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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骂了一声,忽然觉得凝滞的胸闷畅快了许多。
日头暖暖的晒着,华瑶揣着“劫富济贫”来的钱买了一壶酒。
随意择了棵枝叶开得含蓄的柳树靠坐了下来。
“喂。”一粒碎银随着声音落进了她的怀里,“你戴个面具作甚?”
华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圆脸少年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本正经的问着。
这个问题十分不友好,华瑶将身上的银子扫了下来,不打算回答。
少年高声道:“公子,他不理人!”
“呆子。”一声温润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你这般不客气谁愿意搭理你。”
二人正是方才酒楼上的两人,银袍男子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少年有些委屈:“是您让我来看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的。”
“胡说八道。”银袍男子嗔了他一句,“我分明说她是位百里挑一的美人。”
“他裹得这般严实您哪看出来的?”少年不信。
似定是要看看这灰袍人是不是银袍男子说得美人,少年竟陡然出手。
他脚尖一跃,伸手欲将华瑶的面具一把取下。
华瑶气血凝滞,一时不查真叫他扯下了面具。
少年拿到了面具心满意足的退了几大步,定睛瞧去,却是瞳孔一缩。
那灰袍人脸上,端的是一片可怖,丑陋无比!
第十四章
少年夸张的将面具一扔,大呼道:“救命,我眼睛瞎了!”
华瑶眸子一黯,闪身捡了面具重新戴上。
袖中一根银针夹在了指尖,不由分说的便朝少年射去,直指眉心竟是要取他的性命!
但那银袍男子手中折扇一挡,轻轻巧巧的打下了银针。
“稚子无状,还请姑娘见谅。”他颇为儒雅的拱手,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华瑶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想死就让开。”
妪哑粗糙的声音让少年一抖,他暗自琢磨:这次怕是他家公子看走了眼,这怎么可能会是个美人呢?还是个姑娘!
在他思索间,跟前的二人短暂的交了手。
少年哑然发现,这灰袍人和他家公子的功力竟然不相上下。
走了十招,华瑶便收了手。
她现在只有以往的半成功力,占不了赢面,而且眼前的人分明藏了本事。
几番思忖间,华瑶胸间气血忽然一滞,经脉倏时酸涨。
她数了数日子,才记起今日是十五。
遂不再与二人纠缠,不等银袍男子反应过来,便消失在了街道之外。
皇城。
项南脸色黑沉的走进清和殿,径直跪下:“黔南王的小郡主逃了。”
站在书柜前的玄衣男子闻言默不作声,只是细心的擦拭着手里的匣子。
项南话音未停:“属下已经派人全力追捕,主子放心。”
待他说完,谢云潇才缓缓地转过身。
这时项南看清他手上匣子里,是一只黄金面具。
上面布满裂痕,像是被摔碎后重新粘合拼凑成的。
谢云潇声音冷清:“去领罚吧。”
暗卫准则一贯如此,办事不力就要受罚。
项南走得干脆,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忽然听见谢云潇道:“算了,接连两个月在外你也累了,去给华瑶上柱香吧。”
项南脚步一顿,被门板挡住的神情复杂难辨。
但只一瞬,他便敛下了所有情绪,恭谨地回道:“是。”
项南前脚拐出了清和殿,后脚沈芙瑶便端了碗玉莲雪蛤汤来了。
“陛下。”她站在门口,轻柔地喊了一声,“妾身给您炖了汤,带给您尝尝。”
听见声音,谢云潇不动声色地将匣子合拢归回书柜,转身道:“进来吧。”
沈芙瑶走进,将血玉碗放在书桌上。
那双手莹润无暇,可右手食指上却有着一道新鲜的,细小的伤口。
谢云潇的目光落在伤口上,眸子里一时晦涩难明。
“以后这种事你就不要做了。”
他将沈芙瑶的手握在掌心里,送到嘴边爱怜的吮着。
“妾身只想为陛下分忧。”沈芙瑶有些委屈。
望着她怯懦的眼神,谢云潇瞳仁微晃,柔声道:“那朕教你武功可好?”
被攥在掌心的指尖骤然一僵,沈芙瑶不明白谢云潇的用意,只能干笑着回答:“可是妾身对武功一窍不通。”
“无妨,而且……”谢云潇松开了手,转而端起了碗,“你不是说想为朕分忧么?”
沈芙瑶看着神色淡漠的谢云潇,心中起伏不安。
在这一瞬间,她恍惚的想起了华瑶。
学了武功之后,她会如何?沈芙瑶心尖微颤,她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华瑶?
良久没有等到答复,谢云潇不耐的掀起眼皮,冷冽的光探出,叫沈芙瑶顿了呼吸。
最终,沈芙瑶艰难的低下了头。
“……好。”
第十五章
谢云潇满意的笑了,他伸出手,指尖缓缓地在她脸上拂过:“真乖。”
天色渐渐暗沉,初春地气候乍暖还寒。
华瑶走了一会,才拣了栋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废宅栖身。
体内的朱砂泪肆虐着,就像血管里流淌着无数根针。
三个月前,她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地府。
直到看见项南担忧的脸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死。
朱砂泪不能尽除,华瑶托项南化去她半成的功力,才能完全脱离解药,留她三年苟活。
但是这毒依然会在每个月的十五,让华瑶吃尽苦头。
虽然痛苦,但能永远的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去,再痛苦也值得。
三年,这段时间足够她游历所有的山河风光了。
除去天高地远的东漠南疆,这北晋和西楚她倒是还有时间逛一逛。
“轰隆——”
春雷涌动,一股湿风挟着血腥气飘来。
与此同时,废宅破烂的大门被霍然撞开。
两道人影直直摔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倒地后再无声息。
剩下一人还是个小姑娘,头上珠钗已经掉光,像只落魄又惊恐的猫。
紧接着,又有四五个黑衣人从门口窜了进来,将小姑娘包围起来。
华瑶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前十二载她坏事做尽,按理说这种场面她眼一闭便就能坦然不管。
但是一道闪电撕破黑夜,苍白的光把院子里所有人照得透亮。
小姑娘那害怕到了极点,却仍不肯让眼泪落下得倔强神态,却让华瑶晃了神。
谢云潇的十二个暗卫是个公开的秘密,个个身手狠辣,以一敌百。
他成百上千的孤儿关在巨大地宫里,这成百上千的人里,只能活一个。
即便是华瑶,也是在里面浴血出来的。
而眼前的小姑娘,眼里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和当时的她一模一样。
在分神间,庭院里已经开始了打斗。
小姑娘有些武功在身上的,但双手不敌四拳,何况不止四个拳头。
不到片刻,便被一掌拍飞进了华瑶所在的房间,正倒在她的脚下。
这就是宿命。
华瑶回过神来,两指轻松的夹住了迎面砍下的剑。
那黑衣人不知房里有人,愣神的一瞬,就被踹飞了出去。
见同伴断气,剩余的黑衣人愈发的凶狠,提刀招招阴狠致命。
如果在平常,这些人对于华瑶不在话下,只是当下朱砂泪搅得她经脉阻塞,竟难以敌手。
半个时辰后,庭院只剩下最后一人,华瑶拿着剑的手微微颤动,像是强弩之末。
看着直面冲上来的人,华瑶咽下喉间的腥甜,侧身一闪。
手里的剑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挥起落下,“砰”的一声,黑衣人如数咽气。
华瑶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突然一声展扇的轻响从屋顶传来,华瑶凛神望去。
只见白日里见过的银袍男子悠然的坐在屋檐上,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