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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圈内的设计师众多，她本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以后也还会涌现出更多天赋与才华远远胜过她的人。

  当时雾发现吴霏似乎并未理解自己的用心后，也曾在私下时和她聊过几次，吴霏却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只作不明。

  之后他挑中了夏小桃，也是希望能用一个初生牛犊的新人打破设计部日渐僵化的现状，仍不料吴霏竟想不着痕迹地泯灭掉夏小桃在创作上的独特光华，还是用些不着痕迹的软手段控制下属。

  团建那晚，是时雾最后一次试图挽回点什么，可吴霏的反应让他失望透顶。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个曾经在Fogging起于微末时共同奋斗过的战友，已经彻底和自己，和公司离心。那么既然如此，时雾也就不会再犹豫，选择了看准时机，采取行动。

  长期工作组组长与从前以某个项目组为基础任命的组长性质完全不同，因此此举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在分吴霏这个总监的权。

  这是一剂猛药，吴霏要么作罢，顺势退让，相安无事，要么无法接受，离职跳槽。

  只不过这些职场上的龃龉，时雾不打算与小桃多说，只希望她能全心投入到她热爱的事业里，而不是为为此分心。

  见她原本都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登时溜圆，时雾扯扯嘴角，促狭地勾过她身前那个工牌：“嗯，回头让人做个新工牌，要改成夏组长。”

  “你别欺负我这次没被吴总监带去参加例会啊！”夏小桃一把夺回自己的工牌，从他怀里挣出来，坐直了审他，“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时雾摊手，说得有理有据：“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你小时候就参与过《雾色》的设计，现在又是你和我一起完成的改良，你是最了解它的，做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是毋庸置疑的。”

  “那我做项目负责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把组长给我做？会不会太快了？《双生》那个项目，我也就是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夏小桃皱着鼻子，也顾不上俗话用得不太对劲，似乎把当时的组长梓奇比作了猪……

  “主题公园是上市案的配套项目，谢诚也全程都在盯着，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他会带你的。到时候要是还看不明白‘猪’跑，就把他宰了吃肉。”时雾看她小脸上愁云密布，边顺着话儿欺压谢诚，边有些坏心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惹得她一缩脖子躲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别闹我——”夏小桃拍开他的手，表示【创建和谐家园】，“我说正经的呢！”

  时雾却忽然正色地按住她肩头：“别担心，你很聪明，也很懂得应变，不会做得比任何人差。更何况，万事还有我。”

  “嗯……那好吧！”

  能得“扎心总裁”的暖心肯定至此，夏小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于是她咬咬牙，跳下沙发，一拍胸脯：“设计部一组新任组长夏小桃，保证完成任务！”

  第十二章 时光的手稿

  1

  在时雾面前信誓旦旦上任的组长夏小桃心里其实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吴霏。

  如果说之前吴霏还只是明里暗里，以回忆当年时的眼神与笑容来暗示，那么经过团建之后，小桃就彻底明白她喜欢时雾了。因此小桃和时雾在一起后，每回为工作上的事儿接触吴霏，心里就总有些别扭，可她看吴霏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觉得是自己格局小了，该是公归公，私归私才对，不由对吴霏的职业精神又生出了强烈的敬意。

  因此对于自己当了组长这事儿，听了点茶水间里的“昔日元老与总裁失和”、“总裁求生欲爆棚，为爱分权”之流的八卦言论后，夏小桃就怕吴霏会听信了这些，心里介意。

  毕竟好端端多出两个职权独立的工作组组长，是个总监心里都得有疙瘩吧。

  然而，吴霏的态度却再次大大地出乎了小桃的意料。她不仅表示十分支持，还毫不掺水地传授给了小桃许多统筹项目的宝贵经验。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桃有点儿诚惶诚恐，吴霏倒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主动透露了自己打算回老家发展，但对Fogging感情深厚，所以想给公司培养一个接班人，再带小桃一段时间。不过这个打算吴霏也请小桃能替自己保密，以免设计部人心不稳，自己会在合适的时候再递辞呈。

  如此一来也就说通了，两人并不存在竞争关系，以后也很可能不会再有交集，夏小桃是当组长还是当别的，吴霏自然没什么可在意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吴霏也是fogging的元老人物，小桃总觉得她要是走了，会是公司的一大损失，又碍于为吴霏保守秘密的承诺，只得在饭桌上各种暗示时雾。

  “时雾，你们以前创业的事儿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是怎么找到吴总监一起办公司的啊？”

  “你知道吴总监为什么要叫rain吗？还有她当初是怎么想到要设计《星辰之外》那种全机械密室的？”

  “吴总监对所有人都很耐心友善，她要是哪天辞职不干了，设计部的大家一定都会很舍不——”

  “夏小桃！”

  直到时雾把刀叉一放，忍无可忍，她还一脸无辜。

  “怎么了？”

  “我们两个现在是在约会，你确定要一直把话题和时间都放在吴霏身上？”时雾好看的眉头拧着，很是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夏小桃还委屈上了，一瘪嘴：“那我也不想啊，主要和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什么想法吗？”

  “如果志同道合，自然会同行，不必我留。现在既然她要走，就说明她有了新的方向，我又何必去阻挠？”时雾垂眼又拿起刀叉切牛排，语调轻描淡写。

  “你早知道她要辞职回老家啊？那害我在这儿绞尽脑汁暗示了这么久！”这回轮到夏小桃郁闷地把刀叉一搁，发出两声脆响。

  时雾嘴角微抿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很自然地把切好的牛排换给她：“不是早知道，是你暗示得好，我领会得也快。”

  对上他眼中那昭然若揭的笑意，夏小桃也没了脾气，咬着吸管，喝了口果汁，问得有些口齿不清：“你真这么想啊？”

  “嗯。她自有她的打算，你也别操心太多，只管安心按你自己的步调做事就好。”时雾略一颔首。他也一直想全了这六七年的情分，吴霏能主动去另谋高就，好聚好散，对两人和公司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吴霏找到下家之前，无论时间长短，他都并不介意她在Fogging进行过渡，毕竟最初她也确实为梦想，为公司奋斗过。对她来说，换一个环境，没了“元老级”这个身份包袱，或许还能重新做回rian。

  见他对这个话题实在兴致缺缺，小桃虽然狐疑，但也没再继续追问。要说同样是元老级的员工，时雾和谢诚相处起来就很亲近随意，到了吴霏那儿，态度就古古怪怪的，尤其冷淡。

  难道是怕她吃醋，特地避嫌？

  “傻笑什么？”时雾把她脸上变了又变的表情尽收眼底。

  夏小桃却只“嘻”了一声：“没什么！我们吃完就偷偷去玩别家的恐怖密室好不好？中恐那种就行！”

  没想到好不容易把一个“人菜瘾大”的韩洛娜脱手给了云择青，这边夏小桃又无缝衔接了进来……

  “好——”时雾无奈的笑意里满是宠溺，突然探过身去在她唇边吻了一下，而后在夏小桃不解的目光下挑起眉，“提前压惊用。”

  时间四平八稳地来到了三月，距离Fogging的密室主题公园预计的推出营业时间，还剩两个多越。整个公园大小主题多达十二个，项目与主题资料都是对外高度保密，只同步资方的。

  为此，夏小桃请了自己最信得过的纪大摄影师的团队，来做宣传物料的拍摄与制作。时雾对此也没什么意见，纪然然的团队从承接《逃脱吧》的概念海报，到后来的行业峰会全程录制，专业水准是有目共睹的，合作也很愉快。

  要说唯一有什么让时雾不痛快的，那就是一天晚上夏小桃耙在自己耳朵边，叽叽咕咕透露出“纪然然和谢诚之间不太简单”这个大八卦时，提到了两人追《逃脱吧》那阵子，是对营粉头，还互掐过的欢喜趣事。

  当初那个引起了时雾注意，狂刷“逃课CP”的ID“病医生的忠实患者”，居然就是纪然然！

  提到谢诚为对抗纪然然而专门取ID名时，夏小桃是话还说没出口，就先笑上了，而且是笑到在沙发上直打滚的程度。

  “有这么好笑？”时雾怕她笑得太忘我，不小心滚下沙发去，急忙长臂一伸把她捞进自己怀里继续花枝乱颤。

  “就真的太好笑了！”小桃按着肚子，“他叫……叫‘时总裁最忠实的朋友’！这是什么起名鬼才嘛，哈哈哈——”

  当时的时雾强迫自己冷静了三秒，最后还是冷静不下来，仿佛被夏小桃嚣张放肆的笑声感染，也跟着一起笑了好久，笑到累了，两个人才都瘫在沙发上消停了。

  得亏那晚韩洛娜是出去谈生意了，否则肯定要以为这俩人是吃错了药。

  不过从三月到四月，“起名鬼才”谢特助追求纪然然的道路并不平顺。小桃知道自家闺密的性子，对看不上眼的异性那就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任你怎么献殷情都懒得搭理，可纪然然却偏偏很喜欢在拍摄现场逗着谢诚使唤，这绝对是有意思。

  只不过这期间吴霏以主题公园基本落地为由，正式提出了辞职，时雾没有挽留，也暂时没有任命新的总监，两个工作组的组长就一起挑了大梁，作为设计部的最高管理层，少不了要统筹兼顾整个部门的运转与常规事务，夏小桃这个新手的压力就更大了，没多余的工夫去八卦。

  直到四月中旬，主题公园的第一支概念宣传片在网上顺利推出，初步反响不错，夏小桃才觉着自己总算忙过了一阶段，有时间为自个儿男朋友的最忠实的朋友，去约闺密出来共进晚餐，顺便探探口风了。

  “然然，你到底怎么想的？就关于谢诚，他追你也追了挺久了。”羊肉才涮下两碟，夏小桃就忍不住开门见山了，“你不喜欢他？”

  纪然然不以为意：“急什么？我这叫立威。他要是被这点困难就吓退了，那我还是趁早等着下一个更乖吧。”

  “哦——”夏小桃笑眯了眼，故意拖长声音，没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在喜欢的人面前作一作，可以理解。

  “你回去不许当着谢诚的面胡说啊！”纪然然夹肉的手一顿，抬眼盯着她交代，“对你家时总也不行，告诉他就等于告诉谢诚了！”

  夏小桃很爽快地打了个“OK”的手势：“放心啦，时雾他才没那么八卦，他整天不是工作，就是——”

  “就是你！”纪然然打断她，揶揄。

  “那他好像也确实没别的……”小桃脸一红，嘟囔着又下了一盘丸子。

  “齁！”

  纪然然吐着舌头笑她，两人嬉闹了一阵，话题便很快从男人身上移开了，天南地北地胡侃，虽然没什么营养，但也很奏效地冲淡了小桃这一月以来的工作压力，很是放松。

  火锅边的空盘子越垒越多，两人最后都不淑女地摸着肚皮，各自往后一瘫，边回味今天的牛肉丸子不错，边当起了“低头族”，懒洋洋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间或打一两个十分舒缓的饱嗝，全不在乎形象。

  “嗝……呃！”

  只是纪然然这嗝打着打着，突然变声儿了。

  “憋住口气，一会儿就好了。”小桃以为她这是饱嗝不慎转气嗝了，就眼也不抬地抽手要给闺密拍后背顺气。

  “不是——”纪然然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拉过来，“你快来看！这主题公园好像要出事啊！”

  2

  “这宣传片里最后那个《雾色》主题怎么看起来和我前两天在‘绝命岛’家玩过的一个解谜主题那么像啊？”

  “对，对，那个主题我也玩过了，不过好像江海市那边的‘绝命岛’门店没有……Fogging是想靠地狱信息差打擦边球吗？”

  “不会吧！Fogging之前不是刚刚闹出过丑闻，后来又反转了？我看这种罗生门事件还是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宣传片最后不是说《雾色》是初代Time留世的唯一作品吗？如果连这都是用剽窃的创意强行炒作，那就真成吃‘人血馒头’了！”

  夏小桃眼睁睁看着上万条的转发和评论中，一开始只是零星出现了几个风向古怪的讨论，之后每刷新一次，又会冒出好几条质疑《雾色》是否剽窃“绝命岛”主题创意的留言，短时间内数量直线上升，随之而来的点赞也很多，最初的几条质疑评论，很快就因热度而出现在了宣传片的评论区靠前的位置，引发越来越多的讨论。

  “别慌别慌……先看看‘绝命岛’那个主题密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纪然然出来混的时间长，还算沉得住气，把自己的手机交给还有些发懵的小桃继续关注舆论，转而拿过她的一搜，很快就弹出了相关信息，“国内知名密室逃脱头部品牌‘绝命岛’日前发布令密室回归解谜的情怀破冰之作《迷雾》，因这类小型解谜密室并非当下市场主流，目前只在其总部所在华北地区的少数直营门店落地试水，发售门票，玩家们可在网上进行预约——”

  读到这儿，纪然然不禁啧了一声，又迅速退出界面，查找搜索了一番，才道：“这通稿买的也太奇怪了吧。”

  “哪里奇怪？”夏小桃这时也稳住了心神，拿过手机扫了两眼，也发现了不对劲，“确实……就是一则短消息，很敷衍的样子，还专门挑那种看起来就很野鸡且没流量的小站来发，自己的各平台官方账号上却一个字儿都没提！”

  “对！没见过这么宣传的，倒像是一点都不想让人注意到。好比先埋好一颗隐蔽的炸弹，只等着一个契机，才突然引爆！”纪然然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是说‘绝命岛’是故意的？就等着我们推出这支宣传片了？”夏小桃眉心处拧了个疙瘩，两手拇指飞快打着字，又开始搜索起什么来，“但他们怎么可能做到呢？就算都是重解谜的密室，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很相似呢？用水军硬刷碰瓷也不可能，只要请几个测评人两边都玩一下，不就被戳破了？”

  “那会不会——”这边纪然然还来不及把心里模糊的猜想再说完，自己的手机先响了，是谢诚打开的电话。

  “然然，事情紧急，我就直接这么问你别生气啊！你团队里的人都可靠吗？他们接触到的关于《雾色》的资料，有没有可能外泄？”谢诚显然也已经发觉事态发展不对劲了，顾不了太多，直截了当就问了。

  在大是大非面前，纪然然一点儿都不含糊，当即表态：“你放心，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马上回去集中所有人排查一遍。你放心，如果是我的人出了问题，导致保密资料外泄，我一定负责到底，绝对不会让Fogging的声誉受损！”

  “呼……谢谢你能理解我，出了这种事，按条例，我需要把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排除一遍。”谢诚听纪然然话音里没半点儿不痛快，不仅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有几分小感动，“等这事儿过了，我给你赔罪！”

  “我是没什么，但得请我工作室里的兄弟姐妹一顿。”

  对此，谢诚自然是连连答应，接着很快就挂断电话，继续忙去了。

  “这家伙真遇上事儿了，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啊……”

  “我找到了！”

  结束通话的纪然然正嘀咕着，那边夏小桃突然喊了一句，她赶紧凑过去看：“找到什么了？”

  “当初一起录节目的阿盒盒，我后来关注了她，今早刚更新的实录视频就是《迷雾》的全程体验！”小桃点了播放，为节省时间，开了倍速。

  纪然然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比对两个主题的相似程度。这方面她不在行，所以率先起身道：“那你先看着，我回工作室查一查资料有没有从我这儿外泄出去的可能。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你快去吧，放心。”夏小桃应着，视线却是没从屏幕上移开。

  “单我先买了，下次回请我就行——”

  拎起包，纪然然就风风火火地出了火锅店，四十分钟后，看完视频的夏小桃也面色严峻地离开，打车直奔南洄别墅区。

  抛开具体的谜题设置，《迷雾》与《雾色》至少有八成相似，从故事内核到环节设置，再到主题升华，这绝不是简单的类型重叠、构思撞车所能解释的了。没有任何两个独立创作的作品能“撞”出这样连环追尾的效果，一定是有一方剽窃了另一方。

  而现在最有利和最不利的，偏偏是同一点时间差：

  “绝命岛”的《迷雾》已经落地门店开始售票，而Fogging的密室逃脱主题公园还未正式推出，宣传片中虽有《雾色》的剧透成分，但毕竟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因此那些质疑的评论除了能带节奏说“看起来各方面都很像”外，还并无实锤，所以舆论发酵速度并不快，也并非“一面倒”，这就给了Fogging充足的应对时间和转圜余地。

  但同样的，这也是对Fogging来说最不利的，因为在外界视角中《迷雾》先于《雾色》，那么一旦有剽窃行为被定性，只可能是后者抄袭前者。而《雾色》作为所有公园主题中最后被临时加入的，也确实还在装潢的最终阶段，在这个“罗生门”事件中并不占有先机。