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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鳞次栉比的高楼浸泡在黑色漩涡里，夜色将沉寂的城市笼罩。3号公馆的包厢里烟雾缭绕，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穿得一身名牌，嘴里正说些圈子里不干不净的八卦。
宋卓奇搂着怀里看上去只十七八的女孩，说：“你们听过没，苏家那个小少爷，前段时间为了个小姐，跟家里闹翻了。”
“这事还有人没听过吗？传遍了吧。”坐在沙发内侧的马文儒附和道，“被一个小姐耍得团团转，现在听说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我他妈真服啊。”
宋卓奇啧啧生叹，低头猛地亲两口怀里女孩的粉白的脸，低声调笑：“你说说，你们做这行的，是不是都想过上位当少夫人？”怀里的女孩娇俏地喘息，撅着嘴道：“哎呀，干嘛这样说我。”
“好好好，不说你。”宋卓奇伸手揉了把女孩的腰接着侃，“我是觉得，咱们吧，玩归玩，你要是玩真的，那大可不必。千金闺秀你不娶，娶个小姐回去，我都替他害臊。”宋卓奇和靳寒汀是发小，这会儿见人不怎么活络，便主动问：“唉，你说是不是，寒汀？”
靳寒汀摇了摇酒杯，酌下半杯马天尼，掀起眼皮对上宋卓奇的视线：“年初我还见过苏维一次，看起来不像是个这么冲动的人。挺不可思议的。”
“我也没想到啊，所以这不就拿出来说说么。”宋卓奇还想说些什么，被靳寒汀拿手示意了下，便没往下说。见状，包厢里也静了下来。
靳寒汀看了看来电人信息——傻子。他放松了身体，慢悠悠往沙发后头一靠，懒洋洋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小小的啜泣。包厢里实在太过安静，这可怜兮兮又莫名含了娇嗔意味的啜泣声便分外明显。宋卓奇了然地用戏谑的眼神看了看靳寒汀。
“哥哥。”还是细细小小的声音，委屈巴巴的，像个小孩子。
靳寒汀温声细语地问：“怎么了？”他轻飘飘地与宋卓奇对视。
“哥哥，我好像发烧了。”黎沐笙蹲在玄关处，将手机紧贴在自己耳边，蜷缩成小小一团，浑身发着抖，“陈阿姨今天请假了。我好害怕。”
闻言，靳寒汀脸色未变，只还是柔声安抚：“可是哥哥今晚有非常重要的事，得晚点才能回去。”
黎沐笙好想哭，可是她知道哥哥不喜欢她哭，哥哥说她是大人了，不能总是哭。于是她红着眼眶，拿宽大的睡衣衣袖用力拭擦自己涌出来的泪，哽咽道：“哥哥能不能现在就回来？阿笙的额头好烫，脑袋好疼，身体不舒服，好难受。哥哥。”
“不是说了吗？哥哥只能晚点回去。阿笙已经成年了，应该要懂分寸。哥哥现在走不开，你在家里乖乖的，哥哥忙完就回去。”
“好、好吧。”黎沐笙瘪了瘪嘴，眼泪还是滴滴答答地流。她还想说两句什么撒娇的话，电话里便传来了“嘟嘟”声。她愣了一下。现下她脑袋又痛又涨，浑身难受。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打给哥哥，可是哥哥不能马上回来，于是黎沐笙又蹲着往门口走了两步，直到挨到门上，才呜呜地埋头哭了起来。
包厢里的靳寒汀挂了电话，把剩下的半杯马天尼一口闷下去。宋卓奇揶揄：“不是吧靳哥哥，发烧了你都不管。人家多依赖你啊。”
“嗤，”靳寒汀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答，“烧个两小时又烧不死，再说，她那智商，烧傻了跟现在有分别吗？”
第2章
“哈哈哈哈哈。”宋卓奇笑出来，拍了拍大腿，“不愧是我靳哥。”
宋卓奇问:“说回来，你们家还真打算养她到老啊。”
“不然呢，”靳寒汀随意道，“表面功夫。养个傻子又花不了多少钱。”
“我去看看吧，”坐在角落一直没出声的原崇陡然说道，见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他不紧不慢地随口解释，“今天不怎么舒服，我打算就回去了。这不是正好路过你那边么，就顺便去看看。”
原崇站起来，作势要走，扭身看向靳寒汀，似笑非笑地睨着靳寒汀：“怎么，怕我偷你东西？还是家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
他们一群人是世交，从小都认识，且对彼此的性格和家庭都知根知底。利益上，几家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相互制衡，反而是合作关系。虽然靳寒汀跟原崇的关系没有跟宋卓奇那么好，但也算得上相熟一场，闻言，便随手把钥匙扔给原崇：“给你。那就劳烦你带她去趟医院了。”
“就顺便的事。”原崇捞过钥匙，捡起沙发上的外套，不慌不忙地边打招呼边往外走，“走了，下次聚。”
出了会所，原崇加快了走向车子的步伐。他坐上车子，瞬间提速到一百迈，往靳寒汀的公寓驶去。到了靳寒汀的公寓门口，他出示了身份证和钥匙，门卫一放人，他便马上往里赶。
原崇一打开门，一团小小的东西便从里面滚到了他脚边，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小的一团便惊呼着蹦起来，往他怀里扑：“哥哥！你回来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哥哥会赶回来的。”黎沐笙哭得直抽抽，滚烫的眼泪啪嗒地淌到原崇的脖颈间。她踮着脚抱了一会，烧得晕乎乎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人好像比哥哥高了一点点，而且味道也不是熟悉的哥哥身上的味道。意识到不对劲，黎沐笙猛地放开原崇，往后瑟缩着退了几步，这才发现来的人是她哥哥的一个朋友。黎沐笙不记得他的全名，只记得这人姓原。
黎沐笙这会儿看清了人，便有些害怕。她紧张地攥着睡衣衣摆，隔着安全距离，小声问：“我哥哥呢？”
“他有事，叫我来带你去医院。”原崇给面上还挂着泪痕的人看他手里的钥匙。黎沐笙看见熟悉的钥匙，也知道面前这个哥哥不是坏人，便稍微放松了警惕。
原崇抬手来摸黎沐笙的额头试探温度，黎沐笙吓了一跳，顿时僵硬得一动不动，手指又紧张得揪紧了衣袖，憋着气拿湿漉漉的眼眸小心翼翼地观察原崇。
原崇捋了下黎沐笙乱糟糟的头发，安抚道：“阿笙别怕，我不是坏人。把衣服换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第3章
黎沐笙第一次被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捋头发，极不自在，只呆愣愣地站着没动。原崇见人没反应，便走近两步，低声问:“自己会换衣服吗？”
闻言，黎沐笙才回神，烧红的脸又红了几分:“会的。”
说完，黎沐笙就扭头往卧室跑，她边跑边时不时回头戒备地觑一下原崇，发现原崇一直站在门口没动，才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卧室。
她知道自己的衣服放在哪儿，拿出衣服后便开始脱睡衣，打算换上便服。
解睡衣扣子得一颗一颗地按着顺序来，黎沐笙发着烧，头昏脑胀，看不大清楚，手上的动作难免不利索。
原崇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都没见人出来，又想到黎沐笙在家里不知已经烧了多久，怕出事，径直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阿笙？黎沐笙？”里面却没人应。
原崇便直接扭开了门。
黎沐笙已脱了睡衣，正颤颤巍巍地鼓捣上衣扣子，下半身还是光裸的。在未开灯的卧室里，两条【创建和谐家园】纤长的腿正紧紧并拢着站在月光上，成了朦胧的奶白色光源，又像是幼嫩初生的细竹，若是有人随意一折，便能轻易折断了去。
“你，你不可以进来的。”黎沐笙穿好上衣，突然发现卧室门口站着个人，急忙扯过裤子把自己的腿遮住，局促地喊。她瞧见原崇一声不吭，有些恼羞:“进来的时候要敲门。”
原崇解释:“我敲了门，也喊了你。没听到你应，这才进来的，怕你在里面晕倒了。”
“哦。”黎沐笙抓着裤子的手紧了紧，吞吐道，“我要，穿裤子了。”
临转身，原崇还是禁不住瞥了眼黎沐笙的腿，方才那个角度没看清楚，这一眼竟让他看到黎沐笙的大腿内侧有数条明显的红紫色痕迹。
联想到靳寒汀对黎沐笙的态度，原崇心头一惊。他疾步走上前，把黎沐笙捏着的裤子往旁边一扯。
这次，原崇看清楚了。不是他以为的抽打或掐捏出来的痕迹，而是嘬吮出的点点吻痕，和手指大力按压造成的红印，在还稚嫩且正瑟瑟发抖的白肉上，像低廉溃烂的被轻视的【创建和谐家园】的纹身。
原崇早已经人事，顷刻间察出黎沐笙和靳寒汀的关系。
“你不是才成年吗！？”【创建和谐家园】大腿上的艳色印记晃得原崇的眼睛发疼，他不由提高了音量隐怒地质问。
“我，”黎沐笙本来还觉得眼前的哥哥很温柔很好说话，现在被这样突如其来地吼，顿时吓得连光裸的腿都顾不上遮挡，瘪着嘴巴，声音开始颤抖，“你好奇怪，你好奇怪……我哥哥呢。”她害怕得哭起来，边哭边四处张望，哆哆嗦嗦地喊:“哥哥！哥哥！”
原崇狠狠地阖了下眼，后槽牙都紧咬着磨了两磨。再次睁开眼时，原崇已经恢复了平和的神色，他把扯开的裤子又重新覆在黎沐笙的腿上，有些艰难地找了个理由安抚黎沐笙:“别怕。刚刚，我是，我有点怕黑，你没开灯，我就有点吓到了，所以才那么大声，吓到阿笙了，对不起。”
第4章
他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快把裤子穿上，咱们得尽快去医院，等会儿烧糊涂了。”
对不起……这个哥哥居然说对不起……只是因为他大声说了句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跟黎沐笙说对不起。
黎沐笙觉得，这人会说对不起，就不是坏人。而且，面前的哥哥居然还怕黑，实在是比她还胆小，于是她抹了抹眼泪，一股脑套好了裤子，而后认真地对原崇说道:“没关系。”她回身走几步到床头柜旁边，“啪”地一下按开了房间的灯:“灯打开，你就不怕了。”
室内骤亮，黎沐笙嫩生生的脸跳进了原崇的眼里。
黎沐笙应是在家哭了好一会，薄薄的眼睑铺上一层不透明的粉红，被热度熏红的脸蛋上也有不甚清晰的泪痕。
方才还害怕得直喊哥哥的人，因着他随口编的一个理由，就全然相信了他，不仅如此，还急忙去开了灯，安慰他。
原崇难以形容此刻他心中的想法。他一面想着黎沐笙大腿内侧的红痕，一面想着黎沐笙殷殷地去开灯的模样，最终什么想法都化成了落在黎沐笙头发上的抚摸:“走吧，我的车在楼下。”
坐上车后，黎沐笙自觉地扣上了安全带。原崇盯着畅通无阻的前路，手指紧攥着方向盘，他极力克制自己的面色，不至于太过阴沉而吓到黎沐笙。
车厢内静默片刻。
“哥哥，刚刚我哥哥是跟你在一起吗？”黎沐笙的双手乖乖地放在大腿上，只手指不由自主，紧张地轻轻摩挲着裤子。
原崇觉得荒唐又讽刺，他压制心中的愤怒，回答:“是。他有事，得晚点才能回来。”
“哦……好吧。”黎沐笙失望地垂下眼皮，不安分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她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原崇深吸一口气，说:“别叫我哥哥了，叫我名字吧。”
“哦，”黎沐笙的心情正低落，听到原崇的话，半晌反应过来，顿时惊讶地扭头瞧原崇冷硬的侧脸，“你比我小吗？我十八岁零两个月哦。”
“……”原崇本阴晦不明的思绪被黎沐笙不可思议的语气给打散了，他无奈一笑，瞟了眼正瞪着大眼睛歪着头稀奇盯着他瞧的黎沐笙，“你看我像是比你小吗？”
“……不，不像。”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叫我哥哥，我都二十六了，比你大了八岁呢，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在今晚之前，黎沐笙是见过原崇几次的，但她压根没怎么注意到原崇，现在原崇叫她喊名字，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觉得她连别人的名字都没记住，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正好车子驶到一个车流量较大的十字路口，原崇趁等红灯的间隙，从车前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黎沐笙:“我的名字。”
黎沐笙接过来，纸上两个笔锋凌厉的大字霎时映入眼帘。可是……她不认识第二个字。黎沐笙憋了半天，都没能把名字念出来。
“我叫原崇。”原崇指了指崇字，重复道，“这个字读崇，阿笙不要忘了。”
黎沐笙认真地盯着那个字，轻轻地，又坚定地跟着念一遍:“原，崇。”
“我不会忘的。”
“38.7度，”医生看了看温度计，“不用【创建和谐家园】，开点药就行了。”他觑了觑站在一侧面色不愉的原崇，和面前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小孩，努努嘴，调笑道:“你还把人弄发烧了？”
“别满脑子废料，”原崇没让许初易胡乱侃下去，斜睨了他一眼，解释道，“她是靳家资助的那个孩子。”
“黎沐笙？”
“嗯。”
见许初易和原崇认识，黎沐笙想着，可能许初易也认识哥哥，刚好碰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黎沐笙便十分懂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叫黎沐笙。”
许家和靳家只泛泛之交，许初易又不是个好八卦的人，虽然他听过黎沐笙的名头，但之前没见过黎沐笙。
方才黎沐笙一直没出声，许初易还以为是未成年人害羞，现在瞧见黎沐笙打招呼的作态以及知晓了黎沐笙的身份，便清楚了黎沐笙智力障碍的事实。
恰逢护士拿了药进来，见状，原崇回身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而后放到黎沐笙面前的桌面上。许初易拆开两包药，挪到水杯旁:“我是许初易。来，一包吃一粒就行。”
黎沐笙搓了搓指尖，慢慢地把一粒药拣起来，塞进口中后，急忙端过水喝了一大口，仰头咽了下去。
她吃完第一粒药，掀起眼皮，偷偷地瞟了眼原崇，又看了看一直温和望着她的许初易，才吃下第二粒药。
许初易是医学世家，自小学医，对生理或心理不健全的人群没有半点轻视，尤其是黎沐笙长得可爱乖巧，一头微卷的栗色短发下是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叫人看了难免心生好感。
于是许初易从抽屉拿出一颗常备给小孩子的水果糖，递给黎沐笙:“这是奖励。本来想多给你些，但你发烧了，不能吃太多甜食，就解解馋吧。你喜欢吃糖吗？”
漆粉色的纸包着的水果糖，不小的圆滚滚的一颗，被两根手指捻着，递到了黎沐笙的眼皮子底下，隐约亮晶晶的。
乍然见到糖果，黎沐笙的眸子一瞬间便亮了起来。黎沐笙非常喜欢吃甜食，但哥哥并不爱买零食回家，她试着撒娇嚷嚷过几次，每回都被哥哥说会长蛀牙给搪塞回来。
她最近一次吃的甜食，还是两个月前，她的成年聚会上的那个大蛋糕。
黎沐笙及时遏制住了即将破口而出的大声的欢呼，她倏地斜仰起头，期待地看着原崇，嘴角抿起来，两颊都凹出了酒窝。那双湿亮的大眼睛里的渴望和快乐瞧上去都要迸出来了。
原崇垂眼凝着黎沐笙炯炯发亮的眼眸，和那对他早就见过，但今晚上才第一次见到的酒窝，膨胀紧绷得挤压在胸腔里的沉闷气球噼里啪啦地炸开来，只剩下似有若无的余震，他低声道:“看【创建和谐家园】什么，你喜欢就收下。”
“好！”黎沐笙急着应道，她接过那颗水果糖，三下五除二便把糖纸剥了，而后迫不及待地“唆”的一声吸进嘴里，她含着糖道谢，“我喜欢吃糖。谢谢许医生。”
“不谢。”许初易笑道，他问原崇，“怎么是你带她过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