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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秦垂眸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黎沐笙，神情阴郁。

  他现在活得不人不鬼，都是黎沐笙这个智障害的！

  即便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门路离开，以后他也只能像臭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见天日。

  黎沐笙算什么东西？靳家那两个虚伪的老东西根本就不重视这个傻子，他就算弄死黎沐笙，谁会在意？所以临走前，他必须出了这口他憋了一个月的恶气。

  他慢慢地走近黎沐笙，而后停下脚步，猛地抬脚踹向黎沐笙的肚子。

  黎沐笙被他这下了狠力的一脚踹出一米远，仍旧紧闭着眼，无知无觉。

  一刀捅死有什么好玩的，他要好好地发泄一下。

  盛秦不紧不慢地拿过搁置在一旁的铁棍，朝黎沐笙走去。

  靳寒汀在一楼观察，发现有两个上去的地方。而方才那三人都是从同一侧上去。

  他凝神屏息，绕到了另一侧，攥紧手中的匕首，缓缓踏上阶梯。

  突然地，他听到了肉体被狠狠撞击的一声，紧接着，便是衣服剐蹭着水泥地，长长的磨砂声。

  是阿笙，靳寒汀的大脑瞬间一沌。他疾步跑上二楼，在撞开门的那一瞬，他看见黎沐笙躺在地上，半边脸上都是细小破碎的伤口，而盛秦高高举起手中的铁棍，正要往下砸。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要护住黎沐笙。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去，挡在了黎沐笙身前。

  骇然的“砰”的一声巨响，几乎响彻在空阔的二楼。是金属和头骨相撞的声音。

  那一下，盛秦用了十足的力。索性明天就能逃之夭夭，他根本没打算要黎沐笙活。

  当他发现自己打的人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靳寒汀时，才慌了神。

  血花爆裂在靳寒汀的脑袋上，源源不断地涌出。靳寒汀，可是靳家的实实在在的亲子，是二把手。

  盛秦仓惶地后退。他不敢再逗留下去，当即一边转身逃离现场，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联系人提前送他走。

  有细而长的尖锐的声音在靳寒汀的耳边嗡鸣，他并没有感到痛，只感觉到有凉腥的液体从他的头颅里渗出来，浸湿他的头发，缓缓地，从各个方向流了下来。

  鲜红色的血糊了靳寒汀的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但他知道，他怀里的人是黎沐笙。因为他能闻到久违的黎沐笙身上的香味。

  这是他和黎沐笙一起睡觉时，他拥抱黎沐笙时，他住在黎沐笙的卧室的第一个星期时，闻过的味道。

  他将脸埋进那头卷卷的栗色短发。

  靳寒汀意识混沌地去摸黎沐笙的脑袋。没有摸到伤口，他松了口气。

  他去摸黎沐笙的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头上的血都滴到黎沐笙脸上了。

  靳寒汀预感到了他的结局。

  他没有哭过。或许不记事的幼年期有过，但自他有记忆起，他便记得自己是没哭过的。

  此刻，他却感觉有什么液体，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埋在黎沐笙的头发里，挣扎着想，阿笙，快睁开眼睛，看一看哥哥。

  哥哥现在护着你呢，没欺负你了。他没有骗他。

  哥哥把你带到身边来，从来不是想让你害怕哥哥、讨厌哥哥。

  哥哥错了，哥哥真的知道错了。阿笙，别怕哥哥，哥哥心疼你，喜欢你，不会打你的，真的不会再打你了。

  靳寒汀的眼泪活着血，洇湿了黎沐笙的短发。

  阿笙不是傻子，我才是。我后悔了，一开始就该对你好，不该骗你，不该冷落你，更不该打你。

  你那么好，那么乖，你明明是我的宝贝。宝贝对不起。我的宝贝，睁开眼睛，看一眼我好不好。

  别再那样讨厌我，害怕我。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还不够勇敢。说不喜欢你是假的，说喜欢你才是真的。

  靳寒汀的瞳孔开始涣散。

  我没时间了。

  我犯了错，可我现在把命抵给了你。

  求求你，阿笙，睁眼，看一看现在护着你的我。再信我一次，再叫我一声哥哥。

  只要你看一眼，你就会知道，这次，我真的没有再骗你了。

  靳寒汀想了好多，好多。他想他和黎沐笙初见时，黎沐笙怯怯地腼腆地看他，他想他带走黎沐笙时，黎沐笙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他想他和黎沐笙短暂的这三年。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靳寒汀想的是，他买给黎沐笙的糖，还在车里呢。

  靳寒汀闭上了眼睛。

  他用落在黎沐笙发顶的最后一个吻，祭奠了跟他一同沉默死去的爱。

  第49章

  盛秦不知所踪。空地上的两人都已陷入昏迷，只剩下一根滚落在一隅染了血的铁棍和一张倾倒在地的椅子。

  看清了两人情况的原崇急得乱了步伐地向前。他双眼泛红地看向糊了满脸血、紧阖着眼、像死去了一般的黎沐笙。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又猩红一片。今早还赖在他怀里，黏黏糊糊地撒娇说不想吃早饭的黎沐笙，现在却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原崇紧抿着嘴，咬牙，颤着手去把靳寒汀怀里的黎沐笙抱出来。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不能轻易地扯开靳寒汀死死搂抱住黎沐笙的手臂。

  原崇猛地用了力，一把将靳寒汀拽离黎沐笙。

  他抖着嘴唇去轻轻摸黎沐笙的后脑勺，摸黎沐笙的脸，最后庆幸地察出黎沐笙只有小半张脸上是密匝细小的伤口。

  什么他以为的破洞、血口、裂痕都没有。他这才发现，原来黎沐笙身上、脸上的血全是靳寒汀的.

  原崇不敢随意挪动黎沐笙，在赶过来的路上，他便叫许初易联系了医生，不过少顷，医生们便及时赶到现场。

  他们马不停蹄地小心将黎沐笙和靳寒汀抬上担子，分别送上了救护车。原崇跟着上了黎沐笙的那辆救护车。

  “脾出血，但是没有器质性损伤，休养三两个星期就行。”

  “脸上的倒都是小伤。”

  “整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许初易凝着原崇苍白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了语气对原崇道。

  原崇几乎要凝滞的眼神逐渐松缓下来，他人松了口气，脑子却还空茫抽痛，未能彻底从紧张的氛围中抽身。他的手指仍旧不自觉地僵直着。他挨到墙壁上，喃道：“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个盛秦真是死不足惜，”许初易啐，看向原崇，“本来你还没打算管他的事吧，这下，你怎么处理他？”

  原崇缓了心神，冷戾道：“不用我处理，送他进监狱，自然有人帮我处理。”

  “活该。”许初易听出他的潜在之意，“他也是造了半辈子孽，以后就在监狱里半死不活地过吧！”

  许初易突然说：“靳寒汀那边，你通知他父母没有？”

  原崇这才想起靳寒汀：“没有。”

  他忆起靳寒汀那副死死护住黎沐笙的模样，说：“我现在知会靳家人一声。”

  靳母和靳父都赶了过来。

  “人还在抢救。”许初易对靳母道。

  靳母双眼含泪，失去了一贯有的风度，焦灼地小跑过来，反复问许初易：“怎么就出事了？寒汀几乎没上过医院的。是盛秦？盛秦怎么可能绑得寒汀？阿笙又是怎么回事？”

  “是盛秦绑了黎沐笙，靳寒汀跟了上去。”原崇在一旁道。

  “寒汀和阿笙？”靳母语焉不详地说，“他怎么会一个人跟上去？阿笙……寒汀不像啊。”

  原崇冷眼看靳母在那头不敢置信地支吾，说：“您不如去抢救室外头等吧。”

  靳母顾不上原崇跟她说话的语气，仓促回了神，神色张惶，忙不迭和靳父赶到许初易为他们所指的抢救室门口。

  *

  吸入了过量的【创建和谐家园】是导致黎沐笙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翌日，她便被腹部的疼痛感【创建和谐家园】得醒了过来。

  黎沐笙拧着眉头睁眼，原崇察出动静，立时握住她软绵绵的手：“醒了吗？”

  “……嗯。”黎沐笙清醒，禁不住痛呼一声，“好疼呀。”

  “你受伤了，医生说，休养几个星期就会好的。”

  “为什么？”黎沐笙有些疑惑，她蓦地想起被陌生人迷晕的事，急急忙忙地跟原崇告状，“有三个不认识的人，用毛巾堵住我的鼻子，我就不知道了！”

  黎沐笙张望四周，作势要撑起身子：“唐老师呢？！唐老师也和我一样的。”

  “她没事。”原崇将她按回到床上，捏了捏她的手，“你就顾着自己，好好休息。”

  黎沐笙问：“那三个人是谁？他们在哪里？”

  “那三个人是坏人，警察已经把他们抓住了。”

  “哦。”在黎沐笙看来，坏人做坏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她没有追问，知道那几个坏人被警察抓了后便安了心。

  “你中途有醒过来吗？”原崇问她。

  黎沐笙摇摇头，说：“没有。他们的毛巾好臭，我一闻，就晕了，然后醒过来，发现我在这里。”

  原崇掩色，道：“嗯。”

  夜晚的时候，许是【创建和谐家园】的效应还在，黎沐笙早早就昏沉沉地睡了。

  原崇沉静地坐在床侧看她的睡颜。忽然，门口传来一些轻微的声音，原崇闻声望去，见来者是许初易，给黎沐笙掖了被子后便走出去，轻轻关了门。

  “靳寒汀，死了。”

  刚将门带上，靳寒汀的死讯就传进了原崇的耳朵。

  他一怔，而后神情微凛。原崇虽不喜靳寒汀，且因黎沐笙，他与靳寒汀的关系更是日渐敌对，但他没料到，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就这样殒命，更重要的是，靳寒汀是为了保护黎沐笙而死的。他看了一眼许初易，沉声确认：“死了？”

  “嗯。”许初易的面色有些凝重。

  原崇回到屋里。

  他缓缓地坐到黎沐笙的床边，垂眸看着睡得无知无觉的黎沐笙。

  半晌，他抬手，轻柔地抚摸黎沐笙完好无伤的那边脸。

  黎沐笙住院的这段时间，原崇不给她玩手机，带了漫画书给她，因而她不知道，外头铺天盖地的靳家因盛秦痛失次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