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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沐笙的漫画书他倒是未曾碰过，YB还按着之前摆放的顺序整齐地码在书柜里。黎沐笙的被子软软蓬蓬地铺在床上。黎沐笙的衣服都成套地挂在衣柜里。

  什么都还在，黎沐笙却不在了。

  他来这里睡了这么久，连被子里都已经没了黎沐笙的气味。

  靳寒汀站在空荡的房间里。他的眼前似乎还浮现着那两人在初雪下拥抱的一幕。

  他终于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甚至这些年，他和黎沐笙之间的回忆。

  黎沐笙刚来靳家的时候，文静怕生。靳家人对有不冷不热，有便也不吵不闹。

  靳寒汀那时也不过十六、七，见家里来了个笨笨呆呆，只一张脸长得可爱的妹妹，起了恶意。

  他戏弄黎沐笙，黎沐笙还瞧不出来，以为他是家里唯一关心她、愿意逗她玩的哥哥，开始成天跟在他身后转。

  那时他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初生嫌隙，和大哥又暗里较劲，于是也乐得和黎沐笙一块。每回，黎沐笙都瞪着那双大眼睛，笑得笨笨地来瞧他。

  后来，他没再言语戏弄黎沐笙，有时碰上心情好，还会带黎沐笙去靳家老宅院子里的秋千上玩。

  再后来，他从靳家老宅搬出来，顺便，带走了黎沐笙。

  第45章

  靳寒汀回想他和黎沐笙之间的过往。

  他问自己，他是这两个月才喜欢上黎沐笙的吗？

  若这份喜欢真的如此仓促又浅薄，他现在怎么至于狼狈到这番境地。

  他将黎沐笙从靳家老宅带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在他眼里，黎沐笙的不同。

  他贪恋的，是黎沐笙那颗赤子之心。可同时，他又鄙夷这一切，他鄙夷天真蠢笨的黎沐笙，更鄙夷那个居然贪恋黎沐笙的自己。

  他享受它，更抗拒它。

  他不能容忍自己像个讨人欢心的愣头青一样，给黎沐笙买那些礼物和糖果。

  他抗拒承认黎沐笙的不同。他早就知道，父亲和母亲都偏爱更稳重的大哥，虽然在他看来，靳华伟不过是更好地继承了靳家人特有的虚伪。

  他和靳华伟的年纪相差并不大，面对父母的区别对待，表面上，他洒脱地自己搬出来住，然而内心深处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于是，当他意识到，靳寒汀，居然会喜欢一个智力有障碍的人时，他下意识排斥它，因为这在从小教育他能者为上的靳家，显得幼稚可笑，仿佛他像个缺爱的无能者。

  他容许黎沐笙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他容许黎沐笙抱着他睡觉，他容许黎沐笙对他做一切的亲昵举动。

  现在看来，不是他容许，而是他卑劣地引诱着黎沐笙去做，这样，就不能算作是他的渴望吧。

  如今再回看这几年，他反倒觉得那个挣扎反复的自己，更可笑，更幼稚。

  人这一生，得有多幸运，又有多不幸，才能生出这份几乎破开了世俗观念，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喜欢。

  他非但没有及时攥住它护好它，反倒推开它弄坏它。

  他内里腐烂，想要拉人下水，便一直汲取黎沐笙的养分，抽去黎沐笙的生机，他自私地想要人陪他。

  离开了他，黎沐笙的确过得更好。刚刚黎沐笙笑着看雪的样子就像春日里盎盎探出生机的嫩芽。

  黎沐笙在他身边时，好像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前些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的变化是从那个巴掌开始的，其实不是。

  他对黎沐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契机，都是钉在耻辱架上的罪孽。

  他完全无力辩驳他对黎沐笙的恶劣。难道短短两个多月，就能颠覆黎沐笙对他的看法吗？

  不、不是的。黎沐笙遇到了更好的人，自然什么都懂了。

  他情难自已地踌躇，原崇一往无前地果决。

  原崇很早就看清了这一切。而他现在才看清。黎沐笙这种性子，喜欢你、依赖你的时候，便天真、便黏人。

  而现在黎沐笙害怕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逼不得黎沐笙。以前告诉自己不在意，现在却不想再让黎沐笙战战兢兢的了。

  到现在，他愿意承认，他爱上了黎沐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他喜欢黎沐笙，喜欢的就是这个笨笨的天真的热烈美好的黎沐笙。如果现在黎沐笙能对他笑，能信他，能重新喜欢他，他愿意把黎沐笙捧到天上去。

  黎沐笙大可以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黎沐笙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他要把黎沐笙宠得越娇越好，他要黎沐笙每天都笑。

  要是他不小心惹得黎沐笙难过伤心，黎沐笙不会再哭，而是朝他发脾气，这时他就去哄黎沐笙。

  这三年他欠黎沐笙的，他要用往后余生，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弥补。如果，黎沐笙还能回来。

  回来？黎沐笙还会回来吗？黎沐笙现在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没有谁该永远等着谁。何况，他对黎沐笙，并不好。

  他亲手耗尽了黎沐笙对他的喜欢、依赖和信任。黎沐笙现在去找自己的快乐了，把他留在了原地。

  靳寒汀坐在书桌前，翻开黎沐笙的日记本。最后一页上是黎沐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四天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说好的，很快回来。我很想哥哥。一、二、三、四。哥哥四！天！没！回！来！了！为什么？哥哥作什么去了呢？我想哭。我好想哥哥。

  靳寒汀合上日记本，又打开。

  他执笔，在黎沐笙曾经诉说着想念他的最后一页的日记上写下：

  哥哥也想你。你还回来吗？

  阿笙。

  哥哥早就爱上你了，但我现在告诉你，你还信吗？

  第46章

  唐糖是隔天下午的时候来的。

  黎沐笙见到她，快乐地打招呼：“唐老师好！”

  原崇瞥了黎沐笙一眼。黎沐笙没察觉到，人已经急不可待地迎上去，她问：“唐老师，今天是教我做奶油吗？”唐糖笑道：“嗯。”

  李阿姨已事先收拾过厨房，因而唐糖和黎沐笙走进去便能直接开始上课。

  原崇也跟着进去，站在一侧看他俩。

  黎沐笙抬头，问：“原崇，你不工作吗？”

  “暂时不忙，”原崇说，“我看你学。”

  “哦。”黎沐笙赧然地低下头。

  她被原崇看着，神情不免愈加认真。她凝神跟着唐糖学做奶油，半点儿没有分心。

  唐糖趁她在上手打发蛋白的时候，觑了原崇两眼。

  在家时，原崇穿着并不一丝不苟的严谨。

  他的白衬衫随意开着顶上两个扣子，袖口也被挽至手肘处，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和硬朗的腕骨。

  唐糖自身身高不矮，看原崇的时候，还得微扬起头来。原崇一直盯着黎沐笙认真摆弄的手，突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看过去，与唐糖悄悄打量他的眼神对上。

  唐糖匆忙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黎沐笙，脸色有些红。

  黎沐笙有些兴奋地说：“唐老师，我这样可以了吗？”

  “嗯。”唐糖看了看他打发后的成品，“可以了。一次就做好了！阿笙，你好棒。”

  “谢谢老师。”黎沐笙又是快乐，又是害羞。她神情微赧，掀起眼皮去瞟原崇。

  原崇对她点头：“嗯。”

  黎沐笙顿时垂下眼，抿了抿嘴，现出一对儿酒窝，又隐了去。

  她想叫唐糖快些教她下一步，便去看唐糖，她忽然有些担心地问：“唐老师，你是不是很热呀？”

  “啊？”唐糖道，“没有呀。”

  “可是你的脸红红的。刚刚很白。”

  “哦、哦。”唐糖反应过来，下意识瞥了眼原崇，含混地答，“没有。不热。”

  等他和黎沐笙一起送唐糖走了以后，他才问黎沐笙：“真的很喜欢做蛋糕？”

  “嗯。”黎沐笙点点头。

  原崇把黎沐笙带到沙发前坐下，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他抱着黎沐笙，说：“那等你学会了，给你开个蛋糕店，怎么样？”

  “给我开？”

  “嗯。你做老板，做了蛋糕，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卖给别人。”

  黎沐笙有些期待，又无措道：“我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我会请人帮你的。”

  *

  盛洋福利院的事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创建和谐家园】。

  如今网络发达，丑闻的吸引力远大于正能量新闻。

  若是遮掩得好倒罢，但什么腌臜消息要是在公众面前露了头，网民们顿时便能揪住苗头，自发地去挖掘宣传它。

  性侵、未成年、智力障碍、桃色交易，这几个关键词组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堪称爆点的新闻。

  盛洋福利院几乎是靳氏一手扶持起来的，靳氏企业做慈善时大肆宣传，现下被反噬，迅速被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击。

  靳家当机立断，对此事毫不避讳，反而相当积极地配合警察调取监控、查问员工。开记者会时，靳父更是义正词严地表示要彻查此事。

  随着调查的深入，与这件丑闻相关的明细越来越为人所知。

  原来，靳氏每年给福利院捐赠的大笔金额只有一半被用到孩子们身上。

  那些有智力障碍的少女并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经期时，血污往往蹭得到处都是。

  她们不懂人情，警惕性不足，常有一些只来福利院工作几个月的义工和社会人士会【创建和谐家园】她们，完事后一走了之，导致院里每年都会有几个患有智力障碍的女孩怀孕。

  孩子自然不能生下来，福利院里的社工们只好带着这些女孩去打胎。

  约是七、八年前，福利院进行内部会议，决定秘密地摘除这些女孩的子宫。

  如此，既解决了她们经期时的清洁问题，又避免了她们意外怀上孩子。

  这些年下来，这已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处理方式。

  没有人会到处说这些，彼此之间，约定俗成，相安无事。

  盛秦不光【创建和谐家园】未成年智力障碍的少女，还利用她们进行桃色交易一事曝光，福利院摘除智力障碍少女子宫的事也随之揭露。

  这件事太骇人听闻，纵使盛秦找了关系，也压不住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