀身边的座位上。

  第11章

  靳家人吃饭时，贯是沉默不语的。安静地吃完饭后，一家人都踱步至屋子外的花园。黎沐笙见靳寒汀和靳华伟并肩而行，便走在最后头。

  走到花园的藤椅前时，靳父停住了步伐，其余三人顺势也止住了步子。

  见状，黎沐笙只停在了离他们约莫有几人距离远的那棵树后边，顿了顿，又换了棵离靳寒汀更近的一棵树，站在树旁。

  她听不大清靳父和靳母说了什么，只看见靳寒汀本带着笑意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妈，承泰那块地我年初就看好了。”靳华伟道，“当着寒汀的面，我也说了好几次，你们是都知道的。”

  “是，这我知道，”靳母看了眼靳寒汀，“怎么回事？”

  “我上个月约谈孟总，才知道，寒汀前段时间一直在跟他谈那块地。”

  见靳父靳母都看过来，靳寒汀面上一笑，不以为然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是前段时间，哥不是年初才发现的么，我去年就看准了那块地，十一月那会儿就已经在跟孟总谈了。”

  靳华伟蹙着眉头，沉声道：“那你怎么没提到过？我做了这么多考察，计划了这么久，现在岂不是白费时间？”

  “哥，之前你不也抢过我一个项目吗？”靳寒汀说，“那时你好像也没有知会我一声吧？”

  “寒汀！”靳母严厉道，“什么叫抢？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

  靳寒汀“哦”了一声，慢慢道：“那现在，我也不存在抢哥哥的项目了。何况，本来就是我先谈的。”

  闻言，靳母和靳华伟皆噤了声。几人静默片刻，靳母柔声道：“寒汀，你哥哥的本事你是知道的，那块地落到他手里，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靳寒汀脸上的笑早已消逝，他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您和父亲今天找我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倒也不是，”靳母执过靳寒汀的手，温和道，“我们也是盼着你回来看看的。这块地位置优越面积大，一家人，何必分这么清？我们还是认为，交给华伟来开发，比较稳妥。”

  靳寒汀垂眸盯着覆在他手上的那双精心保养后颇为白润的手，那双手此刻正熨着暖暖的温度。他沉默了少顷，而后抬眼望向靳父：“爸，你怎么看？”

  “华伟做事，我放心。”靳父凛着脸，并无谴责命令之意，只淡淡地陈述出他的看法，抑或是，在靳寒汀看来，他的决定。

  无人再说话。靳寒汀蓦地笑出来，他抽出自己的手，松了松领带，无所谓道：“行啊。”

  如今已是晚上八点，花园的树桠间吊起的几盏镂空的灯里正渗出些橙色的光来，秋末的夜风飒起，吹得人身上不住地泛冷。

  靳寒汀与站在他对面的靳父靳母分别对视数秒，又回身瞥了眼呆呆地站在自己右后方那棵树旁的黎沐笙，说：“那我就回我自己那边了。”

  他招招手：“阿笙，过来跟爸妈说再见。”

  “家里又不缺你和沐笙住的房间，”靳母走上前来，说，“明早吃了早饭再走吧。”

  靳寒汀退后几步，说：“不必了。”

  黎沐笙迈着微快的步伐地走到靳寒汀身边。今晚回靳家老宅吃饭，她刻意穿了定制的礼服，现下凉瑟的夜风四窜，不免有些冷，黎沐笙的鼻尖被吹得沁红，她抿唇，小声道：“叔叔阿姨，再见。”

  靳父未曾开口，轻微颔首，外币靳母温和地笑笑：“阿笙再见。”

  靳母的话音刚落，靳寒汀便转身朝外边走去，黎沐笙扭头望两眼靳父靳母，含着下巴，仓促地跟上了靳寒汀。

  两人一同走出靳家大宅的主门。

  靳寒汀径直上了停靠在门侧的车，见状，黎沐笙从另一侧上了车。司机启动车子，不多时，他们便驶出了这片别墅区。

  车内开了暖气，黎沐笙总算没再冷得发颤，她呼出一口气，将手按在脸上，时不时翻过手背，暖和冰凉的手。

  就这样暖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手上暖暖的，黎沐笙才放下手。她倏地挪到靳寒汀身边，握住靳寒汀的手，惊呼：“哥哥！你的手好凉啊！”

  乍然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并不显得那样聒噪。

  黎沐笙的手纤小，得用双手才能包住靳寒汀的手，于是她捧起靳寒汀随意摆在车后座上的右手，低着头朝里哈气，嘀咕：“还以为哥哥不冷呢，怎么比我，还冷。”

  柔柔的热气，一团接一团地涌进靳寒汀的手掌心里，像一簇簇火。靳寒汀沉默地凝着黎沐笙那头栗色头发。

  黎沐笙总是习惯来看靳寒汀，见他不说话，觑了一眼又一眼。黎沐笙有些小心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靳寒汀把手抽出来。

  “因为很冷吗？”

  “不是。”

  靳寒汀突然开口：“吃饭前，我去书房找靳华伟的时候，你在客厅和爸妈说话了吗？”

  闻言，黎沐笙摇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爸没跟你说过话，妈只有见面时和临走时，跟你打过招呼了。”

  黎沐笙垂下头，慢吞吞地点头：“是的。”

  “来的路上，你怎么说的？我想想……”靳寒汀道，语气轻淡，“你说，爸妈会夸你的。嗯？”

  在黎沐笙听来，这便是哥哥在调侃她，逗她，可她不觉得好笑。

  方才在靳家老宅的庭院，是秋夜的风将她的鼻尖拂得刺刺得疼，这次却是从里头，好像是心里头，钻出了会咬人的小虫子，啃上来，啃到她的眼睛和鼻尖了。她的眼睛疼，鼻尖也疼，没法开口回答靳寒汀的话，只得瓮着鼻子摇摇头。

  “阿笙。”靳寒汀喊她。

  黎沐笙抬起泛着红，湿盈盈的眼睛，看靳寒汀。靳寒汀抚上她微凉的脸，认真地告诉她：“爸爸和妈妈都不喜欢你，你只是他们资助的一个孩子，他们会抚养你，却不会在意你。你不需要为了他们这样郑重其事地打扮自己，也不能妄想他们会多关注你。”

  靳寒汀看着黎沐笙已经凝起泪意的眼睛，接着道：“不然，你总会失望的。”

  黎沐笙陡然从鼻子里闷出一声呜咽，眼泪霎时伴着那声哭腔落了下来。她听到靳寒汀一字一句地说：“但哥哥会喜欢你，哥哥愿意让你在哥哥身边。所以，阿笙只需要听哥哥的话，只需要想着哥哥，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黎沐笙红着眼睛，低低应道。靳寒汀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抚道：“阿笙真乖。”

  第12章

  两人回到家时正好十点。

  黎沐笙想缠着和靳寒汀一起睡，靳寒汀倒是拒绝了，他脸色不快，黎沐笙便不敢再多说。

  黎沐笙知道，今晚在庭院时，哥哥定是和爸爸妈妈说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不能不懂事地去打扰哥哥。于是等靳寒汀进了主卧后，黎沐笙便乖乖地回到自己屋里。

  黎沐笙埋着头，手里糊着润发乳，慢慢地涂到头发上，涂抹着，涂抹着，她又红了眼睛。

  水流并没有呛到眼睛或鼻子。黎沐笙知道，她只是难过。她没让眼泪流出来，拿毛巾洇掉那些水意。

  洗过澡后，黎沐笙躺到床上。这个时辰，黎沐笙往常早就困倦不已，今天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踮着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翻出了抽屉里的绘画本。路过桌面的时候，她飞快地把手机捎带上了。

  手机正在开机的时候，黎沐笙便一页页地翻看前些日子她画的玩意。她看到了那个摩天轮，看到了那朵棉花糖。

  此时，手机亮起来。她去翻通讯录，又看到了原崇的联系方式。

  黎沐笙一只手撑着脸，手肘抵在膝盖上，开始回想原崇带她去游乐园的那天的一切。她倏尔抿着嘴笑了笑，她想，其实除了哥哥以外，原崇也是喜欢她的呢！还有方老师呀，方老师对她也很好的呢。不过……她暗自比较着，她当然还是更喜欢哥哥的。

  黎沐笙的心又飘起来了。她将手机和绘画本放回原位，翻身回到被窝里，这次，倒是倦意袭上眼皮，不一会儿，便沉入睡眠。

  翌日，没待黎沐笙起床，靳寒汀便出了门。

  靳寒汀似乎忙了起来。好几个晚上，黎沐笙睡觉的时候，都没瞧见哥哥回来。黎沐笙知道哥哥在外头应酬很多，所以若无必要，她几乎不主动给哥哥打电话。

  这天晚上，黎沐笙接到了好几天没见的靳寒汀的来电，她赶忙接了起来：“哥哥！”

  “嗯。”靳寒汀坐在酒店的沙发上，“阿笙。”

  “哥哥，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个项目，得亲自去外省考察。至少要在这边住半个月。”靳寒汀已经来这儿几天了，他本暗忖黎沐笙定会憋不住给他打电话，等了几天，才想起之前为此轻斥过黎沐笙，那小孩怕是不敢再轻易来打搅他。他行事随心，没纠结太久，想到便立刻拨了电话过去，现下忽然发觉自己报备行径的行为着实有些反常，难得地不知说些什么，“你……”

  黎沐笙自顾自地有些懊恼道：“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在等哥哥回来！晚上要睡觉了，我好困，还是在等，不过，我还是坚持不住，睡着了。”话音刚落，她又软着嗓子小声道：“哥哥，那你工作结束后，快点回来陪我，好不好呀？我现在就好想哥哥。”

  “可以……”靳寒汀及时把“视频”两个字咽回去，静了片刻，回应黎沐笙的话，“可以。这边项目弄好了就回家。”

  黎沐笙还念着多和哥哥说几句话，那边却冷不丁道：“好了，哥哥这边有事，你乖乖睡觉吧。”

  “哦……”黎沐笙蔫巴巴地说，“那，哥哥晚安哦。”

  挂了电话后，靳寒汀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仍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的手机。

  他把黎沐笙的备注改成了阿笙。酒店里有地暖，因而屋里的人并不感到冷，靳寒汀的手自然是暖的。

  他忽地想起这只手冰凉的时候，母亲如何上前握住它，黎沐笙如何朝它哈气。

  思绪未泛滥，靳寒汀便扼住了。他蓦地笑了笑，随意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去洗漱。

  *

  一个圈子的人，若非刻意隐瞒，相互交谈间，自是能知悉当中的谁去了外地。靳寒汀跟原崇没幼时那样熟，但也只几天，他去外省的消息便传到了原崇的耳里。

  原崇给靳寒汀打了个电话：“我，原崇。”

  “原崇？”靳寒汀正在看文件，说，“怎么？”

  “我听说你要在那边呆半个月？”

  “嗯。得多考察几个问题。”

  “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没有。”靳寒汀提笔算着东西，笑，“谢了。”

  “黎沐笙一个人在家？”

  闻言，靳寒汀手上的笔顿时一停。他眼神微滞，应道：“是。”

  “有时间的话，我打算这几天带她去玩。跟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