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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翻了翻赵知著挂水的单子,说:“那你记得明天中午给她送饭啊,那个时候她估计还在打吊瓶。”
“哦,好的。”程燃眨眨眼睛,乖巧应道。
第二天还是烈日当空。
赵知著在狭窄的病床上睡得浑身难受,总是有人进出和小声说话的声音,还有病房里各种混在一起的味道围绕在身边。
偏偏程燃还给她拿了条弹力铅笔裤,睡觉的时候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整个晚上,赵知著醒醒睡睡,比刚去她爷爷家睡的第一个晚上还要难熬。
与此同时,程燃也起了个大早,不过他是头疼该给赵知著带点什么午饭——粥估计她最近也没少喝,面的话又容易坨。
最后他决定给她炖个玉米排骨汤,再蒸两个豆沙猪仔包。
中午十一点半,程燃准时抵达医院。他没有骑摩托也没有坐公交车,就怕把汤洒了,于是直接打了个车过来。
他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的时候,赵知著正靠在床头翻卷子,没有插针的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笔头,然后把突然想到的思路写下来。
“祖宗,”程燃边叹气边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一放,“都病成这样了就放过自己行吗?”
赵知著抬眼瞥了他一下,不温不火地说:“你来得正好,我觉得这道题的答案有问题,你看看。”
程燃接过她手里的数学卷子。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在草稿纸上停了笔,皱眉对赵知著说:“好像确实有问题,答案少印了一个平方?”
“嗯哼。”赵知著已经开始喝汤了,“我的答案和你一样,那肯定是打印错了,我要去淘宝投诉店家卖盗版。”
“我去下洗手间。”程燃说着起身出了病房。
他本来想顺路去护士台问下赵知著今天能不能出院的,但是护士台只有一个实习护士在。
这几天病毒性流感肆虐,感冒严重到来医院的人一拨接一拨,好在这不是上学期间,否则一病整班倒。
由于赵知著是因为感冒住院,所以她只住在普通吊水的病房里,这类病房前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人是最多的,毕竟内科问诊室就在旁边。
“喂,我没看到你们啊?”一个穿着条纹衫的老头站在走廊打电话。
程燃不由得看了他两眼,因为他嗓门确实有点大。
电话那头大概是他老伴,从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同样大的嗓门:“我说了我们在四楼儿科,你是不是走错了?你那边病房的牌子上写的什么,我来找你!”
程燃快步走进了病房,坐在赵知著病床旁边开始戴耳机听歌玩手机。
没过几分钟,那对老夫妻好像碰面了,因为即使戴着耳机,他也能隐约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同样听到声音的赵知著盛汤的手忽然一顿,下一秒她就想下床拉帘子。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赵知著?”她又往病房里头走了两步,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
赵知著见拉帘子遮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又躺回去了,对她奶奶王桂英视若无睹。
但王桂英不依不饶,又走近了一些,看看赵知著手上插着的针管,问:“病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没料到王桂英竟然会来关心她,赵知著反而还愣了下,她缓和了下自己的神色,刚想回答“没什么”,王桂英紧接着就开口把赵知著气到血液倒流了。
王桂英说:“不管你是什么病,当初是你自己要走的,就别回头来找我们要钱哈——”
程燃耳机里的音乐正好迎来了【创建和谐家园】部分,导致他听不太清楚外界的声音。但他刚想把耳机摘下来,赵知著沉着脸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耳朵,阻止了他。
接着,赵知著抬头对王桂英说:“出去。”
程燃也往那个老妇人看去,突然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了一下,他想起了这个人,他第一次送赵知著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碰到过。是……赵知著的奶奶?
程燃皱起眉,但还是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了。
老太太似乎又被赵知著的顶撞给气到了,指着赵知著就想破口大骂,奈何床上一躺一坐的小年轻看都不看她一眼。
程燃只对着赵知著浅浅一笑,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把自己的耳机给她戴上,说:“好好吃饭。”
音乐声带着治愈一切的结界阻隔了整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赵知著悄悄地瞥了程燃一眼,温柔又迅速地弯了弯嘴角。
王桂英气得连说三个“好”,最后一直在门口摇摆不定的爷爷看不下去了,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进来把自己的老伴拽出去:“行了行了,走吧,你要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两人一走,整个病房立马陷入一种尴尬的安静中,隔壁床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赵知著抬头看了看吊瓶里剩的药水量,说:“打完这瓶我想出院。”
“好。”程燃说。
办完出院手续,赵知著还是没什么精力的样子,于是两人打车回家。
下午两点多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程燃帮忙提东西,而赵知著被阳光晒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没有血色的皮肤在光线的照射下近乎透明。
直到程燃护送赵知著回到家,她才终于开口:“刚刚那个,是我爷爷奶奶。”
“嗯。”
“说出来有点惨。”赵知著定定地看向程燃的眼睛,虽然嘴上说着惨,但目光里全无瑟缩之态,依然是平时那副高傲的样子。
赵知著言简意赅,用毫无感情的声调描述了一下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最后顿了一下,以“所以我必须考第一”作为最后一句结束了本次阐述。
程燃看了她两秒,也低下头叹口气,说:“其实我也挺惨的。”
然后他以同样做组会报告的语速讲述了一个,满脑子只有学术科研的家庭氛围下,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自给自足长到这么大的悲伤故事,到最后还得通过打赌赢了才能做自己。
赵知著沉默,最后哀叹:“哦,那你确实也蛮惨的。”
所以两人互诉衷肠之后的结局还是——对不起,高考全市第一这个位置,我没法让给你。
生病反而让人变得放肆起来,程燃回家后赵知著一道题都没有再看,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要好好休息。
当然第一件事是洗澡,可直到出了浴室开始吹头发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房间里还留存着被人踏足过的痕迹。
床头的书莫名其妙地飞到了书桌上,放贴身衣物的小蓝盒的盒盖,盖反了。
赵知著刚在浴室里被热气蒸出来的白里透红的脸颊一瞬间只剩红了。她啐了一声,无颜以对,继而趴到被子里不出来了。
原来不论多么艰苦的岁月,青春里你总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让你变得符合自己年龄般的孩子气,心脏雀跃跳动,直到要冲出胸膛。
这时候只想迫不及待加点冰块进去降温——因为不想被你发现,可一切又早已昭然若揭。"
"第十三章
赤子" "高三终于还是来了。
最直接的就是放学时间的变化,从晚上八点多延长到快十点。有时回想起高一高二一月一考的频率都觉得是种恩惠。
于是在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爆肝学习之下,大家不仅头发油得更快了,桌上翻来覆去用的文具书本也深了一个色号。
一眨眼,龙溪秋日炎热的余韵便无影无踪。十二月初的冷风在天空中打着卷吹进教室里,坐在窗边的女生一边盯着卷面,一边将自带的外套披上。
而几百公里之外的杭城,游桃桃正独自坐着公交车从市区返回画室。
天色渐晚,公交车窗外一侧的江面上寂静无波,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在江岸旁闪烁;而窗的另一侧则是九曲常年浓密而苍翠的树。
游桃桃一直想着刚刚看完的那个画展,本想在“比奇堡”的五人群里发照片说点什么,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发现上次的聊天记录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她叹了口气,又默默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回到画室的时候正赶上色彩、素描大棚互换,她赶紧搬着自己的凳子画材进进出出选位置。
宿舍楼前有几个工人在搭着铁架子一样的东西,游桃桃边搬东西边看了几眼,也不知道画室又在搞什么。她也没多想,赶紧赶着晚上速写课之前把搬座位的事搞定。
“桃子,刚刚搬大棚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趁着速写模特还没摆好造型,王乐婷歪过身子去和游桃桃说闲话。
“我去看展了,回来得太晚了。”游桃桃边把铅笔橡皮挑好,边回答道。
王乐婷替她惋惜了一下,说:“那可惜了,今天我在素描大棚捡到好几块樱花。”
樱花是素描必备的橡皮,大家为了擦高光往往都是切块用,于是丢得也多,而且一掉到地上基本就找不着了。
所以很多人会在换大棚之际,在阿姨还没来得及打扫,东西又都搬干净了的时候去捡橡皮,以此回血,也是一种乐趣。
“那你说不定还捡到了我的,我最近掉了好多块。”游桃桃弯着眼睛顺着她的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王乐婷被逗得乐不可支。
说话间,模特已经在人群里站定了。每十五分钟模特换次动作,游桃桃和王乐婷赶紧低头画起来。但是画室的速写模特基本都是同学轮着来,百分之八十都是卫衣配牛仔裤,大家都快画吐了。
游桃桃和王乐婷手下的铅笔流畅一勾,牛仔裤的腿部形状就出来了,细节刻画的话就是千百遍的裤缝线,一虚一实。
“就这还要写生,我可以默写一百条牛仔裤。”王乐婷向游桃桃小声吐槽,“你看人家隔壁高复班的模特,大抚哥真的太绝了!”
游桃桃看过去,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大抚哥本名谢良抚,乍一看甚至觉得是某个古人的名字,但他其实是个日系少年,终日踩着两齿木屐穿梭来去,身上的和服开衫随风飘扬。
画室里的奇人异士多得很,而且往往都出于高复班。除了大抚哥之外,有专业分年年考第一但就是因为文化太烂进不去美院,最后干脆留校任教的老师;有曾经从重点大学退学回来学美术的文化生;也有在距离校考只有一个多月的现在,突然请半个月假独自跑【创建和谐家园】去散心的女生……
而游桃桃只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美院,什么专业都可以。
“对了。”游桃桃问王乐婷,“你知道我们宿舍门口他们搭的那个铁架子是什么吗?”
“高复班的人说是圣诞树,鲲鹏的传统,每年都会举办圣诞活动。”
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但从小只在龙溪这样的小城长大,游桃桃早就对圣诞节神往已久。
这让游桃桃喜出望外,一下课就迫不及待跑去拍了张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铁架子照片发朋友圈,配文:画室的圣诞树搭建中,安排得明明白白!
十分钟后,李向阳给游桃桃点了第一个赞。
第二天一早,多了一条赵知著的留言——“不然平安夜我来找你吧。”
游桃桃激动地回了“来啊来啊”,后来程燃和秦天也陆续点了赞。
就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朋友圈交际,大家都是本着随手点赞评论的习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就好比同在一个班,都看到了这条消息的程燃四人也没有抬头互相聊过。就连游桃桃自己,都随着“仅半月可见”而逐渐忘记了这条朋友圈内容。
生活就这么日复一日在正轨上运行,然后被一场接一场的考试掩埋。
然而巧的是,这一年的圣诞正好是周末。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一点,平安夜前夕。天色阴灰,虽然没有风,但依然寒意入骨。赵知著把游桃桃送的那条围巾圈在脖子上,背着双肩包出了门。
她一边下楼,一边用手机叫车,火急火燎地让司机师傅赶往龙溪火车站。
好在没有什么行李,赵知著取票进站一气呵成,总算是在检票前赶到了登车口。只是她连气都没喘匀,抬头就看到了拿着票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李向阳。
两人都愣住了,刚想尴尬地打声招呼,迎面又走来两人——低头看手机的程燃和咬着热狗的秦天。
然后四人愣住,面面相觑。
“咦……大家都在啊……”秦天最先出声,摸着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