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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晚上十一点，靳寒汀才回到家里。陈阿姨的休息室里是有警铃的，靳寒汀一回来，她就能知晓。
陈阿姨迎上去：“靳先生，需要我给您做宵夜吗？”
“不用，你回屋吧。”靳寒汀说道。他瞟了眼沙发的方向，欲转身上楼梯的动作一顿。他踱步走到沙发上坐着。
回屋前，陈阿姨给靳寒汀留了盏侧厅的灯，并不醒眼，只足以照得厅里的人不完全被黑暗笼罩。
靳寒汀坐到之前黎沐笙常等他的沙发位置上。他打开电视，调至动漫频道。里头正好播到前几天他和黎沐笙看到的那几个动漫人物。
靳寒汀冷眼看着动漫人物说着幼稚的话。他看了半个小时，实在觉得无趣，又关了电视，回房。
他不容易入睡。这并不源于黎沐笙的离开。
一直以来，独自一人时，他都睡不好。
有时和黎沐笙【创建和谐家园】后累极了沉沉入睡，有时什么都不做，也能被黎沐笙暖烘烘贴过来的身体熨得睡意缱绻。
好不容易入睡，靳寒汀梦到了黎沐笙。并不是虚幻的梦境，是回忆的交叠。
他看见自己将黎沐笙带来身边，如何将黎沐笙哄得满心满眼都是他。
每次他回家时，黎沐笙黏糊糊地蹭过来抱他。
他们做的时候，黎沐笙红着脸喊他哥哥。坐在车后座时，黎沐笙呼呼地给他呵气。那天在客厅，他砸了手机，黎沐笙胆怯又小声地叫他别难过。
每次他回家时，黎沐笙黏糊糊地蹭过来抱他。
他看见自己将黎沐笙带来身边，如何将黎沐笙哄得满心满眼都是他。
梦醒前，他看到的是，扑进原崇的怀里，不曾回过头的黎沐笙。
他告诉宋卓奇，告诉黎沐笙，也告诉自己，他不会喜欢傻子。只要给颗糖，哄几句好话就将黎沐笙勾走，这样蠢笨单薄的喜欢，谁会稀罕？
直到这一刻，他挣扎着从黎沐笙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最后一幕中醒来，他仍然这么告诉自己。
翌日，方泽平敲响了靳寒汀家的门。
陈阿姨说：“阿笙不在家。”
这是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虽说他们上课时间并不死板，但若是有事，黎沐笙还是会提前告知方泽平的。
而且，陈阿姨言语之间的意思也有些含糊。方泽平给靳寒汀打了电话。
“嗯。”靳寒汀对方泽平说道，“我去把她叫回来。”
叫回来？方泽平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多问，只说：“嗯。到时您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
原崇叫人定制了一个牙刷给黎沐笙。这不是什么费功夫的工艺品，两天时间，就送到了黎沐笙的手上。
牙刷的样式是黎沐笙选的。十几种款式，最后黎沐笙挑了一个把柄是小羊羔形状的牙刷。
原崇按住牙刷柄身上一个绿色按钮，说：“这是计时的。”
黎沐笙摸了摸那个按钮，有些不明白：“计时？”
“计时两分钟。”原崇说，“刷牙的时候，按一下这个按钮。牙刷动了两分钟，就会告诉你，刷好了。这时，你才能漱口。”
他等了一会，果然，牙刷里响起电子音：“刷好了，阿笙好棒！”
黎沐笙“哇”了一声。
“不是不能吃糖，但是不能吃多了。”原崇说，“特别是吃了糖之后，刷牙要刷久一点。长了蛀牙，如果动手术，会很疼。”
黎沐笙是有些害怕去医院的，连忙乖乖应道：“哦。我会的！”
她现在还吃着糖，严肃地说：“我吃完这颗糖，就去刷牙。”
原崇啼笑皆非地揉了揉黎沐笙的脑袋：“晚上记得刷就行了。”
黎沐笙来原崇这里的那天，原崇吩咐秘书去挑选一位有经验又脾气好的阿姨。
昨天，请的李阿阿姨便上了门。
“原先生，有人来访。”李阿姨在卧室门口道。
“嗯。”原崇说。黎沐笙率先惊呼出来：“万姐姐吗？我要去开门！”说着，她小跑着出了卧室，径直冲楼下冲。
“慢点。”原崇在后头说，他示意阿姨跟上去，“看着她点。”李阿姨连忙跟在黎沐笙身边，防止她跑摔了。
黎沐笙扬起大大的笑脸，开了门。
秋末的凉风撕破傍晚的沉寂，呜鸣着从渐裂的门缝中涌进室内。靳寒汀的脸出现在黎沐笙的面前。
黎沐笙的笑脸登时消失不见。
几乎是看清了靳寒汀的脸的一瞬间，黎沐笙就煞白了脸。
她眼睛里露出惊惧的神色，生出了泪意。她仓皇地急急退了两步，掉头就往回跑。
恰好原崇下了楼梯，正往门口走，他见黎沐笙惨白着小脸，害怕得已经哭了出来，加快了步伐，朝黎沐笙迎去。
他本想揽过黎沐笙问问怎么了，黎沐笙却霎时躲到自己背后去了。
原崇一只手回护着黎沐笙，看向来人。
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开始，靳寒汀目睹了黎沐笙所有的反应。
他站着离两人的不远处，看着将黎沐笙护在身后的原崇，和那片黎沐笙不慎露出来的衣角。
他看着原崇，说：“阿笙，今天是你的学习日。”
黎沐笙是记得学习日的。她是个听话的好学生。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靳寒汀的身边。
她携了哭腔，低声对原崇慌张地喊：“怎么办呀，原崇。我不想回去。”
原崇稍稍偏头，对黎沐笙说：“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嗯。”黎沐笙哽噎着应道，“可是，方老师生气，怎么办？”
“不会。到时候我帮你给老师请假。”
黎沐笙一直躲在原崇的身后，不曾探头看靳寒汀一眼。
靳寒汀盯着原崇跟黎沐笙说话的侧脸，朝他们走近了一步。
他沉下声音，道：“阿笙。哥哥来了。你不跟哥哥回家吗？”
听到靳寒汀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近了些，黎沐笙害怕地揪着原崇的衣服，往后退了两步。
她抖着嗓子说：“不要。我不跟哥哥回去。”
第29章
靳寒汀说：“阿笙，你不是最喜欢哥哥吗？现在哥哥来接你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黎沐笙转而向原崇哭着喊道，“我不喜欢哥哥。我怕他，我害怕。原崇。”
“不会让你回去的。”原崇微微侧身，安抚性地抚摸黎沐笙的头发，“别怕。”
随着原崇侧身，黎沐笙的小半张脸也露出来。那双大眼睛里此刻全是泪，里头盛满了极大的惧意，瑟瑟委屈地看向原崇。
她的眼神，半点儿都不敢朝靳寒汀这边放。
靳寒汀突然握紧了拳头。他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有尖刺抵着喉咙，叫他喉中一时尖锐地刺痛。
“你怕什么？”靳寒汀突然说。
“求你了，原崇，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黎沐笙还只看着原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我不想跟哥哥一块，我害怕。”
原崇连声道：“不会的。不让你回去。”
待黎沐笙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原崇才重新面对靳寒汀。
他看着靳寒汀，说：“黎沐笙以后不会再回靳家。”
“一个月以前，我没办法带走黎沐笙。”原崇藐视着他，慢慢道，“现在，你也带不走。”
靳寒汀毫不避让地对上原崇的眼神。
“我带不走她？”靳寒汀笑了一下，“【创建和谐家园】是谁？”
未等原崇说话，黎沐笙忽然瞪着泪眼，探出头来，朝靳寒汀低吼：“不准你骂原崇！”
尖利中分明还藏着瑟瑟发抖的声音像巨大的冰锥的爆破声，细而长的冰刺扎进靳寒汀已经变红的眼眶里。
他立时阴沉着脸看着黎沐笙。除了暴戾，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情绪顷刻间在他的胸腔内狼奔豕突。
原崇把黎沐笙的脑袋轻推回去，对她低声道：“乖乖待在我背后。你别哭，就好了。”
他看向靳寒汀，缓缓地说：“靳寒汀。你还没看清楚。”
“你已经失去黎沐笙了。”对着靳寒汀，原崇轻微地露出一个笑，吐出两个字，“彻底。”
靳寒汀的双眼漫出血丝。他双手握拳，耳边回响着黎沐笙刚刚朝他低吼的声音。
当着靳寒汀的面，原崇给靳母打了电话。
“小原啊，找阿姨有什么事吗？”
“我打算让阿笙来我这住一段时间。”
“黎沐笙吗？”
“嗯。”
原家和靳家平时在生意上多有来往。原老先生从政，靳家从商，政商不对立。靳母自是不会驳了原崇无关紧要的要求。
何况原崇摆在明面上要人，靳母不认为他会专门去欺负一个智力障碍的小孩。
她道：“这个……可以啊。不过你得好好照顾阿笙，别摔着碰着了。”
“我肯定注意的。”原崇说，“那不打扰您了，您忙吧。”
“怎么。”原崇挂了电话，对靳寒汀说，“需要你母亲再来告知你吗？”
原崇和靳寒汀谈不上反目成仇。从十几岁开始，他们的关系只流于表面。
世家合作，除开真的玩得好的两三好友，大多数人都是客气地维持着表面关系罢了。
他们自小认识，即便是后来生疏了，彼此之间也大约了解对方的家庭关系。
原崇直接告知靳母，一是因为靳父和靳母才是黎沐笙真正的监护人，二是为不在黎沐笙面前动用暴力地逼靳寒汀离开。
当局者看不清，今天靳寒汀的反应让原崇笃定，靳寒汀以后一定会后悔以前那样对黎沐笙。
刚才黎沐笙护着自己，想必靳寒汀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现在他搬出靳母，更是要诛靳寒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