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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崇想到黎沐笙跟他说的话，轻咳一声，说：“没什么事。”

  许初易和原崇相识多年，哪能看不出原崇对黎沐笙的心思，闻言，笑着说：“按黎沐笙的性格，她能够主动打电话给你，不论是不是找你帮忙，都说明她已经很信任你了。更别说……没什么事了。”他暗道，难怪你心情好了。

  这厢许初易的话音刚落，原崇的手机【创建和谐家园】便响了起来。

  原崇掏出手机，待低头看清致电人，当即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像上一次那样，一声不响，原崇正想主动打招呼，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宋卓奇的声音。

  坐在原崇对面的许初易见他接起电话不过数秒，脸上的神情就陡然变得凛冽。

  见状，许初易也坐直了身子，穆着脸观察原崇的反应。

  果然，原崇只听了几十秒，便沉着脸霍地站起来。他朝许初易示意两眼，许初易自然看得出来他遇到了急事，只轻微地摆了摆手。

  原崇捞起大衣，大步走出餐厅后径直找到自己的车，坐了进去。

  他们落座的法式餐厅就在市中心，离靳寒汀家很近。

  之前那晚原崇拿了靳寒汀的钥匙来带黎沐笙去看病。送了黎沐笙回家后的当晚，原崇就去复刻了一把靳寒汀的钥匙。没想到这把钥匙，在一个多月后的这天，他就用到了。

  原崇连接了蓝牙耳机，一边听着那头宋卓奇恶劣的言辞，一边暗咬着牙根加大油门。他听到黎沐笙说了细细弱弱的几个词，而后便再没了声音。

  似乎靳寒汀也进了屋。原崇这边接收的话语声音并不大，他只能隐约听见靳寒汀开了口，却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恰好原崇来找过黎沐笙几次，门卫已认得他。下了车后，原崇迅速抵达靳寒汀家门口，用钥匙开了门。

  他还未踏进那间半敞着门的卧室，便听见了靳寒汀的那句“我不会喜欢傻子。”

  原崇猛地推开了门。

  卧室门被骤力冲击，撞到地吸上，发出“嘭”的一声。

  听到巨响，靳寒汀扭头看过来。原崇出现得毫无预警。即便他们认识多年，这样不请自来且气势逼人的模样也不可能让人欣然接受。

  靳寒汀察出原崇莫名阴沉的表情，不知所以，本就郁气横生的心里生出更多的愤怒。他还未质问原崇，就见黎沐笙猛地站起来，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路过他，然后扑进了原崇的怀里。

  原崇被冲过来的小孩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接抱住黎沐笙。

  黎沐笙的头发蹭到他的下巴，整张湿漉漉的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间。眼泪糊了原崇一脖子。还有更多的眼泪，顺着黎沐笙的下巴淌到原崇的锁骨上，凉津津的。

  “怎么了？”原崇没管靳寒汀和宋卓奇的表情，低声问默默地流着泪的黎沐笙。

  黎沐笙不愿抬起头。她闷着鼻子小幅度地摇摇头，脸还贴在原崇的脖子上。原崇说话时震动的喉结几乎被黎沐笙的眼泪泡得软绵绵。

  靳寒汀盯着紧拥着原崇，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黎沐笙，一时间喉咙里像是被焦炭扎了进来。

  刚才他说出来的话，变成焦炭的内芯，不断地生出明火。

  “阿笙。”靳寒汀说，“过来哥哥这里。”

  黎沐笙没应声。

  靳寒汀再道：“阿笙。”

  黎沐笙压着嗓子哭吼出来：“我不要！”

  原崇安抚性地摸了摸黎沐笙的后脑勺。他看向靳寒汀和宋卓奇，冷声道：“你们两个，欺负一个小孩子？”

  他逼视着宋卓奇：“歪笔在宋沂面前，你好像不是这副模样。宋先生知道他这个苦心栽培的独子一无是处、欺软怕硬的事实吗？”

  他打量一番宋卓奇：“说起来，我们认识不少年了。我的确发现，全身上下，你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宋卓奇和原崇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在宋卓奇这个年纪，原崇早已接手家里的企业。自宋卓奇成年以后，宋父不知在他面前夸了原崇多少次。

  现下原崇不留情面地鄙薄他，几年来他藏匿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和不甘顿时涌出来，表现为实质——他的脸涨红，眉目恼愤。

  原崇又与靳寒汀对视，慢慢道：“而你，你做了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靳寒汀却没应原崇的话。他兀自凝着黎沐笙从埋进原崇怀里便再没回头过的脑袋，神情阴晦不明。他说：“黎沐笙。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人吗？”

  黎沐笙的身体僵了一瞬。她不敢再执拗地反抗靳寒汀已经携着隐怒的潜在的命令。她缓缓地松开环抱住原崇的手，瑟缩着低下头，打算回到靳寒汀的身边。

  “等等！”原崇隐约瞧见黎沐笙不对劲的脸，蹙着眉将人拉回自己怀里。

  原崇轻托起黎沐笙的下巴，看清了她哭得红通通的脸上的伤。略显狰狞的巴掌印和红肿的痕迹刺进原崇的眼里。

  原崇又惊又怒，无需揣摩便知是谁下的手。

  黎沐笙被原崇这样仔细瞧，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淌到了原崇的手上。

  原崇摩挲了两下黎沐笙的脸，而后掌着黎沐笙的脑袋，将人重新护进怀里。

  原崇倏地抬头。

  “靳寒汀。”他盯着靳寒汀，一字一句地叫了他的名字。不可置信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滚过一遭，又没入巨石沉冰。

  原崇的语气强硬：“黎沐笙的监护权在你父母手里。以后，我会向他们要过来。我相信你甚至整个靳家，都不会愿意让媒体知道你对黎沐笙做过的事。”

  说罢，原崇不屑再多费口舌。

  他沉着脸，半揽抱着黎沐笙转身朝外走去。卧室陡然阒静，而后便只听得到黎沐笙的小小的啜泣声，以及她和原崇离开的脚步声。

  在他们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靳寒汀脱口而出：“阿笙！”

  黎沐笙仓皇地捂住耳朵。她流出更多眼泪，颤着嗓子对原崇哀求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好。好。别怕，阿笙。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原崇搂紧她，加快了步伐，他道，“我带你走。”

  黎沐笙随着原崇，一起离开了靳寒汀的家。从始至终，她没有一刻曾试着回头。

  第24章

  原崇通知司机过来开车，而后搂抱着黎沐笙坐到了车后座上。

  要上车的时候，黎沐笙还紧紧地抱着原崇，甚至几乎整个身子贴着他。

  原崇只好就着两人搂抱的姿势，自己坐到车后座上，而后让黎沐笙坐在自己腿上。

  车门关上后，黎沐笙的哭声才大起来。

  那哭声并无嚎喊似的粗犷，而是细细的、沙哑的，像是满得不能再压抑得住的委屈，终于在她懵懂无知的脑海里，凝炼成了真切的痛苦，不过是借着喉咙，溢了出来。

  原崇第一次见黎沐笙哭，是上次黎沐笙发烧的时候。

  那时，黎沐笙心理上害怕、生理上难受，可也远没有今天哭得这么凶。他大致能猜到靳寒汀和宋卓奇对黎沐笙说了什么。

  一时间，原崇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他听到胸腔处自己的心也随着怀里人嘶哑的哭声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爆破声。他心疼黎沐笙，同时隐秘地、自私地欣忭痛快起来。

  原崇知道，其实对黎沐笙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靳寒汀一直这样哄骗控制黎沐笙，黎沐笙的一辈子都会毁在靳寒汀手里。

  虽然现在黎沐笙难免为此难过崩溃，但往后，黎沐笙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直到司机来了，黎沐笙还在哭。

  未坐进驾驶座，司机便见到原崇抱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

  基于职业素养，他并没有露出不恰当的表情，面目自若地坐上车。没等到原崇的吩咐，司机问：“原先生，您看我们……”

  这时，黎沐笙才发现车里进了陌生人。她慌忙噤了声，往原崇怀里躲了一下。

  她憋着泣音，悄悄往发声的人瞧去，只看到了司机的后脑勺。

  趁黎沐笙止住了哭，原崇低声问她：“阿笙，去我那里吗？”

  “我、我不知道。”黎沐笙突然又开始哭起来，“我不知道呀。”

  黎沐笙想，她能去哪里呢？哥哥不喜欢她，靳叔叔和靳阿姨也不喜欢她。她现在还能去哪里呢？她没有家。

  哥哥将她带在身边，哥哥还跟她光着身子做那些事，哥哥明明说的是喜欢阿笙的。

  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知道。哥哥之前是骗她的。哥哥打她、骂她、看不起她。

  哥哥说，不会喜欢傻子。就因为她笨，所以哥哥才能骗她这么久。她以前有多喜欢哥哥，现在就有多害怕哥哥。她不讨厌哥哥，她只是害怕哥哥再骗她、再打她了。

  她害怕回到靳家老宅，更害怕回到哥哥家。她不要再见到哥哥。

  见自己就问了这么一句话，黎沐笙便哭得更为凄惨，原崇霎时有些无措地摸摸黎沐笙的头发。

  他按下前后座之间的隔板的控制按钮，车后座的空间登时被隔绝出来。他温声问：“怎么了？”

  黎沐笙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去哪里。”

  “现在还早着，要不要去游乐园玩。”原崇哄她。

  黎沐笙摇摇头，低声说：“不要。”她又想到什么，拿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看原崇：“你想去吗？”

  “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原崇抚了抚黎沐笙鬓角的头发。他没去碰黎沐笙脸上的伤，视线也克制地浅浅略过。

  黎沐笙好不容易止住了哭，他再提这伤，怕是又得哭了。

  原崇看向黎沐笙的眼睛。那双大眼睛以前澄澈又明亮，现在茫然地看过来时，眼底还覆了层褪不去的湿红水意。薄薄的眼睑也被黎沐笙哭肿了。

  原崇紧了紧抱住黎沐笙的手，说：“那就去我家？我家就我一个人。有很多间卧室。你可以自己挑一间你喜欢的卧室。”

  黎沐笙噙着哭腔，重新埋进原崇的怀里，小声地应：“嗯。”

  原崇吩咐司机开回住所。

  原崇不是个会夸人、会哄人的性子。平时对黎沐笙，他已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

  现下黎沐笙还倚在他怀里，没有像刚才那样哭得惨烈，却仍旧时不时地低低啜泣一声。

  原崇的前襟都被黎沐笙的眼泪洇湿了，凉意渗进他的胸口。他有心安慰，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温言细语，只能安抚性地摩挲黎沐笙微卷的发尾，沉默不言。

  两人一齐回到原崇的家。

  原崇不喜吵闹，住的地方并不位于市中心。两层的独栋别墅，不算奢华。家里没住佣人。他只每周都会请钟点工来打扫两次住所。

  他工作繁忙，又是一个人，有时处理完事情后再回来都将近凌晨了。办公室有他的私人休息室，里头有浴室、衣帽间、床，因而原崇多是在那儿休息。

  家里有备客用的一次性必需品。不忙的时候，许初易有时也会来他这儿坐坐。

  原崇给黎沐笙拿了双瞧上去冷淡单调的拖鞋给黎沐笙：“先穿这个。过两天，你要是愿意出去的话，我带你去超市买东西。你挑你自己喜欢的。”

  黎沐笙跟着原崇走进屋里。

  虽说是让黎沐笙挑一间她喜欢的卧室，但其实所有的卧室均是简约冷淡的风格，对比起来，无非就是窗户外的风景有所不同。

  黎沐笙看遍了五间卧室，只剩原崇的卧室没看。

  原崇安静地等她自己挑。黎沐笙觑了原崇两眼，扒着卧室的门，小声道：“我想，和你一起。”

  原崇见她这样小心又不安，自是应了。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黎沐笙怕是早就饿了，原崇定了附近酒店的外卖。外卖很快便送了过来。

  “好不好吃？”原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