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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沐笙写:“今天,我问方老师,傻(写错了,划掉)子是什么意思。方老师说:是不好的话,是骂人的。为什么哥哥的朋友要骂我?我问方老师,我是sha子吗?方老师说我不是。我觉得,方老师说的才是对的。”
靳寒汀接着往后翻。
“我xiang吃tang。动画片里的人,为什么那么多tang。我没有。哥哥说,牙齿会吃坏。可是,动画片的人,牙齿好,白白的。不过,我还是听哥哥的话吧。”
“哥哥昨天出去了,到今天,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家。不开心。”
黎沐笙写的日记都不长。方泽平并不要求她每天都写日记,但会规定她一个星期至少写四篇。
即便如此,有时或许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可写的,黎沐笙只能硬是憋两句描写天气的话来敷衍作业。
靳寒汀每页都看,看了将近一个小时,便把黎沐笙写了一年多的日记都看完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着:四天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说好的,很快回来。我很想哥哥。一、二、三、四。哥哥四!天!没!回!来!了!为什么?哥哥作什么去了呢?我想哭。我好想哥哥。
靳寒汀合上了日记本。他把日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再拿出黎沐笙的绘画本。
他知道自从黎沐笙没写日记后,黎沐笙都是选择去画些简单的图画来记录自己的心情。
绘画本的第一页承接的是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内容。上面画着一个非常简单的小人大头像,圆圈里涂黑了小圆圈,就当作眼睛了。
点点状的东西从眼睛里画到脸颊上,似乎是小人在哭的意思。
得到靳寒汀的允许后,陈阿姨会养些花在阳台上,黎沐笙对于种子发芽而后长出花的过程颇为好奇。
她每天都会去瞧上几眼,看看花儿是不是开了。
于是中间有一幅画,画的是一朵盛开的花,罕见地被黎沐笙用蜡笔上了粉红色。
靳寒汀记得,是在两个月前,陈阿姨打理的花开了,黎沐笙兴冲冲地扯着他过去看了眼。
他对养花没什么兴趣,随意瞥了两眼就离开了。他放下手中的绘画本,起身走到阳台上。
那朵花,不知什么时候,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茎,孑然伫在褐色泥土里。靳寒汀拨了拨泥土。颓烂的花瓣,躺在污泥下,归于沉寂。
靳寒汀回到黎沐笙的卧室,继续翻看剩下的画。
接下来这副画,倒是画得有些奇怪,靳寒汀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黎沐笙画的是他的游戏耳机。
那天下午,黎沐笙似乎想跟他说什么,而他没等黎沐笙开口,便戴上了游戏耳机。
不知是哪天,黎沐笙画了一个摩天轮和像云一样的东西。靳寒汀回忆,好像是原崇跟他说,带黎沐笙去了游乐园。
后来,黎沐笙画了靳家老宅的那颗大树,画了大手和小手。
再后来,是波浪一样的蓝色大海,是硕大的红色太阳,是圆滚滚的彩虹糖果。
这些全被黎沐笙上了色。还有其他的,靳寒汀分辨不出是什么物体,但他知道,是和自己无关的记忆里的东西。
快要翻到最后一页时,靳寒汀看到黎沐笙画了胡萝卜,画了矮胖的长发女人,画了血。
这副画和黎沐笙之前的画的画的基调迥然不同,胡萝卜是大红色,血是大红色,矮胖的长发女人的脸被黎沐笙涂成黑乎乎的一团。
靳寒汀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大概知道这幅画是黎沐笙在哪天晚上画的了。
他盯着那个涂黑了脸的女人,意识到了什么。
他当即拨了电话叫人调相关的监控录像给他。在这期间,靳寒汀神色晦沉地翻过一页糊作一团,被水渍弄得皱巴巴的画纸。
他看到了最后一页上的字。不是画,而是字。一个原,一个未写完的崇。
靳寒汀蓦地阖上了绘画本。
靳家是盛洋幼儿园的资助企业大头。幼儿园的后勤部门亦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助理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便拿到监控录像,将之传给了靳寒汀。
靳寒汀将视频调至加速,在看到画面里那个矮胖的女人挥着粗圆的手臂,甩向黎沐笙的脸时,他暂停了视频。
靳寒汀看完了那几年的监控视频。天色已撕开黑色罩布,露出煞白,像即将死去的人的脸。
他叫人去查了那位照顾了黎沐笙五年的阿姨,而后又重新看了一遍监控视频。
“靳先生。”下午的时候,靳寒汀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这位赵女士,恰好昨天凌晨出了车祸。是被一个酒鬼撞了。现在半身不遂,已无自理能力。”
靳寒汀顿了顿。他问:“有人照顾这个女的吗?”
“有……是有。”助理说,“早上的时候,我派人去查看,正好看到护工在照顾赵女士,不过,这位护工对待赵女士的动作过于粗鲁,有些不寻常。”
助理问道:“您是……?”
“没事。”靳寒汀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已经比我先做了。”
靳寒汀挂断电话。
那段被靳寒汀看了两遍的监控又开始重头播放。看至第三遍的一半,靳寒汀再次暂停了画面。他低头,终于还是看向了自己打黎沐笙的那只手。
第34章
傍晚的时候,陈阿姨在黎沐笙的卧室外站定:“靳先生,晚餐已经备好了。”
“不用。”靳寒汀垂着眼,说。
好歹在靳寒汀家做了几年的帮佣,陈阿姨道:“您今天中午也没吃饭,晚上不吃一些吗?”
靳寒汀打开门。他望着陈阿姨,说:“不用。”
“好的。”陈阿姨没再多说。她敛了神色,下楼收拾了餐食。
靳寒汀重新关好卧室的门。他把放在桌面上阖好的绘画本,放回了黎沐笙的抽屉里。
绘画本压在日记本上。靳寒汀顿了一下,把底下的日记本拿出来,放到绘画本上,摆好。
靳寒汀站在黎沐笙的卧室的窗边,直至暗沉的郁色湮没窗外的光。没有那一点点暖阳,卧室里彻底凉了下来。凉意密密麻麻地流窜。靳寒汀的手像断离了身体一般麻木冰冷。
他出门,将车驶出【创建和谐家园】。
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停靠在原崇的别墅外边的道路上。
别墅一楼亮着白炽灯,不见人影。而二楼独独只一间漫出昏黄的灯雾。
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毫不意外的,只传来漫长的嘟嘟音。他攥着手机听那嘟嘟声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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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靳寒汀垂下头颅。他双手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信息。
*
原崇在浴室里洗澡。
黎沐笙向来是先洗好澡就躺进被窝里等着了。现下,她刚躺下去,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疑惑地看了眼,发现确实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于是她起身,拿过手机。
来电显示为“哥哥”。
为、为什么哥哥会打电话给她!
黎沐笙猛地脱手。亮着屏的手机登时被甩到大床的中央。黎沐笙坐在床边,离得手机远远的。
黎沐笙捂住耳朵。怎么办,哥哥为什么给她打电话?她一点儿也不想接。
来电【创建和谐家园】还在不停地响,“哥哥”两字就在屏幕的正中央轻微地晃动。
她有些烦躁,为什么电话【创建和谐家园】还不停?她开始频繁地往浴室的方向看,焦急地想,原崇怎么还不出来呀。
就在黎沐笙要拿被子捂住手机时,来电【创建和谐家园】终于停了。
黎沐笙呼出一口气。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又震动了一下。
黎沐笙为难地瞅着震了好多下的手机。她皱着眉毛,不情不愿地去将手机重新拾回来。
“阿笙。睡觉了吗?”
“你还在生哥哥的气吗?”
“哥哥那天不是说你。”
“哥哥喜欢你的。”
“阿笙不喜欢哥哥了吗?”
她才看清所有的字,又有新的一条短信跳出来。
“我在原崇家的楼下,阿笙出来见一下哥哥。好不好?”
她有些恼怒地想,骗子!哥哥是坏蛋!哥哥不光打她,还凶原崇了!休想再来骗她!她才不喜欢哥哥!
可是……哥哥为什么会来?!怎么办?!她不要跟哥哥回去!再、再说了,她……她有原崇了呀。
如果她回去了,原崇会难过的。可、可万一哥哥偷偷上来把她绑回去怎么办?哥哥真的来了吗?不会又是骗她,吓唬她的吧?
原崇的卧室一边是朝阳落地窗,并不正对马路,另一侧则只开了一扇小窗。
黎沐笙悄悄地走到那扇小窗旁边,轻掀起一小页窗帘,探头朝外面看去。
发完短信后,靳寒汀便盯着二楼那间卧室。
不一会儿,小窗户的遮帘被人掀起了一个小角。
入眼的先是几乎和室内昏黄的灯融为一色的毛敷敷的深栗色卷发,而后是短发的主人歪着头探出来的半张脸。
原崇住的地方并非市中心,又不是普通住宅区,因而此时这条马路上只停了靳寒汀这辆车。
黎沐笙刚探头出去,不过试探地望了两眼,便与靳寒汀的眼睛对上了。
第35章
黎沐笙霍地从窗边急急退了开来。她慌不择路地跑到浴室门口,颤着嗓音小声地喊:“原崇。”
许是太小声了,原崇没能听到。黎沐笙加大了音量:“原崇、原崇。”
她白着脸,紧张地瞅那被窗帘遮挡得严实的窗户,又时不时去瞧关着的卧室门。
黎沐笙不敢再自己待着,她怕哥哥闯进来把她带走。
隐约听到外头的声音,原崇将淋浴关了。
这时黎沐笙噙着哭腔的声音才传进他的耳朵。他神情一凛,来不及擦身体,只围了条浴巾,还笼着半身湿意,便拉开了门。
一见到原崇,黎沐笙方才还只泛红的眼眶里当即盈满了泪:“原崇。”
“怎么了?”原崇凑近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